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菲還是不相信有這么巧：“那時間呢？”

    郁衎表示他早就等在外面了：“老柳說過，你能使用蘊含死亡法則的火焰，那就說明你能召喚亡魂。餐廳那兩個人類做出那樣的事，以你的性格不會善罷甘休，而人類正好就害怕一切有關(guān)死亡的事物。所以你會用這樣的方法報復(fù)，已經(jīng)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如果要召喚亡魂惡鬼，只能在晚上進行吧?！?/br>
    葉菲翹起下巴，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她現(xiàn)在一肚子火，從晚飯之后就一直窩火到現(xiàn)在，要是郁衎現(xiàn)在敢說出一句阻攔的話，她發(fā)誓連他一起打！

    ……就算打不過也打！

    好在郁衎沉默了一下，繼續(xù)道：“記住，妖怪不能殺死普通人類?！?/br>
    這一次，葉菲get到了他的意思：

    不能殺死是吧……那嚇唬一下也就沒問題咯。

    不等她滿意頷首，郁衎話鋒一轉(zhuǎn)又笑著說：“而且一般召喚亡魂的范圍也有一定范圍，你就這么肯定你能召喚出來嗎？”

    葉菲認為不光是自己被小看了，這片土地也被小看了：“近幾十年沒有，那上百年前呢？上千年前呢？我就不相信這片山頭從古到今一個人都沒死過?！?/br>
    “如果真的呢？”郁衎歪頭，好笑地看著她。

    葉菲沖他齜牙咧嘴：“那就算他們走運！”

    不等郁衎再給她增加flag，葉菲就閉上眼，念誦起古老神秘的語言。

    這是不屬于此世的異族文字，艱澀卻帶有奇特的韻律，是遠在人類文明發(fā)達以前就被天空領(lǐng)主們使用的帶有魔力的字符。

    郁衎從未聽見過這樣的咒語，無論是在人類還是妖怪口中，無論是在千年前還是現(xiàn)在。

    他眼中色澤漸深，眸光不定，俊美面孔一半隱在樹冠的陰影中，一半沐浴著清淡的月色。

    可惜葉菲閉著眼并沒有看見這一幕，她對死亡的掌握還不夠熟練，必須全神貫注再輔以龍語才能成功cao控。

    漸漸地，隨著龍語的唱誦，一點細微的動靜從山林里，從黑暗中傳出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郁衎打量周圍，只見泥土向上涌起，石子滾落，有什么東西要從土壤里鉆出來。

    他臉色未變，站直了身體，輕松的表情消失了。

    就連葉菲自己都嚇了一跳，她睜開眼，看見上百具白骨從四面八方將她和郁衎團團圍在中間，這個數(shù)量讓她驚呆了：“怎么這么多……”

    郁衎還是高看了她，她哪有那個本事直接召喚亡靈，目前的水平只能控制有實體的亡者尸骨，可有一樣，這尸骨不僅包括人族還包括非人族。放在隔壁世界里就是死亡的精靈、人魚，龍族、矮人……放在這個世界就是妖怪，以及開了靈智的生物。

    仔細一看，面前的這些尸骸里大部分都是動物，可就算是一小部分，那也有二十多架白骨，看骨頭成色，年代還挺近。

    這還不是整座山頭的數(shù)量呢，第一次召喚葉菲只圈定了山莊周邊的一小塊地皮，她本打算如果第一次失敗了，第二次再擴大范圍，沒想到……

    身邊郁衎一臉嚴肅。

    他盯著一具骷髏看了好一會兒，走過去，掰下頭骨抓住手里細細觀察。

    沉沉黑夜，清冷月光，俊美的男人和他手心邪惡的白骨，就算是藏在古龍宮殿里的油畫也不過如此。

    葉菲不知道郁衎看出了什么，她的注意力被另一種沙沙的聲響吸引住了。

    原本在這些骨頭鉆出地面后，山林就重新恢復(fù)了安靜，這會兒在圍墻另一端突然有了響動就格外明顯，而且聽上去很像是有人在用指甲不停抓撓墻壁。

    葉菲跳上墻頭，低頭一看，只見一具穿著浴袍濕漉漉的死尸正在不斷用頭撞墻，雙手拼命在墻上抓，試圖以此突破磚墻的阻攔。那僵硬的動作，青白的臉色，還有不斷往下滴的水珠跟喪尸片一樣，還是剛從水里爬出來的喪尸。

    她一眼就認出了這具新鮮尸體的身份：“陳海川？”

    正是白天一起玩過游戲的人，可他怎么就成了一個死人？

    更麻煩的是另一邊墻角的監(jiān)控頭已經(jīng)要轉(zhuǎn)過來了，眼見著要暴露，葉菲趕緊召喚郁衎：“你快過來！”

    在探頭捕捉到陳海川的前半秒，郁衎一躍站上墻頭，施了一個小小的法術(shù)遮掩過去。

    趁著這個機會，葉菲跳下去，把死尸抗在肩上再翻出墻外，那熟練的動作看得郁衎忍不住眼角抽搐：“你怎么這么熟練？”

    “搬尸體我有經(jīng)驗的?！碑敵趵淆埖氖w就是被她這樣抗出龍之城的。

    顯然對這樣的經(jīng)驗郁衎不能理解，催促葉菲把人放下來。

    然后兩只妖怪蹲在這具新鮮出爐的人尸旁都有點不知所措，畢竟他們都沒有點亮法醫(yī)技能。

    葉菲看看郁衎，郁衎又看看葉菲，面面相覷好一會兒，葉菲遲疑著：“要不……我再把它搬回去？”

    郁衎輕咳一聲：“不急?！?/br>
    他大概檢查了一下尸體的脖子，腹部，心臟和背部，最后在后腦勺上摸到了一處明顯的凹陷，把頭發(fā)撥開來一看，果然有一處很深的傷口，骨頭都撞得變了形。

    葉菲真心實意佩服他這一招：“你也很熟練?！?/br>
    郁衎：“好說，電視劇看得比較多?！?/br>
    葉菲：“……”

    可是也就這樣了，他們只能知道陳海川估計是后腦勺撞在了堅硬的東西上面，又摔進了溫泉池里（身上有一股溫泉水特有的氣味），至于到底是誰殺了他，又因為什么，又在什么時間點，通通都不清楚。

    “唯一能肯定的是，殺了他不是妖怪?！比~菲和郁衎都沒有在陳海川身上感覺到妖氣。

    “算了。”郁衎拍拍手，把陳海川的尸體提溜回墻里，示意葉菲讓這具尸體從哪兒來回哪兒去，“還是等警察過來調(diào)查吧，人類兇殺案我們管不了，要搞清楚的是為什么這一帶會有這么多新鮮白骨。”

    他指了指那些站在山林里的骸骨：“這些人類骨頭就暫且不說，這些動物全都是已經(jīng)開了靈智的?！彼林?，嗓音沙啞，“這么有靈智的動物全死在這一塊，絕對有問題！”

    葉菲想到了山莊里那兩個裝活人的家伙：“會不會跟秦典他們身后的兇手有關(guān)？”

    郁衎想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我知道的妖怪里沒有用這種方法修煉的方法?！?/br>
    不是妖怪，那就只能是人了。

    郁衎掏出手機：“我讓人問一下聯(lián)盟那邊?！?/br>
    “不是還有趙曉嗎？”

    郁衎深深看了一眼葉菲：“在有些事情上，她這個年紀還是太小了。”

    大晚上的，就算是郁衎也不能保證剛發(fā)出去的消息立刻就能有回應(yīng)，兩人只能先回去睡覺。

    不過在回去前，葉菲還是按照原計劃，讓幾具骷髏繞開監(jiān)控頭爬進山莊里去嚇嚇那三個膽敢冒犯龍威的家伙。

    郁衎在旁邊看得又是笑又是搖頭，終歸還是沒有阻止她。

    最后，在女人的尖叫聲中，白骨們重新鉆回土壤里，而整個二層小樓也依次亮起了燈，原本安靜的山莊徹底熱鬧起來。

    緊接著，又過了十多分鐘，首先受到驚嚇的一家三口不叫了，山莊里的氛圍卻更加緊張，因為一名巡邏的保安發(fā)現(xiàn)了倒在個人溫泉池里的陳海川尸體。

    伴隨著山莊經(jīng)理報警的舉動，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晚上他們是睡不著了。

    尤其是桌游社的幾個人，慘白著臉，瞪著校友的尸體久久不能回神，就算陳海川已經(jīng)被幾名保安用一張床單蓋了起來，他們還是害怕得全身發(fā)抖，當中膽子最小的金繡鸞還抽泣起來。

    所有人聚集在宿舍樓的大廳里，或坐或站，人心惶惶，那個小男孩被他父親抱在懷里，一聲不吭，他母親卻一直在尖叫，任誰勸都沒有用。

    錢源正抱著女友李馨葉安慰呢，眉頭越皺越緊，越皺越緊，最后實在忍不住了，沖那女人怒吼：“叫什么叫！吵死了！”

    尖叫聲戛然而止，大家都松了口氣。

    下一秒，穿著睡衣頭發(fā)亂糟糟的女子卻突然沖錢源撲過去：“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那些死人骨頭是不是你放在窗子外面的？！我看這人也是你殺的吧！”

    “什么鬼！你瘋了吧！”錢源被抓得狼狽不堪，還要護著懷里的李馨葉，簡直左支右絀，不一會兒臉上就多了幾條血痕。

    女人終于被其他人合力架開，就在此時，啪的一聲脆響，錢源懷里的李馨葉忽然直起身給了女人一巴掌，并指著后者的鼻子叫罵：“別以為你橫其他人就怕了你！你憑什么污蔑我男友，還抓傷了他？你再橫試試，看我不撕了你的臉！”

    女人當然不服，要反打回去，整個大廳頓時一陣混亂。

    趙曉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郁衎正盯著秦典和假葉菲，便瞅了空走到落地窗邊，問站在窗戶前的少女：“你在看什么？”

    “起霧了?！?/br>
    趙曉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外面，發(fā)現(xiàn)可不是么，不知何時乳白色的顆粒漂浮在院子里，一層又一層，在庭院的景觀燈下像水流一樣打著小小的旋渦。而且這些旋渦還在不斷增加，水流的質(zhì)感也越來越濃稠，就在趙曉觀察的幾分鐘之內(nèi)，院子里的一棵桂花樹就從清晰可見到徹底融入白霧中消失。

    這霧來得蹊蹺，變濃的速度也太快了些，作為除妖師的趙曉在這一刻感覺到了極度的不安。

    似乎察覺到她的心情，站在她身邊的少女扭過頭，小聲對趙曉說：“我會保護你的，只要有我在，你不會有事?！?/br>
    趙曉啞然失笑，原本緊張的心情卻放松了一些。

    就在這時，身后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大廳再次喧騰起來。

    一人一龍轉(zhuǎn)過身，只見剛才還在和小男孩mama對撕的李馨葉突然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俏臉一片慘白，錢源蹲在她身邊不斷輕撫她后背，另外一邊幾個保安說要去醫(yī)務(wù)室?guī)兔δ弥垢篂a的藥。

    還沒說完，李馨葉就蹭的站起來沖出大廳，錢源跟在她身后追了出去。

    小男孩mama在旁邊抱著自己的兒子，冷笑幾聲：“讓她一個年輕姑娘嘴那么毒，遭報應(yīng)了吧，別人都沒拉肚子就她倒霉，果然是報應(yīng)。”

    在場不少人聽見這句話都在心里道，說別人嘴巴毒，您也不遑多讓啊。

    鬧了這么久，溫泉山莊的經(jīng)理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發(fā)現(xiàn)從他報警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半個多小時了，可警察還沒過來。

    按理說山莊所處的山坡不高，一路過來的地勢也相當平坦，公路早就修好了……總之，半個小時都沒到，未免太長了吧？

    直到這時，經(jīng)理才注意到窗外濃郁的霧氣，啊呀一聲，覺得自己找到了警察蜀黍沒有出現(xiàn)的理由，可天氣預(yù)報沒說今天晚上會有這么大霧??？

    死了人，下了霧，就算是不迷信的經(jīng)理這時候也忍不住在心里泛起嘀咕。

    他看了一圈大廳，再看一眼時間，發(fā)現(xiàn)快三點了，正常來說這應(yīng)該是人睡得最香甜的時候，可出了這么大的事，就算讓人回房間誰也沒人敢。

    這大廳里的游客個個掛著黑眼圈打著呵欠，但除了剛才鬧肚子的那個女生和她男朋友，其他人誰也不肯回房間，大家都覺得人多的地方有安全感。

    經(jīng)理想了想，招呼在場所有的保安和值班服務(wù)員去旁邊住房里把床墊和被子拖出來。他想著，既然誰也不敢單獨回房睡覺，那索性就在這兒睡吧吧，尸體嘛，就放隔壁空房間里，這樣既安全又安心。

    沒想到剛拖了七個床墊出來，之前出去的小情侶當中男生就急匆匆跑回來大叫：“有沒有醫(yī)生？有沒有醫(yī)生！”

    原來剛才李馨葉沖進廁所以后，錢源擔心她就在門外等著，一開始他還能聽見讓人尷尬的水聲，過了一會兒又是嘔吐聲，再之后就是水聲和嘔吐聲并舉……

    “那個，你可以直接說結(jié)果?！苯?jīng)理受不了這個小年輕了，連忙打斷他。

    錢源這才定了定神，急急道：“總之馨葉暈過去了我有好幾分鐘沒聽見里面的動靜之前還聽到咚的一聲可她把廁所門反鎖了我進不去！”

    這么長一段話下來，這位灰發(fā)酷哥連口氣都不換的，臉都有些憋紅，但從他臉上的表情和眼神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擔心他的女友。

    葉菲在一旁看了不由奇怪，既然他真的喜歡李馨葉，為什么還要跟其他女人糾纏不清呢。

    只是現(xiàn)在誰也沒空回答她這個問題，聽了錢源的描述，經(jīng)理連忙指揮人去把那扇反鎖的門給撞開。

    門一開，錢源第一個沖進去，隨后探頭進去的金繡鸞尖叫一聲，直接眼一閉暈了過去。

    狹窄的空間里傳出一股無法形容的難聞氣息，那是人體的嘔吐物和排泄物混在一起的惡臭。

    葉菲第一時間捂住了鼻子，還是阻擋不了氣味直沖腦門。

    她這樣算還好的，那對父母和那個小孩也跟了過來，現(xiàn)在正因為這份好奇心在后面大吐特吐，頓時整個房間里的氣味更加難聞了。

    一陣兵荒馬亂之后，被簡單收拾過的李馨葉被抬出廁所。經(jīng)理一看這女孩的臉色，手就哆嗦起來，再掏出手機撥號，屏幕剛貼到耳邊，臉色就瞬間慘白！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