第116節(jié)
淅淅瀝瀝的秋雨,漸漸地變成了大雨,兩三日之后變成了暴雨,匯聚成了洪水,從山上流了下來。京城內(nèi)外頓時開始整治溝渠,好在平日里就挖得多,倒是沒有被淹。 這樣的情形下,紀桃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去城外了,天氣開始冷,她得留在家中照看軒兒。 天氣冷熱變幻,紀桃也怕軒兒著涼,柳氏和田氏她們年紀大了,別說將軒兒丟給她們照顧,就是對柳氏和田氏,包括紀唯,紀桃都得仔細照看著。 紀韻去沒去,紀桃也不知,不過藥湯每日都有人過來拉去,照常發(fā)放。既然這邊有人來,就代表那紀韻那邊的粥,就一定是正常的。 就是這樣的情形下,齊府的下人卻冒著大雨來了林家小院,三個多月過去,紀韻如今也不需要每日都針灸,隔個兩三日才針灸一回,尤其最近紀桃忙亂,她已經(jīng)好幾日不曾見過紀韻了。 此時看到紀韻的丫鬟,紀桃不知怎的心里一慌,“你們夫人呢?為何沒有來?” 丫鬟對紀桃頗為尊重,“夫人無事,只是吩咐奴婢前來告知夫人,我家夫人最近忙,城外的施粥,確實是沒空去了。” 紀桃也不意外,如今下了暴雨,已經(jīng)暗暗有消息傳來是當今得位不正,上天正懲罰呢。這樣的情形之下,京城里各家都謹言慎行,包括紀桃家這種微末的小官。 紀桃以為紀韻也是因為這個,沒想到丫鬟正經(jīng)稟告過后,靠近紀桃低聲道:“我家夫人其實是因為走不開,家中大夫人的胎,不小心落了。” 紀桃心里一突。 看著面前的丫鬟,她不覺得紀韻出手,要出手,這胎早沒了,可是如今還是沒了,證明就不是紀韻的緣故了。 林天躍他們更加,每日點卯回來,都窩在家中,每日幫著照顧軒兒。 “若是不放心,你看看去?!绷痔燔S抱著軒兒進門,認真道。 軒兒如今很能認清人了,尤其是紀桃和林天躍,他最喜歡的就是林天躍,其次是紀桃。 紀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軒兒的頭,笑道:“既然無事,我還是不去了?!?/br> 林天躍無所謂,對于紀韻和齊梓杰,對他來說比袁子淵和柳香香要好得多。 說到袁子淵,紀桃看到過他幾回,每次運錢糧,他都跟隨著隊伍,似乎是個九品,不過能夠擠進賑災的運糧隊,就已經(jīng)是很了不得了。 “去吧,去了放心?!绷痔燔S勸道。 齊府和紀鈞的紀府,其實并沒有相隔多遠。 紀桃到齊府不是一兩次,紀韻親自到門口接她,外面此時正在下雨,紀桃下了馬車,看到不用處大門口得了消息過來接她的紀韻,上下打量一眼,見她一如往常,紀桃暗暗松口氣。 “我來看看你?!奔o桃飛快下了馬車,和紀韻兩人往里走。 兩人一路沿著抄手游廊往里面去,路邊旁得仆人悄無聲息退到一旁給兩人行禮。 紀韻對于頗為習慣,不以為意,低聲道:“今日一大早,她就在院子門口摔了,大概是地上太滑了?!?/br> “我請了大夫,她那邊非鬧著說有人要害她的她肚子里的孩子?!?/br> “真的不關我事,我要是會對她孩子出手,她早就應該小產(chǎn)了才是?!奔o韻有些無奈的模樣道。 紀桃相信這話,因為自從紀韻落胎,她就被關了禁足,最近才放出來。 雖然她出來了,但是齊府一應事物卻是紀韻一手cao持,方才路旁的仆人從內(nèi)而外的恭順,紀桃都看在眼里。 這樣的情形下,若是紀韻出手,她應該早就落胎了才是。 可也是因為這樣,紀韻如今雖然自認為坦坦蕩蕩,暗地里卻有不少人猜測此事就是與她有關。 “我要進去,讓我進去。”外面有人高聲尖叫。 紀桃和紀韻對視一眼,這樣歇斯底里的聲音,除了那人,不會有別人。 第一百零四章 紀韻皺眉,早上才落了五六個月胎的人,現(xiàn)在就下床來了,根本就是不要命了。 不過,孩子已經(jīng)沒了,她自覺問心無愧,如今她既然想要鬧,鬧就是了,傷的是她的身子,她自己都不擔憂,紀韻才不管。 紀韻看了一旁的嬤嬤,“將母親扶回去歇著,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父親得了消息,應該會趕回來的?!?/br> 嬤嬤應聲去了。 紀桃看了一眼外頭,因為嬤嬤出去,那人的聲音更尖利了些。 里面紀韻始終面色不變。 外面的人大概是見里面沒反應,嘶吼著大聲道:“這就是紀家的教養(yǎng)?對婆婆下手,毒害未出世的弟弟……” 紀韻面色冷了下來,紀桃的也不好看,雖說裴氏話里話外都說的是紀韻,但是把紀桃也帶進去了。 且不說紀桃和紀韻本就是一家人,只說兩人這段時日相處的不錯,兩人關系也好,裴氏這番話實在是讓人生氣。 紀韻唰的站起身就出門去了,紀桃也跟了上去。 走到門口一眼就看到糾纏不清的裴氏,紀韻怒道:“若是論起教養(yǎng),我紀家確實不及你們裴家,你們家的教養(yǎng)才真的是好?!?/br> “我的孩子……”裴氏很是傷心,身子靠在打算扶著她離開的嬤嬤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紀韻的眼眶微紅,她也是小產(chǎn)過的人,那種失了孩子再找不回來的絕望,她最能體會。 裴氏一身簡單的素白衣衫,襯得她蒼白的面色更加白慘慘的滲人,發(fā)髻凌亂,眼神瘋狂。 紀韻看著這樣的裴氏,莫名覺得解氣,雖然知道這樣不好,但就是忍不住。 冷然吩咐道:“將母親扶回去,再找大夫來看,除了貼身伺候的人,誰也不能靠近,免得她再說有人害了她?!?/br> 如今裴氏這樣的情形,若是只有身邊伺候的幾個人陪著,跟禁足也差不多了。 裴氏突然不再掙扎,扶著她的嬤嬤一愣間,人已經(jīng)倒了下去。 她暈倒了。 紀桃皺眉,“jiejie,先讓她起來,地上涼?!?/br> 倒不是擔心裴氏,而是現(xiàn)在許多仆人都看著呢,無論如何身份上紀韻是晚輩,不能落人口實。 紀韻瞬間了然,道:“我親自送母親回去?!?/br> 還不忘回頭喚道:“桃兒,你也來,幫我給母親看看?!?/br> 齊府的湘雅院,裴氏從成親時就住在這里,屋子里擺設富貴,樣樣價值不菲,紀桃掃了一眼就去給床上的人把脈。 紀韻坐在一旁,不甚著急。 倒是伺候裴氏的丫鬟急得幾乎哭出來。 紀桃把脈的手突然頓住,狐疑的看了一眼紀韻,收回手。 “桃兒,怎么樣?”紀韻隨口問道。 紀桃想了想道:“好好養(yǎng)著吧。” 兩人出門回紀韻的院子,紀桃一把拉住紀韻,低低道:“她已經(jīng)傷了身子,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孩子了。” 紀韻詫異,“不就是摔了一跤……” 看著紀桃的面色,她突然道:“你意思是,有人下毒?” 紀桃不答,認真看了紀韻半晌,才道:“確實如此。” 紀韻神色鄭重起來。 恰在此時,有婆子急匆匆過來,“夫人,裴夫人來了?!?/br> 裴夫人? 紀韻冷笑,“來得倒是快。” 又回身對著紀桃緩和了語氣道:“桃兒,你是我meimei,一起去見見吧?!?/br> 裴夫人大概三十多歲年紀,比胡氏還要年輕,此時她坐在正堂的椅子上,看著紀韻姐妹從外面進來,諷刺道:“齊家果然是亂糟糟的,兒媳婦都能做婆婆的主了,我這個親娘想要見自己的女兒都被攔住,哪家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吧?” 她看向紀桃,意味不明道:“林夫人,你說是不是?” 紀桃一笑,“我只知道,客隨主便,可沒有一來就往人家后院沖的。雖然我年紀小,又是晚輩,但是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br> 裴夫人眼神深了些,上下打量一眼紀桃,實在沒想到這個鄉(xiāng)下丫頭也不好應付。這番話分明就是說她年紀一把還不懂規(guī)矩了。 紀韻低著頭,嘴角微微勾起,隨即收斂,認真道:“裴夫人來得這么快,想來是知道母親身上發(fā)生的事了?!?/br> 又嘆氣,“母親一出事,這家中所有事情都要我過問,忙得不行。只是我又覺得,裴夫人對我們家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應該清楚才對。如今一看,可不就是……” 潛意思就是忘記了給裴家報信,裴夫人依舊知道了還趕過來,分明就是盯著齊府。 裴夫人不緊不慢,“是嫵兒身邊的丫頭回來報信,我才知道的。” 算是解釋。 “我一知道嫵兒出了事,就趕緊過來了。你們說,這在家中,怎么能好端端的就摔了跤?” 裴夫人此話帶著責備,還有些質問的意思在。 “我也奇怪啊?!奔o韻雙手一攤,“母親也太不小心。” 裴夫人一怒,“你……” “如何?”紀韻疑惑。 “此事許多人親眼所見,雨天路滑,母親在自己院子門口摔了一跤,當時就流了一大攤血跡,我知道后,馬上讓人請來了大夫,卻還是晚了,我也很痛心,說起來,這也是我們的弟弟?!?/br> 裴夫人深呼吸一口氣,“我擔憂嫵兒,帶來了大夫,想要給她把脈,我也要見見她才安心?!?/br> 語氣不容拒絕。 “抱歉?!奔o韻滿臉歉意,眼神里卻沒有絲毫歉意,語氣強硬,“方才母親胡言亂語,還有些瘋狂,抓傷了我的嬤嬤,我看她已經(jīng)不認識人,怕是要傷了裴夫人,那就不好了?!?/br> “我是她娘,她總歸認識我的?!迸岱蛉苏f話間站起身,理了理衣擺就要往外走。 “攔住?!奔o韻冷然。 門口瞬間過來幾個粗壯的婆子,攔住了裴夫人一行人。 裴夫人幾乎都要氣笑了,“好,我倒是不知道,紀家的姑娘如此膽大,婆婆還在,這個家就是你做主了嗎?還是你根本就不曾當嫵兒是你婆婆?” 紀韻不慌不忙,站起身道:“裴夫人言重。只是如今我家中并無長輩,您帶著個大夫就往我齊府后院進,是欺負我年紀小嗎?” 她伸手一指那個大夫,冷聲道:“還有,這人雖是大夫,卻也是男人,我家中如今夫君和爹都不在,只我和母親,母親還躺在床上養(yǎng)身子,根本就不能理事,您帶著這個男人去了后院,日后若是有風言風語,您負責?” 又攤手,“你若是執(zhí)意,我得去府衙告狀了?!?/br> 裴夫人看著面前擋住自己的婆子,聽著紀韻胡攪蠻纏的一番話,氣得胸口起伏?!叭羰俏乙欢ㄒM呢?” 紀韻卻轉身看向一旁的嬤嬤,肅然道:“嬤嬤,你去府衙,就說我爹在鄆城賑災,而我們家卻有歹人強闖后宅,問他管還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