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薛翃屏住呼吸:“我、叫了誰?” 江恒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多了去了,單單據(jù)我所知,就有父親,祖父之類,還有寶鸞,寶?!?/br> 薛翃的心跟著縮緊:“還、還有嗎?” “還有三丫頭。三丫頭是誰?”江恒問。 薛翃這會兒心底已經(jīng)清醒了,也把昏迷之前發(fā)生的事都想了明白,再聽江恒所言,心底一片空白,身上發(fā)寒。 薛翃如看鬼怪般盯著江恒:自己昏迷之中回思往事,只怕在喃喃地夢囈里,不知說了什么機密可怖的話,若是因此曝露了身份…… 江恒道:“對了,除了這些還有一個名字呢?!?/br> 薛翃已經(jīng)沒有力氣問了,只是拿眼睛望著他。 “連城,”江恒笑笑:“你好像還叫嚷說什么連城別走之類的話?!?/br> “我可還說了什么別的?”薛翃掙扎著想要起身:“我昏迷亂嚷的時候,都是誰在身邊兒?皇上……他可來過?” “別的就不知道了,”江恒說道:“至于皇上,當然是來過幾次。自打當年出事,皇上很少到各妃嬪宮內(nèi),這也是罕見了?!?/br> 薛翃眼前發(fā)黑:“皇上聽見我叫這些了?” 江恒微笑:“你到底在怕什么?” 薛翃看他,一顆心七上八下,竟不敢再說。 忽地又瞧見地上的尸首:“這、這又是誰?” “你猜?!苯戕D(zhuǎn)身,查看地上宮女,確認也已經(jīng)死了。 薛翃睜大雙眼看著。直到江恒起身說道:“你到底得罪了誰?我才來的時候,看見這太監(jiān)鬼鬼祟祟的,拿著這個要刺你的心口?!?/br> 他一抬指,手中捏著一根極長的細毫鋼針。 薛翃看著那雪亮的銳器,喃喃道:“是想要我的命啊?!?/br> 江恒道:“這些日子,皇上命鄭谷派了可靠的人負責你的湯藥,沒想到這樣防不勝防,若不是我來的及時,這會兒你就完了。” 薛翃定定地看著他:“你是怎么來的?” 江恒笑道:“我是卑鄙小人,無膽匪類,自然不可能是大搖大擺進來?!?/br> 薛翃低下頭:“多謝?!庇謫枺骸澳銥楹芜@么說自己?” 江恒道:“不是我說的,是你的好師侄在養(yǎng)心殿指著我鼻子說的。” 薛翃微驚:“是昨天?不不……”她幾乎忘了自己昏迷了五天了,忙理了理思緒,“那天西華闖進養(yǎng)心殿,你也在?” 江恒道:“是啊,我在?!?/br> 薛翃無言以對。 江恒斂了笑,垂眸道:“我沒進去阻止,你是不是恨我?” 薛翃卻笑了:“說的什么胡話,你以為你是太后嗎,又阻止個什么,西華是小孩子不懂事,你難道跟他一樣胡鬧?” “你不知道,”江恒聲音放低:“我卻羨慕那個小孩子?!?/br> 薛翃怔忪。 江恒道:“只是我心里明白,你也是不想人去打擾的,你不跟我走,也沒有跟你的連城走,我就知道你留在宮內(nèi)只有一條路?!?/br> 薛翃抬頭:他說什么? 江恒輕描淡寫道:“奇怪嗎?那天我奉太后命令去放鹿宮拿蕭西華,我知道你屋里還有人,本來我以為你會跟著他離開,沒想到你留了下來?!?/br> 薛翃咽了口唾沫,五味雜陳:“原來你真的知道了。” 江恒道:“我雖然知道,卻很想不通,你……真是自討苦吃?!?/br> 這瞬間,方才夢里所聽見的那個聲音重在耳畔響起:“我知道你很辛苦,千萬不要在這時候放棄!” 薛翃喃喃道:“我不會放棄。” 這一句給江恒聽的清楚,江恒笑道:“算了,我也沒說別的。不過你未免也太莽撞了?!彼匆谎勰鞘?,道:“要是那背后之人發(fā)現(xiàn)刺客死了,未必會善罷甘休,肯定還有后招,我也不會時時刻刻都在這兒,你自己還要多小心留意?!?/br> 薛翃道:“我知道了?!彼D(zhuǎn)頭看一眼那尸首道:“你要如何處置?” “你說呢?” 薛翃想了會兒:“這宮女是他殺的?” 江恒道:“多半是撞見了,給他殺了滅口?!?/br> 薛翃已經(jīng)看出這兩人的死因,宮女是給猝不及防給掐死的,臨死還保持著驚呼恐懼的樣子,這太監(jiān)刺客卻是給江恒拗斷了脖頸。 剎那間薛翃已經(jīng)有了主意:“你幫我把他往旁邊柱子上撞過去,在額頭上弄出些傷,當做是撞在柱子上扭斷脖子的模樣,我自有計較?!?/br> 江恒立刻就懂了,笑道:“你是怕給人看出了他的死因,從而連累了我?” 薛翃不回答,只是垂著眼皮道:“這些日子想必多虧了你,只是,江指揮使以后千萬少來云液宮了,免得惹禍上身?!?/br> 江恒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知道了。多謝你的好意叮囑。” 他站起身來,回頭看一眼外間:“外頭有兩個宮女,還有放鹿宮的那個女孩子,大概是給迷暈了。待會兒應該自會醒來?!?/br> 薛翃聽他的聲音多了幾分冷意,本想向他解釋自己并不是疏遠之意,而只是真的,為了他好。 可是江恒那么聰明,他又怎么會不知道?也許正是因為知道而又不能做什么,才有些消沉。 江恒默不做聲,拎著那尸首,忖度著用了幾分巧勁兒,把他頭上撞出合適的傷。 看看地上的尸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薛翃,卻見她正望著自己。 江恒假裝不在乎的,扭頭道:“希望下回見你的時候,別真的成了端妃娘娘。這云液宮住這已經(jīng)不祥,再成了端妃,可別一語成讖!”說著縱身往后殿掠去,剎那便不見了蹤影。 薛翃又等了片刻,估摸著他走遠了,才深深吸氣,翻身下地叫道:“來人!” 她畢竟昏迷了五天,只是喝湯藥,渾身無力,雙足才落地,便跌在了地上。 又叫了兩聲,外間才有紛亂的腳步聲起,小全子跟幾名鄭谷安排的太監(jiān)豕突狼奔地跑了進來,一眼看見薛翃伏在床邊,地上還有兩具尸體,嚇得魂飛魄散。 小全子忙先上來扶住薛翃:“仙長!” 薛翃咳嗽了聲:“那太監(jiān)是混進來的,想要害我,卻給發(fā)現(xiàn)了……毆斗之中倒下,現(xiàn)在不知如何,快看一看?!?/br> 其他幾名內(nèi)侍早查看過兩句尸首,又有人忙出去通報鄭谷,傳內(nèi)廷侍衛(wèi)戒備。 又派人去傳太醫(yī)。 不多會兒,寧妃跟莊妃兩人聞訊趕來,緊接著便是鄭谷,三人到來之時,地上的尸首已經(jīng)給太監(jiān)們抬了出去。 寧妃跟莊妃上前,寧妃握住她的手,查看她身上,又忙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和玉有沒有妨礙?” 莊妃驚魂未定道:“好好的居然有人行刺,是什么人這么膽大,竟然跑到內(nèi)宮來了?!?/br> 薛翃道:“不知道,也不認得,我才醒來,還糊涂著呢。” 鄭谷此刻在外頭詢問了幾個當值的太監(jiān),眾人跪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唯恐活不出來了。 鄭谷氣的不成,呵斥道:“一幫混賬,派你們來是睡著的嗎,給人混到內(nèi)殿都不知道,這幸而是沒有出什么大礙,否則的話,你們一個個都別想要腦袋了?!?/br> 薛翃昏厥的這五天里,皇帝一反常態(tài),每天少則來一次,多則來兩三回,每次都要坐上至少半個時辰,足見關(guān)心之至。 內(nèi)侍們雖精心伺候,卻又哪里想到,在這皇宮內(nèi)苑之中,居然會有人對皇帝心尖上的人下手? 鄭谷說完才進來里間,卻見寧妃跟莊妃坐在榻前,正在向著薛翃噓寒問暖。 一名太醫(yī)則在給她看脈。 鄭谷上前給三人行禮,又陪笑問薛翃:“仙長覺著身上如何,可有妨礙?” 薛翃道:“只是氣虛的很,多謝公公。” 鄭谷說道:“奴婢慚愧之極,皇上讓奴婢派了人來伺候您,沒想到他們這樣怠慢,雖然仙長諸神庇佑并無大礙,但終究也是奴婢的疏忽?!?/br> 薛翃道:“公公不必如此,畢竟誰也想不到,竟會出這種事?!?/br> 鄭谷也苦笑說道:“現(xiàn)在,奴婢倒是愈發(fā)佩服主子了,早在仙長昏迷不醒的頭一天,主子就想把您挪到養(yǎng)心殿里去,只是……怕病中的人不宜隨意挪動,才罷休的,早知今日,當初就該聽主子的。” 莊妃暗暗點頭,說:“畢竟是皇上想的周到?!?/br> 寧妃則問:“公公,可知道那刺客的身份嗎?什么人如此膽大包天?” 鄭谷道:“已經(jīng)叫人去追查了,兩位娘娘放心,必定會有一個交代?!?/br> 這會兒太醫(yī)說道:“仙長身子并無大礙,只是仍舊體弱氣虛的很,幸而醒來了,服用些進補之物,身子很快就會恢復。” 鄭谷聽得明白,臉色稍微放晴。 這會兒莊妃道:“公公匆忙而來,皇上那邊應該也得了消息了?” “皇上此刻正在跟內(nèi)閣各位大人商議政事,奴婢還沒來得及稟告?!?/br> 莊妃忙道:“發(fā)生這種驚世駭俗之事,只怕會有嘴快的人告知皇上,別讓皇上不明就里白白擔心,公公不如且先回去,親自把這兒的事情稟奏皇上,也說一聲兒和玉meimei好端端地,別叫皇上焦心。” 鄭谷正有此意,便看向薛翃。 薛翃說道:“公公放心,快請先回吧,我并無礙?!?/br> 如此,鄭谷才先告退了,剩下兩位妃子便陪在薛翃左右,為她壓驚。 且說鄭谷回到養(yǎng)心殿,正遇見幾位閣臣議事完畢,魚貫退出。 最前面的自然是顏首輔,跟兒子顏璋兩人,其后便是夏太師,高彥秋跟虞太舒。 之前虞太舒給彈劾后,皇帝就提了顏璋進內(nèi)閣,但是前一陣子,許閣老稱病在家,加上鄭瑋又在北邊做的甚好,皇帝便又重便把虞太舒撥入內(nèi)閣。 顏首輔一眼看見鄭谷匆匆而回,便止步行禮:“公公。這是從哪里過來?” 鄭谷見了他,忙行禮道:“參見首輔大人,奴婢才從云液宮回來?!?/br> “哦?!鳖伿纵o不置可否。 旁邊顏璋卻冷笑了聲:“怎么了,那位女冠子可還是昏迷不醒著嗎?叫我看,這云液宮不住也罷,本就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要不然怎么才住進去,就突然吐血昏迷呢?”竟是一臉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顏首輔斥道:“住口?!?/br> 鄭谷只是笑笑不言語。 這話,顏璋并不是說給鄭谷聽得,而是故意說給后面的三位。 大家心里都明鏡一般。 這會兒夏太師也來到跟前兒,倒是和顏悅色地問道:“鄭公公,不知道和玉仙長身體如何了?可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