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第 9 章 現(xiàn)在這個時候,太陽正高高的懸在空中,任由陽光肆意的照射在各處。空氣中已經(jīng)散去了早晨的清冷,多了些許暖意。算是出去走走的好時候。 素安略吃了點東西,就出了院子往方老太太那里去。 玉寧跟在她身邊四處亂看著,趁著旁邊沒有別人的時候,小聲問她,“小姐,您真的直接去看望老太太嗎?”朝著待客廳堂的位置略微指了下,“您不先去見四少爺嗎?” “先看奶奶?!彼匕不卮鸬姆浅F届o,“四少爺離開家不少時候了。我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他都不急著回來見我,我又何苦急著見他。先晾著他,讓他多等會吧?!?/br> 其實她只說了原因之一。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她確實很想看看奶奶。 小時候的事情她大都記不清了。不過,她印象很深的是,當(dāng)年她還小,mama生了一場病,連續(xù)好多天臥床不起。后來,她再也沒有見過mama。直到家里舉辦喪事,她才知道是已經(jīng)去世了。掙扎著想要去看看棺木里的mama最后一面,卻被奶奶牢牢抱住。 “安安啊,”奶奶的聲音里透著深深的無奈,“別去看了,乖。沒事兒,沒有mama疼你,還有奶奶疼你?!?/br> 從那時候起,小小的她真正的深刻意識到,人生病嚴重到一定地步,是會沒的。 所以這次回來,素安最擔(dān)心的是奶奶的身體。最希望的,是能夠讓奶奶身體一直好下去,長命百歲。 “老太太今天吃了多少東西?屋子里的暖爐生好了嗎?”往奶奶院子去的路上,她叫了丫鬟細問,又叮囑,“切記,老太太屋里的碳一定要備足了,屋里不能冷著。白日里太陽大的時候略微通通風(fēng),注意些別讓風(fēng)吹著老太太?!?/br> 丫鬟不敢大意,一一記了下來。 孫媽出來迎的時候正好見到了這么一幕,笑著把她迎了進去。 素安足足在奶奶那里待了一個小時才離開?;氐皆鹤雍?,她看天氣不錯,又讓人找了些書拿出來曬。 院門口都是書籍散發(fā)出來的陳舊氣息。離近了聞,有點嗆鼻。 “咳咳咳……”接連不斷的咳嗽聲傳來,有人不停的用手在鼻子前面扇著風(fēng),晃晃悠悠往這邊院子里走。邊走邊抱怨,“這都什么味兒?。∵@些書,別是從土堆里頭扒出來的吧?那么難聞。” 他猜對了一點,這些書確實不尋常。不過,不是從什么土堆里扒出來的。而是從擱置母親遺物的庫房里找出來的。因為積了好多年的灰,味道真的不怎么好聞。 素安端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自顧自的斟茶細品,看也不看走進院子里的瘦高身影,反而不時的翻著手邊的一個細則本子,上面記錄著生母段氏留下來的各個物品的列表。 以前是她不對。總沉浸在母親去世的哀傷里,怕觸景傷情,不敢去看母親的遺物,不敢去隨便動那些東西。 現(xiàn)在她想通了。母親留下了的東西,她應(yīng)該去看,去收拾,盡量保存完好。讓往后的人也不至于忘記,方家曾經(jīng)有一位端莊賢淑的太太在這里生活過。 淅淅瀝瀝的茶水緩緩注入茶杯。透過細細的水簾,可以看到不遠處有個年輕男人站在那兒。 他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身量較高,瘦的有些脫形,曾經(jīng)可體的衣裳掛在身上,晃晃蕩蕩的十分寬大。相貌漂亮,雙目卻空洞無神。面皮非常白凈,稱得眼底下的那抹烏青尤其明顯。 “問你話呢!那些什么書啊一股子味兒!”沒有得到素安的只言片語,方素陽露出怒容,抬手拍著石桌,“你怎么不理人!” 素安端起茶杯,杯體遮住了她唇邊閃過的嘲諷笑意,“方四少爺當(dāng)真嬌氣。這書味兒聞不得,外頭大煙的煙味兒就能聞得了?” “你什么意思!嫌棄我了不成?” “我怎么敢嫌棄你,我的好、哥、哥?!彼匕裁蛄丝诓?,“就是見著四少爺連自己母親的遺物都不認得了,還在那邊嫌七嫌八的,我有些看不過去罷了?!?/br> 聽聞‘母親遺物’幾個字,方素陽怔了一怔,繼而勃然大怒,抬手朝著石桌上的茶具一巴掌掃過去。 素安捏著杯子站起來快速退了半步,沒被他碰著。石桌上的其他東西就慘了,一股腦兒摔到了地上,砰地下碎了。茶葉茶水混著碎瓷散落一地,濕漉漉的冒著升騰熱氣。 “你居然敢隨便動娘的東西!”方素陽憤怒的眼中冒著火光。 “奶奶準了的?!彼匕驳溃澳棠陶f了,母親的東西,就是我的。與其在庫房里遭蟲子白白浪費掉,倒不如讓我收拾起來,整理整理。瞧瞧有什么可以看的、可以用的,再重新用起來。也免得東西閑置著,倒是讓人忘了娘也在這兒住過。” 這些話,有些是方老太太說的,有些卻是她自己所想。 方素陽聽后,原本氣得漲紅的臉慢慢的恢復(fù)了些平靜。漸漸的,他情緒穩(wěn)定了點。居然沒有繼續(xù)反駁素安的話,而是點點頭,“哦”了一聲。 他的這種反應(yīng)完全出乎素安的意料之外。 說起來,他們兄妹倆小時候也曾有過關(guān)系親近的時候。 只是后來大家漸漸長大,有了各自的選擇。她在內(nèi)宅住著,他在外院住著。兩個人生活學(xué)習(xí)都不在一處,好些天可能都見不到一面,交集越來越少,愈發(fā)的形同陌路起來。 再后來……方四少吸上了大煙。這是素安絕對不能容忍的。大吵幾次后,兄妹倆算是徹底決裂。 原本素安看到方素陽回來,想要嘲諷的問他一句,是不是聽說母親的錢要取出來了所以特意跑回來這一趟,順便想要分一些過去。 但,此時此刻,不知怎的,她有些不想提起這些了。 話到嘴邊,停了一瞬,素安轉(zhuǎn)而問道,“之前大姐出嫁,你也沒回來,是不是就在煙館里住著?” “我道你怎么不待見我,聽說我來了反而去看奶奶,原來在計較著這個事情?!狈剿仃栢土艘宦暎崤て甙说陌c坐在了石桌旁不遠處的藤椅上,“我忘了那天是什么日子了不行?” “行不行暫且不提。我只問你一句,”素安的唇角帶著淺淺笑意,“如果當(dāng)時出嫁的是我,你會不會‘突然之間’想起日子來、過來送我出嫁?” 方素陽眼睛閃了閃,沉默了好久才哈的笑了聲。 他雙腳翹起搭在石桌上,渾不在意的晃啊晃,眼睛朝天看著,“不記得就是不記得了。和是誰出嫁有什么關(guān)系。再說了,我沒覺得沈家老二有什么好,就算是你嫁過去,我也不想祝福你什么?!?/br> 寂靜。 長久的寂靜。 “哎我說,”方素陽等了好半天都沒有等到素安開口,忍不住側(cè)過頭來,先開口打破了寧靜,問,“你真的打算把東西取出來,放在你的名下?” 原先的賬戶,是生母段氏所開。雖然轉(zhuǎn)到了素安的名下,卻是走的遺囑程序。由于有書面文件,所以方老太太能夠幫忙打理這個賬戶。后來她身子撐不住了,交給方瑞來處置也是可以的。 現(xiàn)在素安早就滿了十六歲。 錢財一旦取出來,再由她開了賬戶存進去,那么就是完完全全屬于她了,別人再也不能插手半分 素安神色不動,視線緊盯著方素陽的表情,頷首道,“是。我要全取出來,另存上。” “哦?!狈剿仃柡苊黠@的松了口氣,雙腳晃動的頻率更高了些,原本晦暗沒有光彩的眉梢眼角甚至帶上了些許笑意,“那你就看著辦吧?!?/br> 一時間又是靜寂無話。 許久后,方素陽推開藤椅站起來,拍拍衣裳褲子,丟下一句,“我走了啊?!鳖^也不回的離開。 素安并不看他離去的背影,只繼續(xù)自顧自的喝茶。眸光卻愈發(fā)黝黯,諱莫如深。 · 原本素安在前一天就和父親方大老爺說好了,今天一早去銀行把錢交還給她。因為起得晚耽擱了會兒,又見方素陽時磨蹭了些時候,等到素安真正出門,已經(jīng)是晌午過后了。 銀行經(jīng)理提早收到消息,早就在等著。素安一進銀行大門,他就迎出來親自來見,和她談好了等會兒要辦哪些手續(xù)。 一切資料都已經(jīng)完全準備好,素安也過目完畢,只等著方瑞簽字了??墒亲蟮扔业龋褪菦]有方大老爺?shù)纳碛啊?/br> 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終于,外頭響起了一陣汽車的鳴笛聲。一輛汽車停在銀行外,上面下來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陸清城手肘搭在方瑞的肩膀上,姿態(tài)悠閑的‘?dāng)堉饺鹨徊讲酵y行的大門走,笑瞇瞇的說,“方老板今日容光煥發(fā),一定是好事臨近。你看!來吃個飯都能不知不覺走到銀行門口來??刹皇沁\氣好么!” 方瑞抬眼一看,真的是銀行!腳底抹油就想溜。被陸清城連拉帶拽的給拖進了銀行的大門。 這也真的是巧了。 素安往銀行來的時候,他正巧要去方家的鋪子那邊辦事。素安隨口和他提了句,看看方大老爺在不在鋪子里。他辦完事后看到方瑞,直接把人連哄帶騙的給弄過來了。 看著眼前那些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文件,方瑞心里那個苦啊。 那些金條雖然早已是在素安的名下,但是方瑞和顧青之前有權(quán)幫忙處理,所以銀行那邊的話,看到了方瑞和顧青過去提錢,也會給。 只不過方老太太看得嚴。之前提的每一筆錢都要有她過目,確保每一條金子都花在了素安的身上。故而錢只提過屈指可數(shù)的幾次,都是用在了素安名下那些鋪子的開支和人員雇傭上。 顧青曾經(jīng)和方瑞說過好多次,要把素安名下的錢財和鋪子都偷偷的過到他們兩個人的名下。 可是有老太太看著,方瑞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老太太才是真正有權(quán)處置的人。如果銀行發(fā)現(xiàn)了問題,他最后要吃不了兜著走的,甚至可能連累到方家其他生意。 方瑞想著,耗上十年八年的,老太太到時候老過去了,沒人理會這些后,東西終歸還是他的。 誰知一向乖順溫和的女兒會突然提出來這個要求,主動把錢要回去。 方瑞悔不當(dāng)初。邊把文件全部處理好,敲上了方老太太和他的印鑒,邊暗自思量著,到時候顧青出來后,這事兒該怎么和她說。 素安看出了方大老爺?shù)男奶?,卻也并不在意。 等到手續(xù)完畢,她直接拿出了一根金條當(dāng)場讓經(jīng)理換成了鈔票。這些現(xiàn)錢一部分她存在了自己賬戶里,另一部分,則交給了玉寧拿著。 方瑞看得眼睛都直了,“你拿一千塊錢干什么?也不怕被搶!”一千塊錢??!帶院子的小洋房都能買好幾座了。他前些天買的那幢兩層的樓,也才不到兩百塊錢。 玉寧拍著胸脯說,“老爺你放心好了。錢放我這里,誰也搶不走?!?/br> “可是那么多錢怎么花?” “我打算買幾個院子?!彼匕驳?。 她倒也不是隨便亂說。這事兒是已經(jīng)打算好的。 藺景年既然想要拿下恒城,那么恒城要不了多久,就會歸于那個男人的管轄范圍內(nèi)。 藺都統(tǒng)治下的幾個省,是全國治安最好也經(jīng)濟最發(fā)達的。到時候恒城的房價少不得要漲一漲,翻倍都有可能。提前買下來,到時候倒手賣出去,能賺上一大筆。此其一。 另外,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 素安吩咐玉寧,“你讓人幫忙找房子的時候,鬧得動靜大一點。讓周遭的人都知道咱們要買房子了?!?/br> “財不外露?!狈饺鹧垧捤切┈F(xiàn)錢,眼巴巴的看著她,“你一個姑娘家拿那么多錢,怎么行?要不然我?guī)湍憧垂苤?,也免得有人盯上你,再出了什么岔子?!?/br> 玉寧嘿嘿笑著,斜睨了方瑞一眼,“大老爺這話可說錯了。小姐完全有本事護好自己。再說了,還有我呢!我肯定保證小姐不會有安全問題!” 玉寧沒有瞎說。 素安確實能夠自保。 許是體內(nèi)靈氣充盈的關(guān)系,她的目力耳力都比尋常人要好很多,反應(yīng)速度也極快。當(dāng)初跟著藺景年學(xué)習(xí)射擊,雖然準度沒有辦法達到他那種水平,尋常自保倒是完全沒有問題。 更何況素安這次回來,就沒打算畏畏縮縮的過活。她要隨心所欲,肆意的花錢,大把的賺錢。買最時興的東西,品最好的美味。 之前一直在旁邊靜等不動的陸清城,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句:“你想要買東西的動靜鬧得多大?” 素安抬頭看他。 他笑,“我認識的朋友多。你如果想要熱鬧一些,我能夠把消息‘傳’到周遭百公里地之外。” 百公里之外?應(yīng)該足夠了。素安這般想著,垂眸輕笑,“那就麻煩陸三少了。過段時間我有些新鋪子重新開張,恐怕也要你幫忙宣傳一番?!?/br> 錢財已經(jīng)全部轉(zhuǎn)回她的名下,緊接著鋪子也要回到她的名下。這樣一來,最rou疼的是誰?除了大老爺方瑞外,肯定就是顧青和她的兩個女兒。 而顧青和方淑婷在警視廳的監(jiān)牢里出不來,什么都做不成。 那么四個人里,如今只剩下了一個。 方淑婉。 這位方家二小姐前些日子說是去了顧家拜壽,可是壽辰結(jié)束后,她讓人捎了信兒來,說到外地看望朋友。然后一去就沒了消息。 素安深信,這個人做下了那樣傷天害理的事情,一定會持續(xù)關(guān)注著后續(xù),留意著恒城這邊。之所以一直不肯回來,不過是沒有足夠‘打動’她的理由罷了。即便是母親和親姐進了監(jiān)牢,也不足讓她興起回來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