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紀桃聞言,再次看了看床上的人,覺得有點面熟,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大概是和柳香香同村的。 這人在生病,紀桃想了想,讓楊嬤嬤去雇馬車,才回身道:“表姐,我先給你們找個客棧住下,再從長計議?” 柳香香先是一愣,顯然是因為紀桃并沒有邀她和大牛去林家住。 第一百零六章 她認真看了一下紀桃的神情,似乎毫無商量的余地。 柳香香也實在想不出什么話來拒絕去客棧,只喃喃道:“客棧,不會太費銀子么?” 紀桃收回手,床上的人受了風寒,又勞累過度,應該沒有大礙。 隨口就答道:“不會,表姐夫如今可不差銀子,他已經是官員了?!?/br> 柳香香神情一喜,“真的?這么順利?” 紀桃只點點頭。 楊嬤嬤已經找好了馬車,去扶床上的大牛。 她一個人肯定是扶不動的,柳香香看到后,將孩子遞給紀桃,“桃兒,你幫我抱一下,我去幫幫嬤嬤。” 紀桃伸手接過,卻被懷里孩子的重量驚了一下,比起軒兒,這個孩子還要更輕些。她低下頭看了看孩子露在外面枯瘦的手指,心里一陣難受。 上了馬車后,許多人目送他們一行人離開,實在是能住在外面棚子里的,都是外地趕來的逃災的人,如今居然有人被接走,看模樣家境還不差,周圍的人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看熱鬧,時不時低低議論一番。 馬車緩緩離開了外城的棚區(qū),一路進了城,柳香香抱著孩子,掀開簾子回頭望去,再轉回頭來時,眼神里滿是期待。 紀桃見了,覺得自己有必要給她說一下袁子淵的現(xiàn)狀。 “表姐,你們一路上坐船來的?” 柳香香回神,“沒有,我們沒那么多銀子,一路上走陸路,就算是這樣,銀子還是不夠,大牛哥帶來的做生意的銀子都被花完了,他還去幫人做小工……桃兒,好在今日遇上你,如果大牛哥出了事,我怎么給嬸子交代?” 紀桃疑惑,再次看了一眼柳香香眼中的大牛哥,突然想起袁子淵下聘那日,遠遠的守在柳家門口的年輕男子,似乎就是他。再遠一點,似乎當年柳香香落水,也是他跳入水中想要救下柳香香。 做生意是假,想要護著柳香香進京才是真的吧? “我什么時候去給表姐夫報信?”紀桃委婉的問。 柳香香眼睛一亮,看了看懷里的孩子,“桃兒,你能不能借我些銀子買些衣衫……” 她似乎有些羞澀,“我許久不見子淵,這副模樣見他,我怕他嫌棄我。你也說了,他如今已經入朝為官了?!?/br> 紀桃挑眉,“可以,一會兒你們安頓下來,我就帶你去買?!?/br> “子淵如今住在何處?”柳香香脫口問道。 “恒仁街?!奔o桃也不理會柳香香的疑惑,徑直道:“那邊住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員,表姐,要我說,你不好直接上門的,最好是讓表姐夫來接你?!?/br> 若是直接上門,怕是連門都進不去。 柳香香聽到四品,先是一喜,隨即面色漸漸地慎重起來,眼神里也沒了喜意,她低著頭,抱著孩子的手指尖泛白,“桃兒,你是不是有話沒告訴我?” 紀桃挑眉,沒想到柳香香這么敏感,看她也不是接受不了的模樣,干脆道:“我只是在那邊偶遇過他,當初表姐夫一到京城,租的院子還在我家對面,可他去國學館的第三日,就被同窗接走,據(jù)說那馬車貴氣非凡。我沒看到?!?/br> 柳香香沉默的低著頭。 “后來再看到他,就是在內城酒樓,他護著位貴氣的女子,看到我也不理會,如同陌生人一般。我會知道他住在恒仁街,也是因為我在那邊看到過他。” 柳香香的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 “表姐,你沒事吧?!奔o桃伸手去擦她的眼淚。 柳香香自己抬起手抹了兩把,“桃兒,謝謝你?!?/br> 紀桃嘆口氣。 柳香香這個姑娘,其實還是不錯的。她這樣典型就是被父母害成了這樣的,錢氏在其中功不可沒。 馬車直接入了內城,紀桃先去客棧給他們付了兩間屋子的房費,又帶著柳香香去了布莊買了兩身衣衫,孩子的也沒落下。 那邊楊嬤嬤去抓了藥回來給伙計煎給兩人。 紀桃告辭回家,臨出門前,柳香香輕聲道,“桃兒,明日吧,明日你讓人去幫我將他請來,我想要親自問問他。” 紀桃點點頭,跨出門時,聽到柳香香低低道:“桃兒,謝謝?!?/br> 紀桃回了家,林天躍今日已經回來了,正在院子里和軒兒兩人笑得開心。 看到紀桃進來,好奇問道:“今日這么晚?” 實在是紀桃的湯藥幾乎一到就被人一搶而空,屬實不必這么半天。 “我碰到了表姐,她居然也到了京城,只是困難得很,如今住在城外的棚區(qū),我剛才將她安頓到了客棧?!奔o桃隨口就答。 一旁的柳氏滿面詫異,“她獨自一個人?” 紀桃搖頭,“還有個要來京城做生意的同鄉(xiāng),已經病了?!?/br> 柳氏皺眉,“但是現(xiàn)在子淵那樣……” “明日我沐休,我陪你去?!绷痔燔S接話道。 “好?!奔o桃也不拒絕。 第二日一大早,紀桃和林天躍抱著孩子出了門,并沒有去恒仁街,而是接了柳香香一路去了外城城門口。 馬車停在城門口不遠處,看著運糧的車隊出來,一眼就看到袁子淵騎在馬上,意氣風發(fā)的模樣。 林天躍跳下馬車過去,站在那邊和袁子淵不知說了什么,袁子淵朝紀桃這邊看了看,控住馬韁過來了。 柳香香抱著孩子,和紀桃一起坐在馬車上,見袁子淵越走越近,她低低道:“桃兒,他真的重新娶親了嗎?” 紀桃看了看她,“實話說,我不知道。” 本來紀桃也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紀韻也沒告訴過她,反正不低就是。 柳香香抱著孩子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聽到馬蹄聲已經到了近前,柳香香突然一把掀開簾子,笑靨如花,“子淵?!?/br> 語氣里滿是欣喜與期待。 袁子淵一看到馬車里的人,先是一驚,隨即道:“香香?” 看了看一旁的紀桃,皺眉道:“你怎么來了?” 柳香香面上的喜色絲毫未變,“子淵,我和孩子都好想你。” 袁子淵看了一眼柳香香懷里的孩子,面色更加肅然,“怎么這么瘦?” “我們沒有盤纏,一路乞討過來的?!绷阆愕土祟^。 袁子淵回身看了看即將出城門的車隊,看向林天躍,道:“麻煩妹夫幫我照看她們母子,等我這一趟回來,我再來安頓她們?!?/br> 看著他掉頭就要離去,柳香香脫口而出,“子淵,你……想不想我們?” 袁子淵回頭對她安撫一笑,“等我回來?!?/br> 柳香香的眼淚卻掉了下來。 半晌后,她低聲道:“先送我回客棧吧,大牛哥一個人我不放心?!?/br> 紀桃和林天躍將她送回去,干脆回了家。 柳氏見他們回來,擔憂的問了幾句,紀桃耐心說了。 柳氏低著頭半晌,“看袁子淵這意思,是打算認下香香了?但是他如今……” 根本就不可能將柳香香帶回去住,他自己還寄人籬下呢。 突然,柳氏唰的起身,“他不會是想要將香香如外室一般養(yǎng)起來吧?” 紀桃沉默,如今看來,多半是這樣了。 “他就不是人?!绷吓馈?/br> 林天躍沉吟片刻,“若是養(yǎng)起來,以長遠來看,大概是不行的?!?/br> 官員可以納妾,卻是不能養(yǎng)外室的,對名聲不好。 更何況袁子淵如今仕途才開始。 無論如何,柳香香當日下午,到底是被袁子淵接走了。 柳香香走前,再三對著紀桃道謝,言安頓下來就找人給她送信。 至于那大牛,醒來后就看到柳香香被接走,袁子淵給了他五十兩銀算是謝禮。 紀桃的日子恢復了平靜,兩日后,有人來敲林家院子的門,柳香香如今住在福園街。 京城里的氣氛卻漸漸地緊張起來,還是每日都在下雨,外頭已經和過冬差不多了,風吹在身上,涼意透骨。 不知為何,發(fā)熱的人越來越多,醫(yī)館每日人滿為患,根本就關不了門,半個月過后,藥材開始緊缺,因為下雨,外地的藥材也根本就運不進來。 同樣的癥狀也發(fā)生在鄆城和潤城,且已經病死了人。眾人已經發(fā)現(xiàn)了,這根本就不是簡單的風寒,按風寒來治,高熱根本就退不下來,若是高熱一直不退,不出五日,必死無疑。 紀鈞和齊櫟很快寫了折子遞回京城,皇上很快就下旨,派了御醫(yī)帶著藥材前去。 紀桃卻緊閉門戶,一般也不讓紀唯他們出門了。若是這病真的會感染,紀唯他們年紀大了,定是最先生病的。 柳氏和田氏種下的菜此時就顯得頗為難得,不提外面翻了幾倍的菜價,有了這些菜,他們一家人就算是全部在家,也可以活下去。 而且在軒兒一日日大起來可以吃些東西之后,田氏甚至還買了幾只雞回來喂到了角落里。 他們院子里的人,聽了紀桃和付大夫的囑咐,自覺都不出門,就連齊家的幾個婆子,也被紀桃打發(fā)了回去。 官舍這邊,還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病死,紀桃也暗暗松口氣。 然而外面的形式卻越來越嚴重,林天躍每日都要去點卯,回來告訴紀桃,鄆城和潤城每日都要死好幾個人。 屋子里一片暖意,軒兒在床上滾來滾去,時不時咿呀咿呀吼兩聲,紀桃手里拿著針線,不遠處的林天躍手里拿著書,似乎正在發(fā)呆。 “天躍,你在想什么?”紀桃忍不住問道。 林天躍抬眼看了她,又看了看床上的軒兒,道:“桃兒,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我們會好好的。”紀桃認真道。 當紀桃以為日子就這么平靜過下去,等著此次病情過去時,有官兵敲開了林家院子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