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胤禛的處境頓時艱難起來。在慈寧宮守靈的時候,胤祚尚能幫他分擔一點火力,可去了南書房,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如履薄冰了。 二月初,康熙親自帶領(lǐng)眾皇子奉太皇太后梓宮于遵化奉安殿。行過祭祀大禮之后,他就匆匆趕回宮中處理軍務,由皇太子帶領(lǐng)眾皇子、親王在此地繼續(xù)主持祭禮,七日方回。 七日大祭,奉安殿從大門、儀門到正殿一路正門大開,皆飾以白綢,兩側(cè)列著青衣樂者,眾人渾身縞素魚貫而入,應聲而拜。 太子主祭,裕親王陪祭,祭祀所用的一應事物,香燭、酒爵、錦帛、菜品皆由禮親王傳至殿外,遞與康熙親弟恭親王常寧,再由眾位親王層層傳遞,交到最里頭阿哥們手中。胤祚接了,一直傳到大阿哥手中,由皇太子親自擺放。更換下來的祭器則反向傳遞出去,即可奏樂行禮。 祖宗靈前眾人自然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前面幾天的祭禮都沒有問題。唯有最后一日,皇太子更換祭品時,將一盤用粉彩高腳盤裝著的壽桃撤下,交與大阿哥。本來一切如常,胤禛從三阿哥手里接過那盤壽桃,雙手托著那盤子,卻突然覺得左手手心被針扎了一下似的,猛地抽疼。 他一時吃痛,突然松手。只聽“嘩啦”一聲,那盤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桃子滾了一地,汁水四濺,儀式被迫中斷,奏樂聲停了下來。 屋內(nèi)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堂下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三阿哥先慌了,立即出言撇清干系:“老四,你怎么回事?毛手毛腳的驚擾了老祖宗在天之靈?!?/br> 胤禛看了一眼自己手心,被刺中的地方傷口十分細微,了無痕跡。 打碎祭器罪責可大可小,裕親王不便直接出言相幫,只提醒道:“殿下,繼續(xù)吧,別誤了時辰。” 皇太子覺得十分晦氣,亦有心立威,遂皺眉道:“儀式結(jié)束后,你在孝莊文皇后靈前跪上三個時辰?!?/br> 三個時辰!這荒山野嶺的地方晚上冷得像冰窟窿似的,怎么受得?。控缝裆锨耙徊骄拖霝楦绺缯f話。然而胤禛用眼神制止了他,俯身拱手道:“是,臣弟遵命?!?/br> 太子亦是稍稍松了口氣,如果老四兄弟在靈前跟他硬頂,當著外頭這么多親王郡王的面,他不罰不足以立威,重罰又耽誤了儀式惹皇阿瑪生氣。如今這樣倒是恰到好處。 心里有事的時候,時間好像就過得特別慢。胤祚胡亂用了晚膳,手里握著個金核桃懷表,左右徘徊差點把哥哥房門前的地磚磨出個洞來,終于等到兩個小太監(jiān)打著燈籠領(lǐng)路,后頭侍衛(wèi)背了胤禛回來。 “四哥!”胤祚忙跟上去,叫打水倒茶備膳,把一屋子的奴才支使得團團轉(zhuǎn)。那邊蘇培勝已經(jīng)扶著胤禛往床上坐了,褪了袍子把褲腿高高卷起,露出膝蓋上刺目的烏青來,用熱毛巾一燙。 “嘶——”胤禛原本雙腿凍得沒了知覺,這一敷才覺著麻癢的刺痛。他稍一側(cè)頭,嘴里卻被塞了片涼涼的東西,卻是胤祚捧著盤剝好的貢桔,似模似樣地喂給他:“忍著點,一會兒就過去了。這桔子甜吧?我特意問皇伯父討的?!闭f著又塞了個灌好的湯婆子給他抱著取暖。 “你以為我是你嗎?”胤禛淡淡地白他一眼。 “是是是,四哥堅毅頑強,實乃吾輩楷模。請您賞臉,收下弟弟的孝心吧。”胤祚狗腿地給他捏肩捶腿。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蘇培勝,今晚不用你們值夜,留六爺伺候就行了?!必范G眼中流露出笑意,就著他的手又吃了幾瓣桔子,那酸甜的味道恰好解了他心里的郁氣。兄弟倆窩在床上說話。 胤祚聽到盤子上有針,冷哼道:“三哥這個小心眼兒的家伙,我今兒可看出來了。那盤桃子從太子手里傳出來,就過了三個人的手。皇伯父不會害咱們,大哥使不出這么下作的招數(shù),只有可能是他?!?/br> “我也覺得是他,而且是針對我們兩個,”胤禛抄著手回想,“賭的就是你這個愣頭青會跳出來求情,太子為了在宗親百官面前立威,只會罰得更重,乃至跟咱們結(jié)怨。這樣細致的計策,大哥才想不出來?!?/br> 胤祚不由忿忿地扯著手中的橘子皮,平日里有額娘護著,他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呢。 胤禛跟他想到了一起,他雙手枕頭長嘆道:“唉,只盼著額娘身子早些康復,有她在宮里鎮(zhèn)著,至少旁人不敢如此肆無忌憚?!?/br> “四爺,好了。奴才問過太醫(yī)了,這兩日注意不要受涼就行了?!蹦穷^蘇培勝已經(jīng)把他兩個膝蓋裹得跟粽子似的。又有兩個小太監(jiān)抬了黑漆炕幾上來,架在床上,胭脂粳米粥、酒釀鴨子、鮭魚豆腐湯、榛仁鵝油卷兒擺了一桌子;二月的天氣里竟然有嫩嫩的小白菜,拿清水燙了來,清甜無比。 胤禛只看一眼就笑了:“皇伯父的廚房又遭了耗子了?!?/br> 胤祚殷勤地給他盛湯布著,洋洋自得地說:“劫富濟貧,雨露均沾嘛?;什副夭粫嬢^這個?!?/br> 話音未落,就見裕親王一身戎裝,黑著臉走進來。 胤祚手上的豆腐滑落,跟哥哥面面相覷:“一點子白菜而已,至于提著刀嗎?” 福全當然不是來抓侄兒偷吃東西的,他滿心憂愁地拍拍胤禛的肩膀:“京里來信,十四阿哥的身子好像不是很好,明兒回京,你們要少叫你們額娘cao心?!?/br> 第71章 “額娘!” 康熙忙于政務, 繡瑜臥床休養(yǎng),過了兩個月沒爹沒娘的生活, 好容易從遵化那個鬼地方回來, 胤祚迫不及待就要沖到母親床前撒嬌。他如今年紀大了, 不能隨意打滾,就拉了繡瑜的手, 湊上去咬耳朵。 “......結(jié)果,三哥從貼身的襖兒里抖出只毛蜘蛛。那聲音, 嘖嘖,雷公電母下凡也不過如此。太子驚得摔了個西洋鼻煙壺,逮著三哥訓了好一通,說他沒有皇家氣度......” 胤祚講得眉飛色舞, 胤禛也在一旁微笑。 繡瑜聽了勾起笑容:“你們甚少有這樣幸災樂禍的時候, 別是三阿哥得罪了你們,那蜘蛛是你放的吧?” 胤祚笑嘻嘻地蹭了上去:“額娘英明。是三哥先在祭器上動手腳,還好有我出來幫四哥說話, 不然就讓他得逞了,是不是四哥?” 胤禛瞥了他一眼:“是,真是多虧了六弟幫忙啊?!?/br> 繡瑜不知內(nèi)情,欣慰地說:“這樣很好?!?/br> 一個月不見, 胤祚故意撒嬌弄癡,有千百種笑話說出來逗額娘開心, 就差披上彩帶翩翩起舞了。一時間宮女擺上飯來,看著兩個長身體的小子吃得開心, 繡瑜也不知不覺也多用了一碗粳米粥,喜得竹月連連念佛:“六阿哥一回來,這宮里就熱鬧起來了?!?/br> 當然該面對的事情還是要面對的,金烏西沉,時辰漸晚,胤禛還是猶疑著開口:“額娘,十四弟......” 繡瑜臉上笑容微暗:“他前兒生了一回病,把嬤嬤們都嚇壞了,如今也只養(yǎng)著罷。日后你們體諒他年紀小,可別跟弟弟吃醋。” 胤祚詫異道:“額娘多心了,兒子都這么大了,豈會吃小弟弟的醋?額娘還是擔心兩個meimei罷。” 胤禛看上去也神色如常:“兒子聽說舅舅從深山里找到了前明的神醫(yī),不如請他來給十四弟看看?另外meimei們在壽康宮打擾皇祖母安養(yǎng),也該把他們接回來了?!?/br> 繡瑜欣慰地點點頭,十四出生這一遭雖險,但是能換得他們兄弟同心也算是不白費了這番辛苦。 皇太后因為太皇太后的去世悶悶不樂,以致神思恍惚了好幾日。幸而永和宮的幾個孩子如今寄養(yǎng)在此,九兒和瑚圖玲阿一個是古靈精怪,一個是刁蠻任性,每天總能鬧出點小糾紛要皇太后裁斷,倒沖淡了些許哀傷。 但是壽康宮也不是鐵板一塊。這天九兒在屋里練琴,瑚圖玲阿就突然蹬蹬地跑進來,問她:“jiejie,什么叫抱養(yǎng)的孩子占了親兒的運道?” 九兒尚未說話,身邊的嬤嬤臉上已經(jīng)豁然變色:“格格從哪里聽來這些渾話,都是下頭人亂嚼舌頭根子,做不得準?!?/br> 瑚圖玲阿嘟嘟嘴,突然萎靡下來:“我好久沒見著額娘了......” 九兒見平日里野猴兒似的meimei突然可憐巴巴的抱膝縮在腳踏上,不由吸了吸鼻子:“我,我也想額娘。” 姐妹兩個對視一眼,突然抱頭痛哭。這聲音驚醒了隔壁睡午覺的胤祥,他揉著眼睛被嬤嬤抱了過來,不明就里地揪著jiejie的衣角,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嬤嬤們好容易哄下來了,結(jié)果下午九兒帶著胤祥和瑚圖玲阿在桃樹底下喝茶吃點心。卻遇上二公主、十格格還有一幫宗室格格來給太后請安。 兩波人迎頭撞上,九兒就邀請幾個姐妹一同坐了。袁貴人生的十格格也酷愛品茶,因九兒這盞太平猴魁輕浮無比,遂好奇地問:“九姐,你這是什么水?。俊?/br> 眾人都投以好奇的目光,九兒怕她多心不欲炫耀,只笑笑說:“不過是玉泉山的水罷了?!?/br> 十格格卻早聽說前歲四哥隨康熙南巡,帶回來幾壇子惠泉的泉心水,才吃了一壇子,剩下的都給了九姐。她如今卻只說是玉泉山的水,難道是瞧不起自己出身,怕討了她的去嗎?十格格越想越慪氣,嘀咕道:“你別得意!簡親王二格格的生母就是生她弟弟的時候難產(chǎn)死的!” 九兒聽見了,頓時臉色煞白地大喊起來:“你什么意思?” 十格格縮了縮脖子,卻見二公主往這邊望過來,她頓時又有了底氣:“我,我又沒說錯。還有信郡王的嫡福晉也是養(yǎng)了一個月,還是沒能熬過去,連小世子也......” “討厭!你胡說!”九兒生得柔弱,跟十格格恰好成反比。兩人針鋒相對,九兒的從氣勢到個頭都弱了不止一星半點,她又怕又怒,氣得哭起來。 瑚圖玲阿最是個護短的,雖然平日里她跟jiejie搶東西鬧得面紅耳赤,可外人把jiejie欺負哭了,她立刻小炮仗似的沖上去,一頭撞在十格格懷里,罵道:“壞人!不許欺負我jiejie!” 十格格跌坐在乳母懷里,頭發(fā)也散了,衣裳也皺了,自覺十分丟臉,也大哭起來。 二公主榮憲遠遠地見了,頓時皺眉。她是康熙的長女,自幼深受父母寵愛,在公主中地位超然。榮妃生了五個兒子,就活了三阿哥一個,榮憲作為長姐則能不疼?三阿哥愛潔膽子又小,這次出門一趟卻遇上蜘蛛,手臂上起了一排紅疹子,心疼得榮妃飯都吃不下。 三阿哥一口咬定是老四害他,榮憲難免看永和宮的幾個孩子不順眼。十格格母女倆都依附榮妃過活,她當然要站出來給十格格出頭,直接過去喝問九兒的嬤嬤:“聯(lián)起手來欺負自家姐妹,你們永和宮的嬤嬤都是這么教格格規(guī)矩的嗎?” 孫嬤嬤笨口拙舌不敢辯解,急得汗如漿出。 九兒急道:“我沒有!三姐,是她......” “夠了!”榮憲厲聲喝道,“公主們學著打架,成什么體統(tǒng)?你們年紀小,本宮也不計較,瑚圖玲阿給你十姐道歉,這事便算了?!?/br> 她這一番話貌似公平,還死死地占住了理,非要逼德妃的兩個女兒低頭不可。九兒比她小了十多歲,如何分辨得過? “三姐好大的威風。”后頭有人朗聲道。 榮憲回頭,卻見穿著寶藍褂子的胤祚帶著兩個小太監(jiān)大步過來。她不由略微一慌。榮妃失寵已久,她敢訓斥九兒姐妹憑借的不過是她們年紀小,外加德妃病著不能撐腰罷了。胤祚出現(xiàn),她就知道事有不可為,立刻換了副和善的笑容:“這里是皇祖母靜養(yǎng)之地,meimei們吵鬧不休,我作為長姐不得不出來調(diào)停罷了。六弟莫怪。” “六哥!”自覺找到靠山的瑚圖玲阿忙撲過去抱住他的腿。 “永和宮的事自有我額娘cao心。jiejie若閑著,弟弟有一樣東西還請幫忙轉(zhuǎn)交給三哥?!必缝駨膽牙锩鰝€再尋常不過的豆綠荷包。 榮憲下意識地問:“這是?” 胤祚俯身抱了小十二,露出一個八顆牙的和善笑容:“一根繡花針?!?/br> 繡瑜穿著寢衣臥在床上看書,卻聽竹月進來通報:“娘娘,榮妃來看您了?!?/br> “這會子不早不晚的,怎么是她?”繡瑜雖然困惑,還是整衣起床挪到東間炕上來。 榮妃只穿一件玫瑰紫二色金狐皮褂子,底下豆綠宮裙,一色半新不舊,頭上略略幾件金飾,顯得十分簡樸守拙,進門就送上大禮:“......木魚石茶杯,安五臟定心神。夏日里用這個盛了茶湯,三日不變色,聽聞四阿哥畏暑,這個給他用再好不過了?!?/br> 四阿哥喝的茶就是過了一個時辰都要重新沏,哪經(jīng)得住三日?繡瑜微笑著叫竹月收下禮物:“多謝榮jiejie想著,只是這無功不受祿......” 榮妃見她肯收禮物,就開始拉著她閑聊,聊著聊著就開始哭自己命苦,前頭幾個阿哥都沒站住,三阿哥素來文弱,給自己寵得無法無天,偏偏又沒個親兄弟可以扶持。馬佳氏一族又不爭氣,不像惠妃雖然一表三千里,但好歹族里還出了個明珠...... 繡瑜頓時明白,這是來給三阿哥賠罪道歉來了。將來太子和大阿哥還有得斗,榮妃跟惠妃、元后嫌隙都極深,當然不愿意再平白樹敵。 繡瑜也樂得順水推舟地接受了她的好意:“三阿哥通詩書,把本宮收著的泥金玉版紙和徽墨賞給三阿哥?!?/br> 榮妃聞弦歌而知雅意,也起了投桃報李之心:“meimei養(yǎng)著十三阿哥十分盡心,可也要防有心之人挑撥是非才是?!?/br> “多謝?!?/br> 最近宮里傳胤祥克著了小十四的話,繡瑜當然也有所耳聞,之所以置之不理,不過是想趁機看章佳貴人的態(tài)度罷了。 好在章佳氏沒有讓她失望,榮妃前腳才走了,后腳她就帶著給十四阿哥縫的布老虎上門來了,言談之中很是謹慎:“臣妾看著十四阿哥很是喜歡,可惜偏偏笨手笨腳,只做得這幾個布娃娃,娘娘若不嫌棄......” 她才剛剛生下十三格格,卻比以往還瘦了些,臉上也沒了那股精氣神。繡瑜不由暗暗嘆息,章佳氏就是典型的命不好了,雖然已經(jīng)生了一子一女,可偏偏趕上西北動蕩,康熙無心晉封后宮妃嬪,只給了嬪位的份例;貴妃失寵又連累了她,只怕還有得熬呢。 繡瑜無心再加威嚇,反而執(zhí)了她的手:“你放心,本宮不在意那些風水玄學。說句難聽的,當年老四養(yǎng)在皇貴妃膝下,這都是本宮使剩下了的招數(shù)?!?/br> 章佳氏臉上郁色稍解。 繡瑜又說:“本宮還有一件事煩你,九格格性子文靜,養(yǎng)到今天身子總差些。能否請你每三日一次,到上駟院教她騎馬?瑚圖玲阿和十三也去?!?/br> 聽到最后一句話,章佳氏終于綻出驚喜的笑容,仿佛又恢復了活力,她深深行了個大禮:“臣妾遵命?!?/br> 第72章 法海攜著本《石室密錄》和《東洋百草集》在鄉(xiāng)道上打馬飛奔, 往烏雅家在西山的莊子上去。 東銘早在門口等候許久,忙迎了出來:“姑爺您可來了?!?/br> 法海面色不虞, 跟著他穿過儀門, 大步向內(nèi)室而去:“都一個月了, 二哥竟拿那人一點辦法沒有嗎?”說話間他們已經(jīng)進了垂花門,繞過門口一個大理石影壁就見晉安雙臂交疊趴在外頭石桌上睡著, 聽到腳步聲立馬彈身坐起,下意識地說:“金銀花曬好了, 這就送來?!币妬砣耸撬麄儯潘闪丝跉?,懨懨地坐了回去。 法海不由大感詫異。晉安素來足智多謀,能屈能伸, 在王爺貝勒面前也能談笑自如。孫自芳不過一個小小大夫, 又已經(jīng)落入他們掌控之中,如何把他為難成了這樣? “可算找到了,謝天謝地?!睍x安見他找來了那兩本藥書, 疲憊地揉了揉額角,坐了回去,開始跟他大倒苦水,“的確是高人, 只是太高了些,未免深不可測。” 自從把孫自芳安置在這小院那天起, 晉安在他面前就跟透明人似的。孫自芳發(fā)須半百,瘦高個子, 頗有些世外之人的作風,醒來頭一日就不慌不忙地叫傳飯:“老朽兩袖空空,閣下如此大費周章為的不過是這一身醫(yī)術(shù)罷了。 “手段粗暴,說明病人病情危急,不容等待;閣下雖然便服簡裝,但談吐不凡出口成章,行走之中能看出你深諳弓馬之術(shù),旗人中年年輕輕就能文武雙全者,必定出身不凡;將老朽安置此處,而非直接帶到病人府上,說明病人身份貴重,甚至遠勝于你,非有完全把握不敢輕舉妄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