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怎么樣?羅哥?” “國內(nèi)怎么說?” 一伙人圍著羅金來, 七嘴八舌地問道。 羅金來樂呵呵地笑了兩聲, 兩只手一下壓, 屋里的說話聲便靜了下來:“國內(nèi)的意思是讓我們好好干,到時候一定會有專機迎接我們凱旋歸國?!?/br> “真的?”大部分人都不太相信。 羅金來“嘖”了一聲:“不相信羅哥我是吧?我還有一件事就要告訴你們, 過段時間,國內(nèi)還會給咱們送裝備來, 這不是支持是什么?” 屋里人全都轟動了:“羅哥你真沒騙我?” 羅金來不耐煩了:“騙沒騙你你過段時間不就知道了?再說了,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值得我騙的?” 羅金來說得那么自信,一些聰明人立刻便轉了方向, 斥責那個問話的人:“就是, 也不想想,要不是羅哥把我們都組織起來, 我們怎么可能撐到現(xiàn)在?羅哥你說是吧?” 羅金來臉上掛著笑看屋里人爭相討好他,心中并無波動。他也明白,屋里大部分人也并不像他們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那么捧場。 作為少數(shù)族裔, 在a國這鬼地方能活下來, 還活了這么久, 還活到羅金來把這些人都組織起來,他們才跟外面那些怪物和其他人有了一點相爭的力量。這里的每個人不說是人精, 起碼不會是笨蛋。 國內(nèi)的支持?國內(nèi)派專機接他們?! 他不是看扁自己這群人, 就憑他們這些歪瓜裂棗, 國內(nèi)得多想不開才會用專機來接他們回國? 看看他們都是些什么人,他就不用說了,是黑在a國的。除了他之外,這里有一小半的人都是這種路數(shù)。更多的,只是是帶有華國血統(tǒng)的二代,三代,甚至是祖籍在哪都不知道,連上船資格都沒有的n代。當然,還有一小部分—— “那真是太好了,我就說嘛,華國一定不會像a國那樣視我們這樣平民百姓不顧的。” “對,林教官的母國一定不會像a國前政府一樣卑鄙無恥,華國一定是光明自由的!” “那當然,能在世界各地派出軍隊撤僑,這樣的國家一定是把平民放在首位考慮,有什么好懷疑的?” “就是,你看每次我們問a國前政府為什么他們不組織人員撤僑時,他們只會跟我們一遍遍打官腔!” “……” “咳咳,”羅金來趕緊打斷這一群幸存的“外國友人”對華國的向往之情:“好了,沒什么事的話,大家先回去各忙各的吧?!?/br> 再吹下去,他都要信了華國將會作為藍星最后的救世主,拯救世界人民于水深火熱中。 反正憑他犯下的事,不是那么容易能擺平的。他剛剛在視頻里一個出格的要求都不敢提,那人不管說什么他都接著??磥砟侨藢λ淖R相很滿意,才那么容易就答應幫他預約時間,讓他跟童童見面。 也是對方的這份態(tài)度令他有了新的期待:他們看上去很坦蕩,孩子過得應該不差吧? 至于剛剛他跟隊員們扯的鬼話,誰愛信誰信吧! 想到能再次見到女兒,羅金來臉上便不由漾起一絲笑意。 這笑意在推開兒子的房間時戛然而止。 羅凱白色衛(wèi)衣的袖子高高捋起,手臂青筋直露,隨著注射器里毒|品的推注,他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舒爽解脫的笑意。 羅金來臉上的肌rou劇烈抖動著,卻沒有像第一次那樣沖上去對他一頓暴揍:吸就吸吧,反正,越往后,這些東西只會越難找,等徹底沒了,他自然就斷了。 他就像自己從未看到過這一幕一樣,退出了這間房。 他不得不承認,克制住自己,沒立即向那個人提出請求回國的最重要的原因,還是這個兒子。 現(xiàn)在他們父子在a國除了跟這些隊員打些交道外,幾乎與世隔絕。這里經(jīng)歷了戰(zhàn)亂,似乎也將那些毒|品流入的渠道也堵住了。 也對,a國這一亂,至少死了一半的人,剩下活著的那一半,不是在跟感染者打,就是在跟自己人打,還有的自己變成了感染者,誰還有空跨越大片的瘟疫區(qū)購入新的毒|品? 就算有,也沒幾個人買得起。因為,這極有可能是真用性命交易回來的。 兒子手上的這一點準是不知道在哪一個毒蟲的家里搜來的。 羅金來心里這么安慰著自己,步履沉重地走下樓梯。 屋外,一聲聲不似人類的吼叫聲聲震入耳。 哦,又是一群聞著味的活死人來了。 聽見屋外的聲音,羅凱懶洋洋地抬了下眼皮,隨手扔掉用空的注射器,眼中漠然一片。 ………… 平京 葉明曉最終敗給了童童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在醫(yī)院里多住了半天,到醫(yī)生宣布她身體完全沒有問題后才出院。 醫(yī)生一宣布完這個消息,小家伙站在床邊,立刻跟著一本正經(jīng)地直點頭,仿佛葉明曉出院是得到了她批準似的。 等醫(yī)生離開后,葉明曉忍不住擰了把小家伙的鼻頭:“看把你能的,我聽你的話你可得意了是吧?” 小丫頭便抿嘴一笑,羞羞地鉆進了她懷里。 葉明曉便跟著笑了。這小家伙仿佛有一種魔力,只是看她的表情動作,就能使人不知不覺地放松。 岳晉塵轉身過來,看到這個笑,不由一怔:這樣笑起來,這個女孩子褪去了那層冰冷的外殼,倒像變了個人一樣。 葉明曉還沒笑完,突覺不對,忙抬起頭,岳晉塵整肅了神色,詢問道:“可以走了?” 差點忘了,先前岳晉塵一直在醫(yī)院跑前跑后地幫忙,因為醫(yī)生囑咐讓她這兩天最好不要行動,他還愿意 “可以了?!比~明曉牽著童童,說道:“還沒多謝你救我的事。” 岳晉塵道:“謝什么,你不也救過我?” “那不一樣——” 他走進電梯轉向她:“有什么不一樣?” 葉明曉啞然,半晌才道:“還有童童的事,也要謝你的?!?/br> 岳晉塵道:“你如果覺得實在過意不去,有空的時候就多教高遠幾招,把你那節(jié)目的花絮,手辦什么的送點過來。這小子平時不說,其實他是《生死逃亡》的忠實擁躉,每期節(jié)目必看,可崇拜你了?!?/br> 葉明曉有點驚異:“是嗎?沒看出來,我看高遠平時看見我,態(tài)度也沒有什么不一樣啊……” 等兩人回到家時,葉明曉已經(jīng)對這位鄰居又多了解了不少。比如說,高遠是他的遠房表弟,從家鄉(xiāng)到平京后,一直在他家借住,兩人都當過兵。這兩棟房子都是他爺爺在世時攢下的家底,一棟給了他父母,另一棟是他姑姑家在住。 他父母去世多年,前些年爺爺也去世了。他從部隊退役回家后,才發(fā)現(xiàn)姑姑一家早就辦好了移民到a國的手續(xù)。 既然講到這里,葉明曉便又問起了他姑姑一家人的去向,岳晉塵沒有多說,只讓葉明曉不用擔心,安心住在那個房子里就是了。 話題一直集中在岳晉塵的家庭上,兩個人仍然很有默契地沒有提及葉明曉之前的身份,還有她平時的工作生活,一路上保持著輕松愉快的氛圍到了家。 下車的時候,岳晉塵順手將童童抱進起來,跟葉明曉道:“你房子的安保做得很不錯。白天你不在家,可以把童童送到我那,晚上再接回去就可以?!彼纯凑o張地來回看兩個大人的小家伙,補充道:“反正高遠那家伙話癆得很,說不定聽他每天嘮叨著,童童開口也開得快一點?!?/br> 先前在醫(yī)院看醫(yī)生時,醫(yī)生也說過,童童在情況危急時叫的那一聲只能證明她說話沒有問題,想要她像平常人一樣開口,除了克服心障之外,還要創(chuàng)造更好的語言環(huán)境,引導她平時多說話。 前一條不用說,后一條簡直是葉明曉最頭疼的問題,有了岳晉塵的承諾,她也忍不住半開玩笑地道:“要是高遠能讓童童說話,別說他想要手辦了,他想上節(jié)目我都會想辦法給他辦到?!?/br> 岳晉塵笑著跟她在門口道別:“那就說定了?!?/br> 意外解決童童的托管問題,葉明曉放心了很多。 這一個多月以來,她每天白天出門會把她放到小區(qū)門口的幼兒園,但童童不說話,難免會受到其他小孩的欺負,她連告狀都不會,著實叫她擔心。 如果童童能跟著高遠一段時間,也算了了她心里的一樁大事。 心情難得輕松一次的葉明曉在做完晚飯后迎來了一位訪客。 “林,我是來跟你道別的,我要回a國了。”大衛(wèi)神色有些憔悴。 “怎么了?你不是覺得華國不錯?!比~明曉很驚訝,她以為以大衛(wèi)對華國的喜愛程度,會一直在這里定居下去。 “我爺爺去世了?!彼t著眼眶道:“他生前一直希望我回到a國,我想滿足他的遺愿?!?/br> “抱歉,我無意冒犯,但你確定他說的不是希望你回到災難前的a國嗎?” 葉明曉問道。 大衛(wèi)搖搖頭,慢慢從懷中掏出一條項鏈,打開鏈墜,神色有些驕傲,更多的是悲傷:“我確定他是希望我現(xiàn)在回a國,因為,正是他希望我能夠用自己的所學幫助到所有能幫助的人。在他的支持下,我才能在j國木棉城那樣的地方開戒毒醫(yī)院,他是一位真正的好人。” 小小的鏈墜相框里,一位戴著圓禮帽的大胡子老人在慈祥地微笑。 第123章 123 這位老人……好像有點面熟??! 是誰呢? 葉明曉沒來得及思索, 聽見大衛(wèi)道:“你是做記者的, 應該知道他。他是——” “安道夫杰斐遜!” 這個名字不約而同地從兩人口中蹦出, 兩人相視一眼,沉默下來。 難怪,大衛(wèi)是安道夫杰斐遜的孫子, 難怪他能在木棉城那樣的地方開戒毒醫(yī)院, 還安全地在城里蹦噠了這么久。 葉明曉之前就隱隱覺得不正常的事現(xiàn)在完全想通了:安道夫杰斐遜這位享譽世界的慈善家是a國有名的財閥集團掌舵人。年輕時, 作為家中獨子, 他原本不需要冒險便可以得到別人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東西。但他在a國爆發(fā)戰(zhàn)爭之際, 背著家里人報名參軍, 還考上了飛行員, 最后,他在戰(zhàn)爭中失去了半只手掌,因殘退役時,他已經(jīng)是少校。 回國后,他接手家族生意, 并開始在政治舞臺活躍, 最輝煌時, 他曾擔任過數(shù)屆政府總統(tǒng)幕僚。并經(jīng)由他的推動,a國政府做成了數(shù)件震驚世界的大事,他尤其在推動慈善事業(yè)發(fā)展上頗有建樹。到了晚年,他淡出世界政壇, 卻沒有閑下來, 開始專注于他的慈善事業(yè)。他的名字連最不關心政治的華國人都聽說過, 還被人戲稱為“鐵打的老安,流水的政府”,他是世界政壇為數(shù)不多的常青樹。 現(xiàn)在,瘟疫和戰(zhàn)亂的到來,終于將這位常青樹也帶離了人間。 如今這位傳奇人物的直系孫輩便坐在葉明曉面前,感慨地道:“林,你很像我的爺爺。” 葉明曉扯扯嘴唇:“你在說一位年輕的女士像你爺爺?” 大衛(wèi)仿佛失去了他那張能言善辯的嘴,他苦笑一聲:“你總是假裝聽不懂我的話?!?/br> 葉明曉肅容道:“作為朋友,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并支持你的決定。但是,如果這次你來找我,是因為我其他的身份,抱歉,”她頓了一下:“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國家,你任何一個有關國家和集體的求助都請使用正規(guī)程序向我國求助?!?/br> 她這番話自覺說得有點硬,大衛(wèi)臉色固然有些難看,卻表示了理解:“跟你同行那么久,我明白的。林,我來找你,是因為你是個正直有熱血的人。如果作為朋友,我請求你的幫忙,你會幫我嗎?” 葉明曉沉默良久,最后道:“我需要跟我的上司溝通一下?!?/br> …… 離開葉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時分。 大衛(wèi)站在門廊上站了一會兒,直到太陽快觸到西邊的山頭,他才戴好墨鏡,上了車。 葉明曉站在窗邊,目視著這位曾經(jīng)的同路人離開。 她沒有問他怎么回去,大衛(wèi)既然那么肯定地告訴她,他自然有回去的辦法。就像當初他不用向她求助,仍然順利地留在了平京,并找到了一份人人艷羨的好工作一樣。 他能夠毅然放棄華國的優(yōu)厚待遇,選在這時候回到身處戰(zhàn)亂和瘟疫中的祖國,不管他是哪國人,他回去是什么原因,都是值得欽佩的。 而行駛的汽車上,有人不解地問:“先生,都要離開了,如果您實在喜歡——” 即使心情不太好,聽見這個猜測,大衛(wèi)還是驚訝地笑了:“我的上帝,你以為里面那個是我喜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