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說這話的時候,他一面把用過的手帕折疊好,放回風(fēng)衣口袋里。然后拿過手邊的玻璃密封杯,問我:“渴了沒有?要喝水嗎?” “要。” 他把杯蓋擰開,杯口遞到我嘴邊。我的眼角掃到后視鏡里司機正莫名其妙地睜大眼。然后忽然聽到一聲急剎,我們真的差點翻進路邊山溝里去。 然而到底還是平安回到了t城。中間諸如乘坐航班看到平原之類的第一次,不再贅言。只是因為途中層出不窮的新鮮感,讓我原以為這就是顧衍之提過的離開大山后的諸多好處。直至航班降落t城。顧衍之牽著我的手走出候機樓,早已有接機的人在等候,畢恭畢敬地喚顧衍之“少爺”。 從此以后這世上最美好的兩件事 第四章 從此以后這世上最美好的兩件事,我還活著,和我遇見你(一) 在給燕燕寄出去的第一封信里,我詳細地描述了一番我們步出機場時的場景:我踏上t城土地的時候,正好到了晚上。顧衍之牽著我的手走出來,在飛機上他還跟我有說有笑,下了飛機后,來接機的人十分恭敬,而顧衍之的表現(xiàn)就像是吞了定海神針一樣。我回頭望的時候,t城的機場布滿燈光,繁華又安靜。我們坐進車子里,看到路邊高樓穹頂,在淡金色光線的烘托下,像是一個個有深邃眼窩的窈窕女郎,浮夸而浪漫,令人晃不開眼。 然而這封信在即將寄出去的時候不小心被剛回來的顧衍之看個正著,在我快速把信抓在懷里的同一時間他抬起頭,說:“什么叫我吞了定海神針一樣?” 我說:“你這是不尊重人的表現(xiàn)好嗎?這是我的信啊,我的隱私!我的隱私你知道嗎?你做人怎么能這樣無恥?。俊?/br> 他哦了一聲,紋風(fēng)不動:“你跟我說說,什么叫吞了定海神針一樣?!?/br> 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手里還拎著一小盒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蛋糕。手指點在盒子上,有規(guī)律地打著拍。我的眼睛隨著盒子的輕輕搖晃而輕輕搖晃。他晃了很久,仍然沒有什么要給我的意思。我忍不住提醒他:“冰淇淋會化掉的!” “嗯?”他低頭看了看,“已經(jīng)化了?那我拿出去丟掉?!?/br> 我終于堅持不下去,在他轉(zhuǎn)身的同一刻死死抱住他胳膊:“我說我說,那句話的意思就是說你英明神武沉穩(wěn)睿智上天下海無所不能就像孫悟空一樣是個不世出的英雄!” 一邊說一邊在心里悲憤地想,父親九泉之下要是知道有朝一日我把他教的贊美話全都用在一個人身上,目的只是為了對方手里的一盒冰淇淋,也不知道會不會怒我不爭,氣得只當(dāng)從來沒生過我這個女兒一樣。 再后來,信寄出去兩個月,我收到了燕燕的回信。對我的溢美之詞她只提及了一句:后半部分文采不像你,你又是從哪本書里抄來的這段話? … 可見在那個時候,最了解我的人是燕燕。然而不可否認的是,t城的夜景,是真的如書中描述一般奢華漂亮。我在十一歲還剩下一個尾巴的時候來到t城,從此之后的生活,和以前截然不同。 來到t城第二天,晚上的時候我被顧衍之帶去參加一個聚會。包廂在會所的最里重,我被顧衍之牽著,穿過層層疊疊的花廊與假山。甫一推門進去,便是富麗堂皇,熱鬧轟天。一人率先回過頭來,只看了一眼便笑開:“哎呀顧衍之,你說你小女朋友小,可也沒說小成這樣啊,人家一看就是未成年,生生給你從大山里拐賣來t城,你可真不要臉啊。” 我被全場轟笑得倒退半步,臉一下子漲通紅。被顧衍之半摟著拽回去:“別理他。他開玩笑的。” 我吶吶地說不出話來。顧衍之修長的手指落在人身上,慢條斯理地挨個指認過去:“你鄢玉哥哥。是個醫(yī)生。萬一感冒發(fā)燒等等,一通電話打過去,找他就好。你楚煜哥哥,建筑師。以后有了房子,找他設(shè)計就可以?!庇种钢鴦偛砰_玩笑的那個,“江燕南,做金融。他沒什么用。你以后見到他直接無視就行?!?/br> 江燕南笑得拍桌子:“哎我說有你這樣的嗎?好歹我也比她才大幾歲,未來指不定就弄個青梅竹馬呢,你讓她對我的第一印象好點兒成嗎?” “你老得能把杜綰的年紀翻倍,有什么臉面說這個?!鳖櫻苤氖种缸詈舐湓谝粋€穿鐵灰西裝的人身上,“這是你堂兄,杜程琛。從今以后你在t城吃穿用住,都是他來負責(zé)。要是對你有什么不好的,你回頭跟我說就是?!?/br> 滿屋子的人,唯獨杜程琛一人穿著正裝??聪蛭业难凵窭锖粍勇暽拇蛄?。我按照顧衍之的指點一一喊過去,在對上杜程琛眼神的時候,不自主頓了頓。一旁鄢玉推了推眼鏡,淡聲插話道:“顧衍之你又不要臉了,明目張膽搶人家做堂兄的飯碗啊。” 江燕南笑著搭話:“對嘛就是,你看小姑娘貼你貼得這么緊,你才跟人家相處了幾天啊,就把人家騙得這么服服帖帖?!闭f罷看向我,“哎,你長得這么漂亮,跟著我走好不好?也別理你堂兄,也別理你什么衍之哥哥,他們可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你旁邊站著的這位,你別看你衍之哥哥笑得挺溫柔,他可是面善心狠著呢,多少人都被他笑著黑過。你衍之哥哥當(dāng)年為了一個高中學(xué)生會主席的位子,那可是把隔壁班班長氣得一口血吐出來,活生生逼到轉(zhuǎn)學(xué)的?,F(xiàn)在你落在他手里,遲早要被他吞得骨頭渣都不剩下的好么?!?/br> 我的一把懷疑目光刷地掃向顧衍之。后者仍是眉眼不動的模樣,只是指著杜程?。骸皠e聽有的沒的。叫一聲哥哥,他給你見面禮?!?/br> 我想起小時候看到不合眼緣的長輩,父親也是這樣指點著要我叫人的時候,我總是果斷扭過頭,怎么哄都不肯張嘴。父親領(lǐng)著我的手指,從不強求,只是同別人說一句女兒害羞,就一笑而過?,F(xiàn)在卻不能再這樣。到底我還是說了句“哥哥”,聲音比剛才喊別人時要小上許多。這里的環(huán)境太陌生,眼前的人太面無表情。即使顧衍之提前打過招呼,我的膽怯仍舊如影隨形。 杜程琛沉沉“嗯”了一聲,默不作聲地將腕上一串手珠褪了下來。古樸的深色,泛著一點歲月的光澤。珠子的數(shù)目我在之后無聊的時候數(shù)過,是一百零八顆。他伸手遞過來:“去寺廟開過光的東西,據(jù)說能保佑人福壽安康。杜綰,我們是一家人?!?/br> 我不知道他是以什么心情說出的這句話。我只知道我自己,在那個時候很難把他當(dāng)成一家人。然而不管怎樣,從那晚之后,我還是離開了暫住的顧宅,跟著杜程琛去了t城東面的杜家。我父親的兄長,杜程琛的父親在兩年前去世。他的母親在國外療養(yǎng)。杜家偌大宅院,兩年來真正住著的只有他一個人。 我本來不想去。那晚聚會散去,我一直拽著顧衍之的衣角,猶豫著不想松手。然而大概是以往很少做這樣舉動的緣故,以至于這舉動做得很不熟練,一個不留神,衣角就脫了手。再要去拽的時候,顧衍之系風(fēng)衣扣子的動作停了停,低頭看看我,同我說:“綰綰,你不可以這樣?!?/br> 我抬起頭看向他。 他站在大堂的燈光底下,面如冠玉,身上一件米灰色的休閑服。舉手投足間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清貴意味。然后他蹲下^身來,聲音徐徐低緩:“你的堂兄正在門外等著你。我是帶你回來t城,可他才是你真正的親人?!?/br> 我不想這樣死心,舉起一根手指,小聲說:“我就再和你住最后一個晚上?!?/br> 他并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這樣一句話。 我一向不肯輕易服軟,更從未求過人。我是真的不想跟著杜程琛去什么杜家。我對聚會上杜程琛的冷面孔沒有好印象,即使他送出一串佛珠。我甚至對從未謀面的杜家也連帶著排斥起來。我站在會所的大堂中,甚至有些后悔,我不該在決定離開大山時那樣莽撞。 我心里很緊張,滿懷希望他能說一聲好。這幾天相處中,他給我的感覺總是很親切,并且?guī)е稽c溫柔的。然而那天晚上,顧衍之看了看我,目光里帶上一些為難,還有拒絕:“可是我今天晚上并不回家,我有事情。綰綰?!?/br> 我一下子覺得像是肺里灌滿了冷空氣。 他看看我的表情,伸手要來整理我頭上的新帽子,我腦袋一偏躲過去。他的手落了空,過一會兒,若無其事地收回去:“我昨天晚上給你的堂兄通過電話,他答應(yīng)我會好好照顧你。你不用怕他?!?/br> 隔了一會兒,我說:“我知道了?!?/br> “你在生氣?” 我的視線越過他,落在大堂的壁燈上:“沒有。” “你看著我說這兩個字。” 我扭頭就走。 他沒有追上來,而我越走越快,一路順利地走到杜程琛的車子前面,自己打開車門坐進去。旁邊的杜程琛看我一眼,語氣淡淡:“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時候,要系上安全帶?!?/br> 我依言而行。心里想著前幾天航班起飛,顧衍之幫我扣上安全帶的場景。過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扭過臉,朝著車窗外面看過去。 顧衍之還沒有離開。他站在大堂門口,正在接電話。他長得那么高,光線半明半昧之間,更是裁出一道修長剪影。不遠處一個穿著湖綠色長裙的女孩子像是突然看見了他,揮著手向他打招呼。我看著那名女孩子朝他走過去,她的手指提起裙擺,穿著高跟鞋,腳步卻快得像小跑。終于在最后一步的時候趔趄了一下,被顧衍之一把抱住。 我看到那個女孩子仰起頭,說了句什么。然后顧衍之微微低下眼,臉上有點兒笑容。 有那么一剎那,我像是突然有點兒明白了江雁南說的那句“面善心狠”的意思。 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對任何人都溫柔,卻像是另外一些人對別人的客套和禮貌一樣,只不過是一種習(xí)慣罷了。他將兜里的一把糖果給了人,卻轉(zhuǎn)眼就忘記。他沒有上心。他也并未覺得應(yīng)該上心。他的涵養(yǎng)只是一種表象。他只是隨手這樣做而已,卻并不希望別人真的就此依賴上他。 然而這樣的一個人,他本來連帶我離開大山都沒有義務(wù)。他本來與我無關(guān)。杜思成的女兒又如何,他明明可以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因此,其實他如今做到這樣,已經(jīng)是對我十分好。 可是那天晚上,我突然再次開始討厭上了他。 第五章 從此以后這世上最美好的兩件事,我還活著,和我遇見你(二) 來到t城前一年的感覺很像賭玉。我標到了一大塊看起來成色很好的石頭,外層細膩,有大片松花,被剖開的一角鮮翠欲滴。然而等把浮華一層一層剝下去,里面卻是白茫茫一文不值的石頭,那盈盈翠綠只浮在那剖開的一角,完全不是原本以為會有的大片極品帝王綠。 我在回到杜家的第二天,杜程琛著手準備我的入學(xué)手續(xù)。他的效率迅速,再過一天的上午,我已經(jīng)被他送去了附近小學(xué)三年級一班的班上。這所小學(xué)的三年級班主任很和藹,同學(xué)也還算和睦,只是我沒有料想到這里小學(xué)三年級的東西比我學(xué)過的要難。 我轉(zhuǎn)學(xué)過去不久,正好碰上期中考試。除去語文還算不錯,外語和數(shù)學(xué)都答得慘不忍睹。我對著發(fā)下來的成績單坐禪入定十分鐘,最后把它團成一團丟進了教室抽屜里面?;厝ズ蠛軕c幸地發(fā)現(xiàn)杜程琛并不在家,更慶幸的是家中阿姨告訴我,杜程琛下午出差去了國外,要至少一個月才能回來。 我說:“哥哥他經(jīng)常出差嗎?” 她正忙著擦拭桌幾,頭也不回:“對。杜先生一年里有一半的時間都不在家的。” 我竭力壓住臉上要鋪展開的笑容,說:“真的嗎?這樣哥哥會很累的啊。” 一面說一面腳步輕快地去餐廳拿蛋糕。在來杜家的半個月里,每次放學(xué)回來,在餐桌上總能看到一塊剛剛烘焙好的蛋糕。然而今天下午的餐桌空空如也,我找了一圈,什么都沒有找到。站在那里看向阿姨,后者被我瞧了一會兒,仿佛剛剛想起來一樣,拍一拍額頭說:“哎呀你看我,一忙起來就給忘記做了。你想吃嗎?我現(xiàn)在去給你做?” 她這樣說話,腳下卻沒有動。站在桌幾旁,身材高大。并呈現(xiàn)出中年發(fā)福后富態(tài)的橢圓形。我跟她無聲對視了一會兒,最后說:“不麻煩您了。今天不吃了。” 從那以后,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糾結(jié)于杜程琛的離家在外。 我相信二十六歲的杜程琛每天面對著我這么一個年齡代溝巨大的meimei一定很痛苦,當(dāng)然我也很痛苦,我們一起痛苦的結(jié)果就是他在杜宅中呆著的時間越來越短,每天不是出差就是應(yīng)酬,或者說他可能還有別的去處,總之就是不回家。這本來是我所希望的。 然而他不在家的時候,我又總是三餐不繼只能自己翻箱倒柜啃餅干或者是方便面。這對我來說同樣很痛苦。這樣痛苦的后果就是在短短的時間里我快速熟悉了各種品牌的餅干和方便面口味,然后就導(dǎo)致每次同學(xué)只提起半個字,我就能連珠炮一樣搶答出答案,并且引經(jīng)據(jù)典品評半天,最后列出更劃算或者口感更好的食物清單。這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看做一種好處,因為很快地我就從山區(qū)時的孩子王搖身一變,變成了專家界的餅干,不,是餅干界的專家,那會兒我頭頂上這一名頭的光環(huán)亮得整個年級的同學(xué)都能瞧見。 與此同時,我同顧衍之冷戰(zhàn)了整整一年。 在最開始,我的冷戰(zhàn)只是單方面。因為顧衍之每隔上一兩周都要在我眼前出現(xiàn)一次,態(tài)度自然地叫我一起出去玩。每次我都堅定拒絕。然而他對我的拒絕姿態(tài)不以為意。不以為意的表現(xiàn)就是下一次繼續(xù)態(tài)度自然地叫我一起出去玩。這種行為在一個小孩眼中,分明就是一個大人以一種假裝成熟和親民的姿態(tài),而實際表現(xiàn)出對一個小孩所流露出來持續(xù)仇視態(tài)度的好笑以及不屑一顧。因此我愈發(fā)變本加厲。不僅堅決拒絕,每次在顧衍之回去的路上,他都還會被小繩子小釘子之類的東西絆一絆。我堅持不懈地拒絕以及絆了他多半年,終于有一天,在長達四個月的時間里我都沒有再見過顧衍之一面。 他不再見了蹤影,我在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懷念。又轉(zhuǎn)念覺得假如放學(xué)回家的道路中間原本杵著一棵樹,然而后來它被砍了,那么它突然不見的那一天,我應(yīng)該也會很懷念。這說明顧衍之的地位僅僅等同于一棵樹,我也并不是因為他特別而懷念。然后懷念就變成了釋然。 但是釋然這個東西,就像是不定期開合的平行空間。有時候你覺得你釋然了,但有時候你又被釋然扔回原地。失戀不久的人大概最能體會這一點。上一秒還在口口聲聲說我不再回憶我決定放棄,下一秒就自我催眠說其實再回憶一下也沒什么關(guān)系吧。藕斷絲連拖泥帶水難舍難分余情未了。這樣就導(dǎo)致傷口總也不愈合,想忘掉的人總也忘不掉。 而我沒有失戀,可也體會到了這一點。我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很久,優(yōu)柔寡斷都沒能讓我把顧衍之這個人真正忘卻,反而十分悶悶不樂。終于有天放學(xué)的時候被同桌看出來,她問我怎么了,我說:“也沒什么大事?!?/br> “沒什么大事你就不要擺出一副臭臉給人看好吧?” “…”我只好說,“我相信了一個大人,然后這個大人背叛了我的信任?!?/br> 我的同桌哦了一聲,神色淡定:“我還當(dāng)是什么。你這果然不算什么大事?!?/br> “…” “一個大人背叛信任,這簡直就是太正常不過的事了好不好。一個大人信守承諾才是不正常的事好么。你聽過尾生抱柱而死的故事吧?我當(dāng)時聽那個故事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尾生一定沒超過十八歲,說不定連十六歲都沒有。我們小孩子才把話當(dāng)真呢,他們大人一個個油滑得很,能有那么淳樸才怪呢?!?/br> “…” “而且大人們更無恥的一點就是他們特別懂得粉飾自己。你知道么,”我的同桌語帶滄桑,“他們管這些什么說謊啊背叛啊算計啊統(tǒng)統(tǒng)都叫做成長的代價。搞得就跟他們說謊是迫不得已的,背叛是迫不得已的,算計也是迫不得已的一樣。這簡直是每個大人必備的技能啊。好像沒這些他們就活不下去似的。” “…” 我鄭重點頭,對她的話表示深以為然。冷不防身后響起一個涼涼的聲音:“我一直不知道原來我們都是無恥油滑的人。這可真是個悲傷的故事啊。” 我們一起往回看。鄢玉正抄著手站在我們身后。身姿挺拔,微風(fēng)鼓動衣角,他的臉上冷冰冰。 我不動聲色地往后倒退半步。 我的同桌斜跨一步擋在我前面:“喂,我說,語嫣jiejie,我們女孩的事你少管?!?/br> 鄢玉瞇了瞇眼,語調(diào)一下子比剛才還要冷十倍:“葉尋尋,你再敢給我說一遍?” 葉尋尋說:“我的瑞士巧克力呢?” “我憑什么給你買?” 葉尋尋一手叉腰,遙指鄢玉鼻梁:“沒買你來見我干什么!” 我在一旁說:“…” 說真的,在此之前,我從未想象過品學(xué)兼優(yōu)的葉尋尋能有如此氣勢輝煌的一面。瞪著鄢玉毫不怕死,說好聽點,像個女王。說得不好聽一點,簡直像個女流氓。 “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的?!臂秤駭n了攏袖口,慢吞吞地抬手一指我,“我今天是受人之托來接她放學(xué)的。” 我立刻擺手:“不不我不知道原來你們認識你們好像很忙的樣子所以請繼續(xù)不用理我我家就快到了我自己就可以回去…” 葉尋尋還在跳腳說“誰跟他認識啊”的空當(dāng),已經(jīng)被鄢玉拎起衣領(lǐng),像丟小貓一樣丟給身后不知何時冒出來的西裝保鏢,并吩咐說:“把她送回家。不管她找什么借口,包括什么見鬼的去洗手間去商店去同學(xué)家玩,不聽就是。一定把她交給葉宅里的人才行?!比缓笥殖乙粨P下巴,“有個大病初愈的人讓我把你接去網(wǎng)球場。你跟我走吧?!?/br> “大病初愈的人是誰?” 鄢玉說:“顧衍之?!?/br> 我立刻說:“我頭暈我不去我要回家?!?/br> 鄢玉推一推眼鏡,忽地粲然一笑:“頭暈是么,正好我是醫(yī)生,把手拿過來,我來把把脈,看是要針灸還是手術(sh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