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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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即用力捏住他的下頜,將那碗藥灌了下去。 蕭西華本不愿意喝,奈何他的手勁極大,竟被迫吞咽了大半,那股難聞的氣味幾乎讓他窒息,瞬間便大聲地咳嗽了起來。 掌刑太監(jiān)把湯碗一摔,道:“這下看你還如何嘴硬?!?/br> 約莫半刻鐘,蕭西華覺著府內(nèi)一股熱氣升騰,整個人飄飄蕩蕩,身上的傷漸漸地也不覺著疼了。 掌刑太監(jiān)捏著他的下頜,仔細端詳他的臉色跟眼神,笑道:“差不多了?!?/br> 因又問道:“蕭道長,你快說吧,那天在云液宮外你看見了麗貴人……然后又發(fā)生了什么?” 蕭西華腦中一陣昏沉,不知為何,整個人極為放松,竟不知不覺地順著掌刑太監(jiān)的話道:“我、我看見了那位貴人……” 掌刑太監(jiān)的眼睛一亮:“是嗎?然后呢,然后你把她怎么了?” “我、我沒有。”蕭西華隱隱覺著不對,很想讓自己住口,但卻無法自控。 他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掌刑太監(jiān)詫異,回頭跟身后那人對視一眼,說道:“看樣子藥效還沒有完全發(fā)揮?!?/br> 身后那人道:“也是這道長意志堅定,換別的人喝了這么些,應(yīng)該早招了?!?/br> 掌刑太監(jiān)哼了聲,回頭又問蕭西華,哼道:“你沒有嗎?道長,你想清楚,那天你遇到了麗貴人,她對和玉仙長出言不遜,你……是什么反應(yīng)?” 蕭西華的呼吸突然急促,豆大的汗滴從額頭滾落,他垂著頭,眉頭緊鎖。 聽到“和玉仙長”四個字的時候,才突然喃喃道:“小師姑……小師姑……”念了兩聲,身子突然一抽。 掌刑太監(jiān)微怔,才又要逼問,突然間蕭西華的唇角有一縷血漬滲出。 兩名太監(jiān)都是老掌刑之人,經(jīng)驗豐富,見狀叫道:“不好,他咬舌了!” 正要搶救,門外傳來一陣鼓噪的聲音,跟雜亂的腳步聲。 有一道影子飛奔而入,叫道:“西華!” 掌刑太監(jiān)們回頭一看,卻見來者正是道妝打扮的和玉仙長,她一眼看見此處被捆綁著的蕭西華,當(dāng)下忙飛奔而來! “西華?”薛翃屏住呼吸,抬手撫在蕭西華臉上,另一只手已經(jīng)按住了他的脈搏。 蕭西華看似昏迷不醒,唇角滲著鮮血,而脈象也是狂躁不安。 薛翃回頭:“你們對他干了什么?” 兩名太監(jiān)知道她身份超然,被她冷眼一瞪,一時竟無法回答。 薛翃湊近,嗅到蕭西華嘴角的藥氣,她來不及管別的,只道:“西華,張口,西華!” 手指沾了他的血,薛翃勉強往他嘴里看了眼,見一團血漬,她心驚rou跳,定神仔細一看,果然見他舌頭上帶傷,幸而因他受刑,又喝了藥,力氣不濟,所以傷的并不怎么重。 薛翃怒發(fā)沖冠,目光轉(zhuǎn)動,看見地上的碎碗瓷片,當(dāng)下俯身拿起一片,低頭嗅了嗅,臉上露出厭惡之色。 就在這時候,又有人道:“這兒是怎么了???” 屋內(nèi)的太監(jiān)們回頭,卻見是齊本忠?guī)Я藥讉€內(nèi)侍前來。 齊本忠看薛翃在場,忙先行禮:“仙長怎么也在這兒?” 掌刑太監(jiān)道:“奴婢等正在審問這蕭西華,不料仙長突然趕來?!?/br> 齊本忠皺眉:“不得對仙長無禮!” 掌刑太監(jiān)忙噤聲。 薛翃站起身來,道:“齊公公你來的正好,你不妨問問這些人給我?guī)熤段沟倪@是什么!他們是想把人活活逼死!” 齊本忠上前看了眼:“這個……” 掌刑太監(jiān)才說道:“這是司內(nèi)對付一些不聽話的囚犯所用的還真湯,只要服下此物,犯人便會身不由己地吐露真相,是咱們慣用的東西。” 薛翃怒視著他道:“什么還真湯,這里頭有朱砂,曾青,曼陀羅,海納子,這些東西混合在一起,會叫人神智昏昏不清,重者心悸而亡,這是禁藥,你們竟說慣用?!?/br> 掌刑自然也心知肚明,這種湯藥是在用刑無效后,被逼無奈所用。而蕭西華身份特殊,又不能緊著用大刑,所以他們才孤注一擲,要用此物的。 齊本忠怎會不知,但他們這些人也是聽命行事,于是打圓場道:“幸而仙長發(fā)現(xiàn)的早,不曾給這些糊涂蟲犯了錯,蕭道長身子可無恙嗎?” “最好無恙?!毖α娎淅湟痪?,舉手去給蕭西華解捆綁在身上的繩子。 齊本忠忙叫人上來幫忙,三下五除二把繩子解開,蕭西華整個人往前倒下。 多虧太監(jiān)們七手八腳地扶住,薛翃看著他受刑過后的樣子,心中甚是難過:“西華?” 蕭西華如有所覺,長睫輕輕一抬:“是……” 齊本忠見他有反應(yīng)了,忙道:“哎!這可如何是好,奴婢是奉旨而來的,如今皇上那邊兒,還等著他過去呢。” 薛翃冷道:“西華這樣子,如何能夠面圣?!?/br> 蕭西華聽見她的聲音,不禁低低喚道:“小師姑……”聲音微弱,微微抬手仿佛要找尋她的方向。 薛翃忙把手遞過去,握住蕭西華的手,卻發(fā)現(xiàn)他的手上濕漉漉地,竟也是有傷帶血。 此時齊本忠小聲跟薛翃道:“仙長,這會兒江指揮使,連同皇后娘娘一塊兒都在養(yǎng)心殿呢,皇上急等著蕭道長過去……” 薛翃垂眸聽著,看著蕭西華手上的傷,以及他身上這各處傷痕,終于咬牙道:“好。”又說:“西華,你撐著些?!?/br> 齊本忠見她松動,忙回頭喝道:“去準備肩輿。” 薛翃抬手到袖子里摸出一枚藥丸,塞在蕭西華的口中,在他耳畔低聲道:“西華,快吃了?!?/br> 又去懷中取了針囊,拔出一枚銀針,在蕭西華的人中,印堂,兩邊太陽xue,以及手心各處刺落,給他推血散毒。 蕭西華朦朦朧朧,聽到她極溫柔的聲音吩咐,又覺著口中有物,當(dāng)即含著血拼命地往下咽去。 他竭力睜開雙眼想看清楚眼前是不是那個人,卻只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但是那種令人平和的自然香氣,在身邊縈繞,甚至把慎刑司難聞的血腥氣都給壓下了。 又感覺那雙綿軟溫暖的手握著自己的手,給他在手掌心輕輕地按揉,再也不會有假。 第68章 不多時肩輿抬到, 薛翃陪著蕭西華上了肩輿,又將道袍給他蓋在身上。 西華不肯放開她的手, 薛翃低低在他耳畔說道:“我會陪著西華去見皇上。” 蕭西華才總算松手, 手心血漬未干,便在薛翃的手上留下了兩道黏濕的血印子。 一路上, 眾多宮女跟內(nèi)侍紛紛矚目, 避退之余竊竊私語。 不多會兒來到甘泉宮, 郝宜聽了消息親自趕了出來,見蕭西華臉上帶著血漬,連薛翃身上都血跡斑斑,嚇得變了臉色, 跺著腳叫道:“這是怎么了?是哪個不要命的敢對仙長也下了手了?” 齊本忠忙道:“你且看仔細, 哪里就是對仙長動手, 是沾染的蕭道長身上的血漬罷了?!?/br> 郝宜仔細看了眼,這才略松了口氣,但又看蕭西華傷的不輕, 便又咬牙道:“一幫子狠心歹毒的, 知道去了你們那個地方就得不到好兒。哼!” 薛翃道:“郝公公, 我能陪著師侄面圣嗎?” 郝宜道:“瞧您怎么說的呢,不過是看您愿不愿意罷了,哪里就說能不能了?!庇谑怯雰?nèi)。 薛翃一側(cè)扶著,小全子本在養(yǎng)心殿門口探頭, 見薛翃來到的時候, 早伶俐地趕了過來, 一左一右?guī)鸵r。 養(yǎng)心殿正中,皇后何雅語坐在正嘉皇帝左手側(cè),地上直挺挺跪著的卻是江恒。 郝宜先一步稟告了正嘉,皇帝抬頭看時,一眼便先看清薛翃身上斑斑的血漬,兩只眼睛頓時更暗沉了幾分。 薛翃扶著蕭西華入內(nèi),替他說道:“西華傷重,請萬歲體恤?!?/br> 正嘉吩咐:“搬一把椅子給蕭道長?!?/br> 兩個小太監(jiān)抬著一把紫檀木的圈椅過來,就放在銅爐的旁邊,郝宜又特在上頭墊了兩個緞子軟靠。 西華落座,因身上傷痛,便悶哼了聲。 進門之前薛翃已經(jīng)暗中把過他的脈,察覺那股大江奔流似的氣息終于有些收斂之勢。 薛翃想了想,突然想起身邊還有一顆星香丸,最能理氣醒脾,疏肝解郁,可以協(xié)助驅(qū)除還真湯的毒。 于是忙去荷包里拿出來在手中捏碎了,送到蕭西華口邊。 郝宜早叫人倒了一盞溫水,親自送過來,想了想,便自己俯身喂給蕭西華喝了。 自始至終,正嘉并未言語,旁邊的江恒雖近在咫尺,卻也并未出聲,更不曾看過這邊一眼。 直到蕭西華服了藥,正嘉才說道:“蕭道長,你覺著如何?” 西華把薛翃的手輕輕一握又松開,自己摁著圈椅的月牙扶手站起來:“小道,參見萬歲皇帝陛下。” 正嘉嘴角微微地一挑。 仿佛是一陣勁風(fēng)卷著那一抹笑影,曇花乍現(xiàn),又消失無蹤。 皇帝說道:“慎刑司的人,折磨的你夠狠的,你可招認什么了?” 蕭西華道:“小道著實沒有什么可認的,是各位大人誤會了,請萬歲明鑒?!?/br> 皇帝道:“他們是瞞著朕做下的,若朕早知道,是絕不會容他們傷害你分毫的?!?/br> 西華啞聲:“小道多謝皇帝陛下?!?/br> 正嘉頓了頓,目光往旁邊,掃過何雅語,又掃過地上的江恒,終于道:“你們都聽見了吧,出家人不打誑語,被慎刑司折磨了一宿,到現(xiàn)在都沒有改口,還想怎么樣,難道真的要把人屈打成招?逼死方休嗎!” 何雅語站起身來,面色發(fā)白,不能言語。 江恒俯身叩首:“微臣知罪了。” 蕭西華因給捆綁了一夜,體力大損,勉強站起來回了這兩句,便又頭暈?zāi)垦?,撐不住往后倒下?/br> 薛翃忙著去扶,但她力氣微弱,自不能夠,幾乎給蕭西華壓倒在地。 得虧江恒近在旁邊,忙起身把他攬了一把,扶著坐在椅子上,然后自己才又跪下。 薛翃瞥他一眼,又忙給蕭西華診脈。 正嘉自始至終不動聲色地看著,目光在薛翃身上逡巡,見她滿心回護顧惜蕭西華,忍不住喉頭微微一動。 片刻,正嘉說道:“江恒身為鎮(zhèn)撫司指揮使,自作主張,橫行內(nèi)苑,可惡之極!降為副指揮使,再去慎刑司領(lǐng)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正嘉說完后道:“朕念你向來勤謹,這才從輕發(fā)落,若有下次,就不是這般了,去領(lǐng)罰吧?!?/br> 江恒俯身:“微臣感念天恩。”說著起身,往后退了兩步,自出殿領(lǐng)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