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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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仰起頭,沈孝的目光落在宅子上嶄新的“沈府”二字上,沉默良久,他終于收回了目光,抬起腳,極慢卻極堅定地跨過了新宅院的門檻。 命運所有的饋贈都在暗中標好了價碼,可沈孝知道自己今日所得,是因為明日將有所付出。 他將被人利用,在粘稠困頓的朝堂上充當一把利刃。 可是沒關(guān)系,他愿意被人利用——只要能在朝堂上站穩(wěn)腳跟。 他終將會向上爬去,爬到眾人的頭頂,站在朝堂的巔峰。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 ☆、第 18 章 一晃眼就是三月末。 今年天氣反常,不過三月末,可天氣卻已經(jīng)熱得仿佛進入了六七月份,更兼關(guān)中大旱,一滴雨都不下,干而燥熱,平白叫人心生煩悶。 近來朝中也無事,二皇子那頭,以糧代錢一事始終沒有進展;太子這頭,崔進之一直忙著修永通渠,已有小半個月沒回府了。 一切都陷入了沉悶之中。 李述畏熱,天一熱就格外貪涼,這樣的時節(jié)她難得清閑,鎮(zhèn)日只是躺在府上,閑來讀讀書、納納涼,倒真有些歲月靜好的錯覺。 這日正午,太陽高懸,侍女搬了個美人榻在后院湖畔的水榭上,李述穿著件家常薄衫,撿了一本史書,靠著美人榻懶洋洋地看著。 湖上微微吹來一陣涼風,侍女上前來輕聲問道,“公主,午膳已擺好了,您——” 李述眼睛從書上抬都不抬,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吃,這會兒沒胃口?!?/br> 于是侍女又悄么聲地下去了。 可還沒過一炷香,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又傳了過來。 李述看書時最厭煩別人打擾,“啪”一下就將書合了起來,轉(zhuǎn)身皺眉斥責道,“不要吵!” 可這么一轉(zhuǎn)身,隔著竹簾才發(fā)現(xiàn)來人竟然是崔進之身邊的一個隨從,名叫崔林,他滿頭大汗,在水榭外一臉焦急地跟紅螺在說什么。 被李述一斥罵,崔林立刻縮了縮脖子,紅螺對他說了句話,然后掀開竹簾走了進來。 紅螺皺著眉,十分擔憂的模樣,“公主,駙馬爺受傷了……” 李述立刻坐直了身子,“什么?!” 紅螺見狀忙道,“公主別急,駙馬爺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右臂被劃了一道?!?/br> 李述聞言,緊繃的神經(jīng)這才松了松,這才覺出自己對崔進之太過關(guān)切了,于是冷言道,“沒死就行?!?/br> 可嘴上雖如此說,可她右手卻將手中書卷握得極緊,手指都泛起了白。 道,“把崔林叫進來?!?/br> 她要聽細節(jié)。 怎么就能受傷呢。 崔林是從永通渠一路騎馬疾馳回來的,滿頭大汗,后背上都叫汗浸濕了。 他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道,“稟公主,今早民工干活兒的時候,駙馬爺照例巡邏,可誰知道巡邏到一半,一個民工忽然掀起鋤頭就襲擊駙馬爺。變故發(fā)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駙馬爺抬起右臂一檔,胳膊劃了一道,幸好沒傷到筋骨?!?/br> 崔進喘了口氣,又擦了擦汗,“我是回來找府上醫(yī)官的,您知道,工地上沒什么好大夫?!?/br> “哦……” 李述聽了具體傷勢,迅速做了決策,轉(zhuǎn)頭對紅螺吩咐道,“去叫薛醫(yī)官,他治外傷在行。讓他將府上貴重的藥都帶著,以防萬一?!?/br> “是?!奔t螺點頭就要走,李述又叫住了她,道,“別叫馬車,叫侍衛(wèi)騎馬帶薛醫(yī)官過去?!?/br> 一道一道吩咐地極有條理,確保醫(yī)官能最快地去給崔進之治傷。 紅螺領(lǐng)命退下了。 崔林站在下首,這會兒終于覺得涼快了一些,他這才有空抬眼覷了覷平陽公主,暗自皺了皺眉。 心想,丈夫受傷了,換了旁的婦人,此時怕是都哭出來了??晒鲄s連說話都不打個磕絆,還是跟往常一樣的冷靜模樣。 公主對駙馬可真是冷淡! 怨不得當初國公爺不想讓平陽公主進崔家的大門。 她庶出的身份又不能給崔家?guī)碇Γ瓦B感情上都沒法好好照顧駙馬。 崔林暗暗撇了撇嘴,心想,當初若駙馬爺尚的是安樂公主,那如今崔家的地位、駙馬爺?shù)母星樯睿隙ǘ急热缃襁@模樣好太多。 原本崔林還想問一句,看李述愿不愿意去工地上看望一下崔進之。雖沒有原因,可崔林就是覺得,駙馬若見了公主,估計會開心些。 可瞧著她如今這冷淡的臉色,這話不用問出口便知道她肯定會否認。 于是崔林將話頭咽回了肚子里,躬身道,“公主,那我也先下去了,駙馬身邊沒貼身的人,還要我照料。” 李述臉色凝肅,點了點頭,“好,你記得快馬回去。” 崔林走后,李述在美人榻上靜坐了片刻,腦子空空地不知道要做什么,許久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指有些酸。李述松了松手,發(fā)現(xiàn)書卷已被她捏地不成模樣。 她很少有什么軟弱的感情流露出來,譬如擔憂,譬如思念。這種情緒被李述稱為無用的情緒。 可此時…… 李述抿著唇,猛然站了起來,脊背挺得筆直。 遲疑片刻,她忽然道,“備車?!?/br> 換衣、套馬、登車,往日出門要半個時辰的功夫,今日不過一炷香就齊備了,車馬粼粼,一路疾馳往城南駛?cè)ァ?/br> 如今是正午,路上行人不少。馬車夫一邊趕路一邊揮著鞭子一邊揚聲叫到,“閃開閃開!” 車馬疾馳,只見一股揚塵。 出了明德門往西走,終于到了永通渠。 車馬不減速,直直進了永通渠邊上的營地,又激起了一陣塵。 此處亂糟糟的,沿著水渠兩岸密密匝匝都是灰撲撲的營地,此時是正午,一天中太陽最熱的時候,這時候民工是不做活的,工地上一片此起彼伏的鼾聲。 馬車從兩旁營帳中間傳過去,聽得鼾聲如雷聲一般,連車馬行進的聲音都遮住了。 馬車直直往最大的主營處行去,車馬剛剛停下,車簾就掀開了,緊接著一個人影跳下。 “公主小心!” 李述徑直從馬車上跳了下去,唬得紅螺小聲驚叫了一聲,自己也連忙跟著跳下去。 李述抿著唇,表情凝肅。站在主營門口。 因為在馬車里悶了半晌,此時她臉色微微泛著紅。這時節(jié)炎熱,李述又畏熱,正午出門實在是折磨人。 李述微微皺起了眉,剛跳下車時還是急迫的模樣,此時站在主營帳門口,卻遲疑著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不知該不該進去。 更不知進去之后,怎么跟崔進之說她是專程來看望他的。 她不想對他留有情誼。 或者說,不想讓他以為她對他仍留有情誼。 守門士兵只見一輛寬大馬車橫沖直撞而來,剛繃緊了神經(jīng),緊接著就見駙馬爺?shù)墓魈讼聛?,十分急迫。兩個守門士兵連忙收了手中長戟,齊聲道,“見過平陽公主!” 李述叫他們喊回了神。 她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氣,將所有關(guān)切的情緒都掩藏下去,又是平日那幅冷淡的模樣。 道,“崔進之在里面嗎?” 士兵點了點頭,主動掀開了帳子。 李述走了進去。 外面太陽正烈,相比之下帳子里就暗得多,李述的目光短暫地致盲,一時看不清帳中細節(jié),只看到一個挺拔筆直的人影站在帳中。 她一瞬間以為那是崔進之,向前走了一兩步,腳步里有她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急迫。 李述走近了,道,“你受傷了怎么不坐下?薛醫(yī)官看過了嗎?他怎么說?現(xiàn)在傷勢怎么樣了?”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足見問話人的關(guān)切之情。 可帳中站著的人卻沒有回應。 而右側(cè)忽然傳了一聲,“雀奴,”聲音帶笑,“我在這兒?!?/br> 這才是崔進之的聲音。 李述瞇了瞇眼,目光終于適應了營帳中的光線。 帳中的人一身深青色官袍,高而瘦,轉(zhuǎn)身看向她,目光帶著詫異,但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肅。 他看著她連珠炮似的發(fā)問。 這是沈孝。 李述把沈孝錯認成了崔進之。 ☆、第 19 章 李述立刻就收了聲。 似做賊心虛一般,她連忙偏過頭去看向右側(cè)崔進之的方向。 崔進之正坐在行軍榻上看她,含著笑。他右臂衣袖高高卷起,薛醫(yī)官正在給他包扎傷口。 李述道,“沈大人不是高升入戶部了么,來永通渠做什么?” 她臉朝著崔進之的方向,可卻是在對沈孝說話。 正含笑的崔進之立刻就冷下了臉。 沈孝看到李述側(cè)臉微微泛紅,不知是因為天氣燥熱,還是因為……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