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第9章 氣脈 從頭到尾,陳青都沒有露面,但在陳海離開之前,蘇紫凌又跑了過來,卻是奉陳青的命令,要將他進出清曦峰濺云崖洞府的符牌給收了回來。 這也就意味著陳海以后沒有接到召見,再也不能隨意進入陳烈的濺云崖洞府,更不要說在清曦峰亂逛了。 他等到鐵流嶺道院,會換領(lǐng)新的道兵弟子符牌,但因陳烈而帶來的諸多特權(quán),就不會再有了。 之后,蘇紫菱也躲起來,沒有再露面。 雖然陳烈的意志不容違擰,但此時此間是陳青作主,陳海就算不怕蘇紫菱包藏禍心,也不敢跑到陳青那里去討人,暗感這頭雌虎脾氣火暴,這時候沒有將他一掌劈死,扔下濺云崖,已經(jīng)是很看她老爹陳烈的面子了。 陳海將隨身之物簡單收拾了一下,捆成包裹,再走出臥房,就見趙山、錢文義兩人還空手在院子里等著,似乎就打算這么下山。 陳海微微一怔,問道:“我們這就走著去鐵流嶺?” “小姐說濺云崖的靈鶴,位同道兵弟子;興少爺現(xiàn)在都還不是道兵弟子,騎乘靈鶴,要是這幾頭扁毛畜牲半道鬧脾氣,將興少爺您給摔了……”錢文義為人圓滑些,訕笑著給陳海解釋道。 陳海冷冷一哼,轉(zhuǎn)眼看向陳青閉關(guān)修煉的院子,他即便此時不敢去招惹這頭雌虎,心里也有抑制不住的怨氣。 陳青這可不是單想將他趕出濺云崖圖個清凈,而是擺明態(tài)度要給他一個教訓(xùn)。 武威軍負責(zé)大燕帝國西北地區(qū)的軍事防務(wù),而作為與武威軍一體兩面的太微宗,宗門內(nèi)最核心的職能之一,就是為武威軍培養(yǎng)、輸送合格的將領(lǐng)、基層武官。 像陳烈等太微宗的真?zhèn)鞯茏?,都在武威軍兼任重要將職;而武威軍最為精銳的道衙兵,更幾乎都是由太微宗最基層的道兵弟子組成。 因此,太微宗除了清曦峰等位于太微山脈深處的七上峰內(nèi)門外,還在河西各郡設(shè)有多座培養(yǎng)道兵弟子的道院。 太微宗的諸多道院,對應(yīng)著尋常宗門的外門體系,但由于太微宗的諸多道院,主要是為武威軍培養(yǎng)基層武官或道衙兵精銳,因而選入道院修行的底層弟子,沒有雜役弟子、外門弟子的區(qū)別,統(tǒng)統(tǒng)都稱為道兵弟子。 陳海要去的鐵流嶺,就是太微宗外門諸多道院里的一座,位于太微山脈的西南角,與河西重鎮(zhèn)蒙城軍塞挨著,是河西諸郡進入太微山脈,以及西接金州邊郡的要沖。 鐵流嶺雖然也屬于太微山脈的一部分,但實際已經(jīng)是太微山之外的余脈,兩邊有便道相接,卻足足相距上千里。 現(xiàn)在陳青不讓他乘靈禽飛去鐵流嶺,而是在趙山、錢文義的“押送”下,徒步遠赴上千里外的鐵流嶺,不是給他顏色看,是什么? …… 這些年陳海雖然變得圓滑世故,但骨子里也有股傲氣未去,暗感陳青是要給他一個教訓(xùn),但就不信她真就敢坐看他累死在太微山里。 而他要挽回局面,要留在太微宗修行,不要說陳青,更不能讓趙山、錢文義這些人看扁了他;更為主要的,他要想活命,想要魂魄適應(yīng)新的rou身,就必須苦修r(nóng)ou身。 這點辛苦對于苦修r(nóng)ou身的武修來說,肯定就算不上什么。 想過這些,陳海也不去找陳青理論,收拾起行囊便就著石階,往青曦峰腳下一步一個臺階的走去。 雖說陳烈給他所用的靈藥,絕對是凡夫俗子不敢奢想的極品,陳海頂天在床上昏迷躺了七八天,就感覺不到斷骨的痛苦,但身體終究還沒有徹底恢復(fù)過來。 陳海還沒有走出青曦峰,離山腳還有一段距離呢,腳后跟就腫得如針扎刺痛。 陳??吹铰愤叺膩y石溝里,有幾叢紫竹般的灌木叢,結(jié)著七八枚嬰兒拳頭似的紫果,想到這就是低級靈果紫竹果,便也是強忍住腿腳的刺痛,咬牙走下石階,將那七八枚紫竹果摘了回來,分別遞給趙山、錢文義一枚,說道:“總得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到鐵流嶺,趙叔、錢叔,也來兩粒紫竹果解解渴……” 趙山、錢文義還以為姚興支持小半天就會撒潑打滾、破口大罵,這時候見他還能彬彬有禮的忍住,心里也是暗暗驚訝,但也不動聲色,堅決不接紫竹果,推辭道:“我們不敢稍違山禁……” 太微山脈深處,那些遠比清曦峰要矮的山嶺,山頭覆蓋著皚皚冰雪,但清曦峰作為七上峰之一,卻常年溫潤如春,漫山青翠,遍植靈木,像紫竹果一類的低級靈果,雖然談不上漫山遍野,但也不難尋。 雖然無明文禁止,但清曦峰諸洞府的侍童、婢女、家臣,有幾人敢像陳海這般在山里胡作非為? 陳海這次被趕出清曦峰,以后還能享用特權(quán)的機會不多了,這時候更不會客氣,就一口朝拳頭大小的紫竹果咬下去,滿口生津,沿著喉管頓時就有一股灼熱的熱流往身體擴散過去。 紫竹果雖然在清曦峰是無人問津的低級靈果,但對此時的陳海來說,無疑是大補丹藥,身體也驟然發(fā)燙起來,感覺身體要被一種無形的巨大力量從里面撐爆開來。 這就是虛不受補。 好在紫竹果的藥力畢竟不是特別強,陳海除了剛開始有些不適應(yīng)外,倒也沒有到七竅出血的程度。 自從蛇鐲收入手腕皮rou之中,就仿佛成為陳海體內(nèi)的一種特殊器官,隨時方便陳海的意念潛入血云荒地…… 這時候傀儡分身在無盡荒涼跟詭異的尸骸碎骨之中,也保持著坐姿,看上去古怪得很,但體內(nèi)透漏出一層極淡的青色光芒,在陳海的意念感知下,卻見有無數(shù)條沿喉管往傀儡分身四肢百骸擴散的青色細線…… 左耳說過,真元或精氣在氣脈間的動轉(zhuǎn),會絲毫不差的,就像鏡子一樣,投射到傀儡分身上,可見這些密如蛛網(wǎng)的微光細線,實際上是紫竹果所含的藥力,在體內(nèi)轉(zhuǎn)為精氣的直觀體現(xiàn)。 只是,他沒有想到人體的氣脈,竟會如此的密集…… 細看紫竹果的火熱藥力,沿喉管往全身擴散形成的無數(shù)條青色微光,陳海注意到這些青色微光有粗有細、有繁有簡,雖然密如蛛網(wǎng),但又隱約在四肢百骸間形成十二條有脈絡(luò)可循的主支,貫穿全身。 這就是十二主氣脈的由來——《道兵通玄補錄》雖然有關(guān)于十二主氣脈的描述,但怎么都沒有此刻“親眼看見般”直觀、深刻。 陳海索性將《道兵通玄補錄》從包裹里翻出來,一一比對,竟然很快就將足三陽、足三陰、手三陽、手三陰等十二主氣脈,都分毫不差的辨別出來。 陳海也是暗暗心驚,他梳理姚興的記憶,就發(fā)現(xiàn)姚興到太微宗,也花心思研讀過《道兵通玄補錄》,卻并沒有將十二主氣脈在百骸的具體位置完全搞清楚,而他通過傀儡分身,就這么直觀的辨識出來,也難怪左耳這老家伙,覺得這樽傀儡分身給他,已經(jīng)是給龍帝蒼禹天大的面子了。 陳海還注意到傀儡分身內(nèi),小腿及雙足部位的六條主氣脈,都有些發(fā)紅。 他的真身下意識伸手往后腳跟摸去,就見他的傀儡分身也同步動作,手觸摸的地方,越是腫痛,越是發(fā)紅。 這大半天,陳海不知道走了多少步臺階,雙腳早已經(jīng)走傷了,他沒想到,傀儡身甚至都能將他真身所受到的傷勢,都直觀的映照出來…… 隨著紫竹果的火熱藥力,沿著足部的氣脈下行,傀儡身所顯示的足部紅腫就消去不少,實際上雙腿的腫漲也稍稍好了一些,可見紫竹果除了補充精氣消耗,還有一定的療傷效果。 不過,姚興留給他的半殘rou身,還無法完全吸收一枚紫竹果的全部藥力;通過傀儡分身鏡子似的反射,他能看到這枚紫竹果藥力在他體內(nèi)擴散太快了,只有很小一部分能被身體吸收,大部分都隨著汗水,快速流失出體外,白白浪費掉了。 有這個教訓(xùn),陳海接下來不再直接吞下一整枚紫竹果,而先咬一大口紫竹果的果rou含在嘴里,然后一邊下山,一邊慢慢的嚼咽,陳海就想著這樣或能減少藥力的流失。 效果也確實不錯。 …… 太微山脈深處,難以想象的山高壑深,即便青曦峰與鐵流嶺之間,有開辟出來的簡易山道,但陳海走到鐵流嶺,已經(jīng)是大半個月后了。 十?dāng)?shù)日行程雖然艱難異常,但陳海好歹煎熬下來。 鐵流嶺是太微山脈往西南延伸的支系山嶺,出了太微山,西南方向雖然也是千嶺橫立,但地形要平易多了,山嶺間也有開辟出來的馳道,可車馬通行,陳海他們也可以雇車馬,前往道院報到。 這一刻,陳海就得覺得手腳都不再屬于他,恨不得四腳八叉的躺在馳道旁,永遠都不要起來。 不過,輸人不輸陣,節(jié)海都撐到這一步了,這個逼怎么都要繼續(xù)裝下去。 他也不能在最后一刻垮下來。 陳海一屁股坐在路邊的石頭上,脫下靴子,露出血跡淋漓的爛腳,鮮血都已將墊在靴子里的絨草浸透了。 陳??戳粟w山、錢文義一眼,風(fēng)輕云淡地說道:“眼前就是鐵流嶺了,趙叔、錢叔應(yīng)該可以放心回清曦峰跟陳青交待了?!?/br> 好像他這雙血淋淋都快踩爛的雙腳,長在別人的身上。 趙山、錢文義心里是暗暗心驚,啟程之時他們覺得沒有想到興公子能支撐到最后,照小姐的打算,也是讓他吃夠苦頭,然而由他們兩人送他到鐵流嶺,就不再管他的死活了;他們甚至還想,要是興公子發(fā)脾氣,不入鐵流嶺道院,從此就一聲不吭的離開太微宗,那就更省事了。 他們也看到家主對這個外甥失望之極,但又有推御不掉的照顧責(zé)任。 這十?dāng)?shù)日里,趙山、錢文義他們兩個軍中悍卒,通玄境后期的修為,都覺得有些支撐不住,此時看陳海傷痕累累的傷腳,更是觸目驚心,沒想到興公子竟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心里都極其困惑,這浪蕩子怎么就改性了? 陳海卻不知道趙山、錢文義在想什么,他雙腳傷痕累累,但內(nèi)心卻有難以抑制的興奮。 十?dāng)?shù)日趕路,陳??词撬凭A?,身體都快垮掉,雙腳的皮rou也都踩爛了,但說來也是機緣巧合,在他們快要走出太微山時,在翻過一道山梁時,四肢百骸所蘊藏的精氣,突然像沸泉一樣激活起來,隨即就往雙腳的少陽主氣脈間灌注過去。 雖然這一幕轉(zhuǎn)瞬即逝,但帶給陳海的震驚跟困惑是難以言喻的。 玄修弟子以宗門秘傳的觀想之法,錘煉神魂意念,進而導(dǎo)引精氣行于氣脈修煉;而武道修行,則是要將暗合武道真意的玄武絕學(xué)修煉到一定境界后,方能摧動身體內(nèi)的精氣運轉(zhuǎn)于氣脈之間。 精氣在氣脈間運轉(zhuǎn)起來,凝煉精氣、強化氣脈是一方面,同時更能淬煉與經(jīng)行氣脈附近的筋骨皮rou。 陳海他都根本沒有修煉過什么玄功絕學(xué),姚興殘剩下的破碎記憶,也不涉及到什么玄功絕學(xué),怎么可能無意間一個動作,就摧動全身的精氣像沸泉一樣涌動起來? 要是說他無意某個動作,暗合了武道真意,這才太鬼扯了吧? 陳海梳理姚興的殘碎記憶,對修行還是有些常識的,但眼前的一幕,跟他所梳理出來的常識,卻有些對不上號。 第10章 武道秘形 接下來陳海就是極力回想當(dāng)時的身體姿態(tài),反復(fù)嘗試,直到兩天前,陳海再次翻越一道山梁時,有一刻身如長弓拉開般跨出,全身的精氣再次像沸泉一般運轉(zhuǎn)起來,瞬息間都往雙腳的足少陽主氣脈灌注過去。 這一刻,陳海再次感覺到全身氣力被抽動起來,灌注到雙足之中,血云荒地里的傀儡分身也保持長弓怒張的姿態(tài),雙足部位更是生出熠熠青輝。 下一刻,陳海就覺得傀儡分身眉心部位嗡然鳴響起來,似乎有一處神秘空間驀地打開,陳海真身那一瞬時如長弓怒張的姿勢,瞬然間就化為一幅永恒的畫卷,映入傀儡身眉心間的神秘空間之中,充滿難以言意的道意跟靈蘊。 雖說這幅弓形身姿圖很快就在傀儡身眉心間的神秘空間隱去,但陳海心底涌起的震驚,卻久久無法消去。 那一刻,陳海整個人躺在山道旁的草地,趙山、錢文義還以為興公子終于忍不住要發(fā)脾氣了,卻不知道陳海內(nèi)心深處充塞著興奮、震驚跟困惑! 好在姚興被驅(qū)逐出姚族后,以前的記憶被抹除一大塊,姚興意志消沉之余,還是有過重新修煉的努力,陳海梳理姚興的殘碎記憶,雖然沒有玄功仙訣,但修煉的常識卻是不缺。 只是從姚興記憶里梳理出的修煉常識,竟然跟眼前這一刻的情形對不上號,這才是陳海最困惑不解的地方,但他沒有擔(dān)心什么,他記得左耳說過來,擁有蛇鐲與傀儡分身,不需要多高深的武道絕學(xué),就足以武道筑基了。 這意味著眼前的一切,都跟蛇鐲與傀儡分身,而蛇鐲與傀儡分身的珍貴,絕不能拿一般的常識去衡量。 如他所料不差,傀儡身眉心間打開的神秘空間,就是玄門弟子修煉到明竅境才能打開的祖竅識海,是元神居所,也是溝通天地、直接感應(yīng)天地靈氣的橋梁! 只可惜陳海的神魂意念太弱、太弱,還沒有辦法通過傀儡分身,直接感應(yīng)、摧動血云荒地間的天地靈氣,難怪左耳說非要到辟靈境,才能將傀儡分身的潛力真正發(fā)揮出來。 但是傀儡分身的祖竅識海,為何將剛才一瞬他長弓怒張的身形拓印下來。 陳海意念稍動,他長弓怒張的身形,就仿佛一幅永恒的畫卷從傀儡分身的祖竅識海浮出,為他的意念所觀、所見…… 這應(yīng)該就是“拓印”。 修煉到明竅境,就能用神念在他人腦海里凝聚聲音、圖像,但要將聲音、圖像直接作為一種深度記憶,拓印在他人腦海最深層次的潛意識之中,則需要比明竅境更高層次,甚至需要道丹、道胎境的修為才有可能辦到…… 陳海心想用羅剎異鬼尸骸煉制的傀儡分身,顯然保留著生前的部分神魂神通,但是長弓怒張的身形,又有什么特殊之處,竟然能讓傀儡分身自動將其拓印到祖竅識海之中? 長弓怒張的身形,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在陳海擺出這一身形之時,體內(nèi)的精氣像沸騰一樣涌動起來。 都說武道修行,是要將武道絕學(xué)修煉到一定境界后,才摧動體內(nèi)的精氣運轉(zhuǎn),難道說所謂的“一定境界”,只要掌握這特定的身形就夠了? 難道這就是左耳、蒼禹所說的,他武道修行的便捷之門! 意念所動,長弓怒張的身形圖就始終浮現(xiàn)在傀儡分身的識海之上。 接下來,陳海就比照這副身形圖,一路上反復(fù)嘗試,在折騰了大半天后,還是再次讓他成功將體內(nèi)的精氣摧動、運轉(zhuǎn)起來…… 那一刻,陳海興奮得都想抱起趙山、錢文義啃兩口;趙山、錢文義卻以為興公子終于支撐不住,要發(fā)瘋了。 陳海這時候才深刻明白,左耳那老家伙為什么說,有了蛇鐲跟傀儡身,道兵弟子在太微宗所能修的低級武道玄功,他用于筑基已經(jīng)遠遠足夠了。 是啊,他只要掌握這種最基礎(chǔ)的身形圖,修煉就有了直觀的參照,不像其他的道兵弟子,哪怕苦修最高深的武道玄武,都未必能真正踏入武道修行的門檻。 這時候陳海才真正認識到傀儡分身輔助武道修行的玄妙與強大之處。 那一瞬,身體如長弓怒張的姿態(tài),堪稱武道秘形圖啊。 對,就應(yīng)該稱作武道秘形。 陳海思路理順起來,就一通百通了,很快就猜測到,種種武道秘形應(yīng)該就蘊在諸多玄武絕學(xué)之中;天資縱橫的弟子苦修玄武絕學(xué),在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后,身體的每一動作都可以算作武道秘形時,自然就能將身體所有的潛力都激發(fā)出來,以絕學(xué)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