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一愣，轉(zhuǎn)而笑了，“你說你們？你還和誰比過？”

    問完突然想到一個人，瞬間覺得自己蠢了，“你堂哥？陸隊(duì)？”

    這些輪到陸南石驚訝了，“陸……隊(duì)？”

    這稱呼……

    保鏢解釋說：“我曾經(jīng)跟過陸隊(duì)一年，后來陸隊(duì)調(diào)任了。陸隊(duì)的體能，反正我是比不上。甘拜下風(fēng)。”

    陸南石攤手，“但我比不上你?！?/br>
    保鏢搖頭，“你不是軍人?！?/br>
    陸南石微笑，“也對。所以我不用和你們比?！?/br>
    他拍拍屁股站起來，“走吧！下山。今天晨練的時間夠長了?！?/br>
    保鏢看了看時間，訝然。何止夠長。他想著一步步試探陸南石的極限，這會兒居然已經(jīng)大晌午了。

    二人回到村子里，經(jīng)過水潭的時候，陸南石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水面平靜安寧，水下卻是一片rou眼不可見的陰煞之氣。

    前方，距離趙家不遠(yuǎn)的一座屋子門口，一個老人家捧著個相冊，看著河面喃喃低語：“乖孫，我的乖孫??！”

    陸南石走近，目光掃到他手中的相冊，上面是一個五六歲孩子的照片。那孩子……正是昨天他下水時看到的幾個鬼影之一。

    如果他猜的不錯，這應(yīng)該就是小豆子。

    第80章 鬼嬰（3）

    村子里。

    村長一大早請來了李道長，李道長據(jù)說出身正經(jīng)道門，帶著徒弟四處游歷長見識到了此地，在縣城擺了個攤子給人算命安家宅，不過兩個月，已經(jīng)有了不小的名聲。因此，村長特意讓身在縣城的兒子請了過來。

    村里各家也都派了個代表來開會，商討捉鬼之事。

    沒辦法，水潭在村頭，是所有人出村的必經(jīng)之路，這事要是不解決，村子里人心惶惶，不是長久之計(jì)。

    “道長，你行行好，幫我們捉了這只水鬼吧。”

    李道長正襟危坐，并不輕易開口，一派高門隱士的作風(fēng)。倒是他的徒弟哼了一聲，“我?guī)煾缚墒怯幸?guī)矩的，就是算卦也每日只算三卦，若是要捉鬼，我?guī)煾缚刹惠p易出手。”

    村長也是上道的，立馬會意，“道長放心，只要道長捉了這只鬼，我們一定不會虧待了道長?！?/br>
    李道長依舊沒動，徒弟也沒動。

    村長忙給自家媳婦使了個眼色，拿出一個紙包推過去，“道長，你看這……”

    徒弟接過來看了下，一沓應(yīng)該剛好一萬，他皺起眉，“你們村這鬼可不是什么善茬，法力高的很。稍有不慎怕是就要出事。我?guī)煾鸽m然本事高，不怕她，但要想徹底滅了她，恐怕也要付出點(diǎn)代價。這一出手，可能得休養(yǎng)好幾個月了?！?/br>
    村里人急了，紛紛請求。李道長一嘆：“不是貧道不想幫，而是我下個月就要回燕京，還擔(dān)心燕京那邊的雇主替他辦事。如果我這次出手，養(yǎng)上幾個月，那答應(yīng)燕京雇主的事就做不成了，我得失信?！?/br>
    村長皺眉，叫了村里人去另一邊商量，合計(jì)了好幾番。有人說：“再加一萬！只要李道長有這個本事捉了水鬼去，給我們家女兒報仇。一萬值了。何況，我們村子幾十戶，湊一湊也夠了！”

    這倒是實(shí)話，平攤下來，倒是不多。尤其這還是關(guān)系到全村性命安危的事。

    村長咬牙應(yīng)了，又墊了一萬塊給道長。李道長嘆氣說：“那行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事我接了。今天中午就給你們辦！”

    *********

    陸南石和保鏢回來的時候，剛好與這對師徒擦肩而過，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師徒倆倒是沒注意到他。

    等離了人群，那徒弟才有些忐忑地問李道長，“師父，這事真接啊！我可問清楚了，這水潭子是真的邪門。據(jù)說這幾十年死了好多人，尤其今年，死的都莫名其妙?！?/br>
    “怕什么。世上哪里來的鬼，水里淹死人不是很常見的事嗎？沒聽說過一般淹死的大多是會游泳的嗎？我看就是他們自己不小心。這種事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你見哪次我們真碰見了鬼。就算真有邪門，我也安排在中午，這大中午的，難道鬼還能出來？”

    徒弟點(diǎn)頭，“也是。我聽說趙家村算這個縣的貧困村，本還以為賺不了多少，沒想到，一出手就是兩萬呢?！?/br>
    李道長一嗤，“呵，你只看到趙家村是貧困村，沒看到趙家村是大村子嗎？村子里好幾戶人家呢！兩萬塊，平攤到這家才幾個錢？摳門！算了，我們在這里呆了也有兩個月了，再久怕是要露餡，正好干完這一波換地方。”

    “誒！聽師父的！”

    徒弟心下算了算，加上這兩萬，他們在這里也賺了十來萬了。兩個月十來萬，沒有比這更好賺的生意了。只是同一個地方不能呆太久。這倒不是什么問題，全國這么大，總有他們能撈錢的地方。

    別看現(xiàn)在國家宣揚(yáng)科學(xué)社會主義唯物觀，可架不住還是有不少人信奉神明鬼怪啊。便是有些不大信的，在遭遇一些事情之后，也免不了想花錢買平安，或是花錢求寄托。

    這邊，陸南石已經(jīng)回到趙家，也看出了村子里人們的變化，忍不住開口詢問杜小平，“怎么了？我好像看到兩個外人，穿的還是道觀里的道袍？”

    “村里找來捉鬼的道長。要我看，就是一神棍騙子。只會要錢。不過村里很多人信他，趙家村的事，我們外人也不好插嘴?！?/br>
    趙建國媳婦剛好過來，聽得到了，嘆氣說：“其實(shí)也不是所有人都信?？稍蹅兛h打聽打聽，目前敢接這活，有點(diǎn)本事的也就這位李道長了。大家能怎么辦！”

    陸南石點(diǎn)頭，其實(shí)人心很多時候都是這樣，為了求平安，不論是真是假，總想試一試的。

    到了中午，吃了飯，陸南石一行和所有人一起去了水潭邊。

    李道長和徒弟已經(jīng)擺好了法壇。符紙，銅錢劍，蠟燭，糯米，酒水等，還有一只大公雞。還真像那么回事。

    陸南石心下冷笑，杜小平說得沒錯，這兩個還真是騙子。反正儀式感十足，卻半點(diǎn)本事沒有。連道都沒入呢，還妄圖抓這只害了無數(shù)人名的惡鬼？別到時候鬼沒抓到，反把自己的命給搭上去。

    李道長已經(jīng)開始做法，手一揮，蠟燭火焰高漲，緊接著公雞突然暴動，銅錢劍一揮，事先準(zhǔn)備好的碗里也起了火焰。

    這一招唬住了不少人，有些本來半信半疑地也開始承認(rèn)了李道長的本事。

    李道長將符紙點(diǎn)燃，朝公雞扔過去，一張一張又一張，再扔到第九張后，公雞開始頭暈?zāi)垦＃畹篱L適時一劍刺過去，要了公雞的命。

    李道長拍了拍道袍，“行了！我已經(jīng)將那只水鬼引到公雞身上，把他殺了?！?/br>
    村里人紛紛感謝。李道長微笑著享受尊崇和贊美。杜小平看得面面相覷，“他是怎么做到的？”

    保鏢輕笑，“很簡單，公雞早就喂了藥，而撒出去的符紙燃燒后你難道沒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和公雞事先喂了的藥相結(jié)合，想不暈都難。至于火焰，更容易了，易燃的化學(xué)物品可不少，善加利用就行。而且，他還有個徒弟幫手呢。”

    杜小平恍然大悟，嗤之以鼻?？删驮谶@時，變故陡生。

    水面當(dāng)初一圈圈漣漪，波紋越來越大，狂風(fēng)乍起，飛沙走石，吹得人睜不開眼，站不穩(wěn)步。一團(tuán)團(tuán)黑氣混在里面，瞬間掐住了李道長的脖子。

    窒息感傳來，李道長嚇得面色大白，“不，不！不要！大仙，這位大仙，我，我不過是賺點(diǎn)錢糊口，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你放了我，放了我，我這就走！”

    然后，脖子上的力道更大了。

    突然，利光閃過，切斷了讓他窒息的黑氣，無數(shù)道劍影在狂風(fēng)中飛舞，一聲聲凄厲慘叫響起，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

    黑氣敗退，狂風(fēng)停止，水潭恢復(fù)原樣。

    眾人這才站穩(wěn)身形，睜開眼睛。

    李道長已經(jīng)嚇得直接尿了出來，“村……村長，小楊，快，把錢還給村長。村長，這事我……我辦不了了！”

    直接把兩萬塊錢塞回去，連滾帶爬地跑了。留下一群人驚魂未定。

    “剛……剛才我好像聽到我們家小豆子的聲音了，是不是？是不是？”

    “我……好像也有我們家那口子的聲音。”

    “對！是他們。是他們！所以，他們……他們還留在河里？”

    即便是親人，如今變成了鬼，還是會害人的鬼，也不是誰都接受的了的。有人試圖對河喊話，想親人現(xiàn)身見上一面，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嚇得跑回家關(guān)上門。

    沒有人發(fā)現(xiàn)剛才的劍影是怎么回事，也沒有人看清是誰出的手，怎么出手的。唯有保鏢眼神閃了閃，目光有意無意落在陸南石手腕的鐵環(huán)上。

    經(jīng)過這一遭，大家更害怕了，不少人慌亂地收拾著行禮，準(zhǔn)備走。但也有人顧念想見死去的親人一面，留了下來。

    趙家也是打算躲出去的，可非常怪異的，一踏上出村的路，趙雪就開始肚子疼，疼得非常厲害，一步都走不動，滿頭冷汗淋漓。

    趙家人想抱起她走，卻摔了一跤，趙建國還因此崴了腳，沒辦法，只能又返回來，先歇一會兒。等退回來，趙雪居然不疼了。

    又接著走，疼痛再次來臨。

    再退回來，又沒事了。

    如此兩三次，趙雪面色煞白，這明顯……明顯是潭里的那只水鬼不讓她走。

    趙家人束手無措，逼不得已，只能擱置了逃離的想法，回到了趙家。

    林阿婆握著陸南石的手，驚懼著說：“南南，我不走了。你走吧。昨天就該讓你走的。我昨天怎么沒讓你走呢。你明明不是趙家村的人，不關(guān)你的事。”

    聽這話頭，陸南石心頭一緊，“婆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阿婆面色一變，“是她！一定是她回來了。當(dāng)初，她就說過，不會放過趙家村所有人，說一定要回來報仇的?！?/br>
    眼見她身子一晃，陸南石扶住她，“婆婆，別急，你慢慢說。”

    林阿婆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很多年前的故事。

    “現(xiàn)在知道這事的，大概也就村里幾個和我差不多年紀(jì)，半邊身子入了土的人了。那還是在抗戰(zhàn)的時候。霓虹國人占據(jù)了縣城，到處搜羅女孩子。這群狗日的畜生，要女孩子干什么，還不是糟蹋！誰肯干！

    可是他們有刀有槍，我們能怎么辦！那會兒我還只有七歲。親眼看著他們四處打砸搶。見著漂亮點(diǎn)的姑娘就直接擄走，那是什么道理都不能講的。你要是上前講理，他們就用刺刀刺死你。

    大家只能躲，到處藏。我們這縣城很多鎮(zhèn)子村子都是圍著山的。我們要想藏，霓虹人哪里藏的過我們。我們就等他們走了再回去。

    可后來縣城里政府的人投靠了霓虹人，本地人帶著兵來搜，自然一抓一個準(zhǔn)。我們沒辦法，只能又回了村里。那些狗漢jian為了立功，討好霓虹人，把村子里的男人都抓了起來，讓每個村子自己選人，至少要交一個姑娘。否則，就把村里人都?xì)⒘恕?/br>
    大家都想活命，也都不想自家的女孩子去受罪。怎么選！當(dāng)時趙家村大多數(shù)人還都姓趙，大家自然是一致對外的。想選外姓人?？赡菚阂?yàn)樘与y到了村子里扎根的外姓人就兩家，一個姓吳，就是前不久死了的小豆子家，一個姓周。

    吳家比周家有錢，而且吳家有兄弟倆，都有一把子力氣。村里人也知道這家不好對付，就把目標(biāo)瞄準(zhǔn)了周家。那些年日子不好過，周家兩大人接連生病沒了，就剩下了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和一個才十一歲的男孩。

    那女孩叫周棉，她很聰明，也猜到了村里人的想法。如果村里人執(zhí)意把她交出去，她是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的。所以，她自己站了出來，說為了全村人的性命，愿意去。但她有一個要求，村里人要幫忙照顧她弟弟。

    大家答應(yīng)了，她就這么被帶走了。半年后，霓虹國戰(zhàn)敗陸續(xù)退兵?？伤麄冏咧?，居然要全殺了當(dāng)初被抓去的女孩子。其他人都死了，唯獨(dú)周棉命大，藏在別人的尸體下面逃過一劫。她回來了。她的弟弟也因?yàn)榇謇锶岁P(guān)照，活得好好的。

    本來以為噩夢終于結(jié)束，剩下的就是好日子?？纱謇飬s容不下她了。想想，被霓虹人抓去，天天給人糟糕，身子都?xì)Я?。這事誰不知道？慢慢地，村子里就有很多聲音，罵她是破鞋，罵她臟，說她不配呆在趙家村，會壞了趙家村的風(fēng)水。

    當(dāng)時有個無賴，在村子里混的，覺得她反正不干凈了，誰都能上。就悄悄在大晚上摸去他家想□□她。被她給打了出去。那人就心生憤恨，瞅準(zhǔn)時機(jī)，趁有一次她去山里采蘑菇的時候叫了一幫人把她擄去了山洞，一個個輪流干了她。

    后來，她懷孕了。可她是個還沒結(jié)婚的女孩子啊。村子里越發(fā)覺得她不守規(guī)矩，果然是被糟蹋過的。傳得更難聽了。誰都能欺負(fù)她。只要她出門，小孩子看見，就會扔石頭，拿爛菜葉子砸她，還說就該把她沉了塘。

    這樣的日子，誰過得下去。她沒辦法了，在一天晚上發(fā)狠殺了還她的無賴走到水潭子，大喊說，趙家村的人，子子孫孫，不得好死，她會化成厲鬼一個個來索命，然后跳了下去。自那開始，村里就有些不對勁，開始死人，每年都會個把人?！?/br>
    陸南石皺眉，不知該如何評價。要說霓虹人可惡嗎？可惡。他們是一切罪惡的根源。如果沒有他們的猖狂，沒有他們的侵犯，周棉根本不會有后面的事情?？晌覀冏约喝四?？漢jian貪生怕死，賣國求榮，還主動送女人上門給人糟蹋。

    無賴色膽包天，將手伸向了無辜的姑娘。

    而村里人呢？愚昧，無知，自私，冷漠，殘忍。明明是犧牲了自己保全了村子的女人，命大撿了一條命回來，遭受的卻是眾人唾棄喊打喊殺的待遇。

    他們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道歉，也是周棉最后恨意滔天的□□。

    他一嘆，“周棉弟弟呢？還在嗎？”

    林阿婆搖頭，“不在了。他jiejie死了之后，他就恨上了趙家村。雖然年紀(jì)不大，但已經(jīng)不肯留在這里，沒多久就走了。也不知道現(xiàn)在去了哪里，怎么樣了。從沒回來過。”

    這樣的地方，誰還愿意回來呢！

    林阿婆再次推搡陸南石，“你快走！趁現(xiàn)在還來得及，趕快走！我始終是姓趙的，當(dāng)年也是看著她遭受這一切的人。甚至那會兒不懂事，還跟著其他人一起罵過她。她不讓我走，是我活該?？赡悴灰粯?，這種事不該連累到你。南南，你快走吧！這是我們自己造的孽，你別管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