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想到這里,陳青心里更是不喜。 陳彰也是滿臉帶笑,但陳海能看到他仿佛星空深邃的眼睛里藏著一絲陰翳,心里冷冷一笑,又跟陳烈說道:“舅舅,我有一事,不知道現(xiàn)在要不要提出來?” “什么事?”陳烈問道。 “我犯下大錯,已被姚氏驅逐出族,到太微宗受舅舅寵愛,才有改過自新之志。我想更改名字,以示重新做人的決心,從此世間再無姚興這人,還請舅舅恩允!”陳海堅定地說道。 “哦,”陳烈沒有想到陳海這時候竟然提出這個要求,疑惑的問道,“你想更改什么名字?” “想請舅舅為我賜名陳?!标惡Uf道。 聽陳海這么說,大廳里的人都愣怔起來,沒想到陳海不是普通的更改名字,而是要請陳烈賜名。 陳海此前是陳烈的外甥,跟陳族沾親帶故,可以算是陳族的旁系子弟,但現(xiàn)在請陳烈賜名,則是要正式錄入陳氏一族的宗譜,從此就算是陳氏一族、陳烈這一支的嫡系子弟。 陳彰再好的演技,這時候臉色也陡然陰沉下來,他沒想到此子竟然這時候就不掩護他的野心了,心里大恨…… 就連站在一旁的錢文義,都覺得陳海此時太cao之過急了;陳青更是滿臉鄙夷,認定陳海之前贈送賀禮,以及花言巧語討好父親的歡心,只是為了這一刻。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陳烈知道養(yǎng)子陳彰、女兒陳青未必能真正接納他這個外甥,但他不想寒了外甥改過自新的心,他都沒有遲疑,就直接點頭應允道: “好,既然姚氏不容你,陳族還能不對你敞開懷抱?當年就我建議你父親入贅到我陳族,不要留在姚氏受閑氣,卻被他無情拒絕了。你父親要是還活在世上,多半也會哭笑不得,但我就將陳海這名字賜給你,將你錄入我陳族的宗譜!” 至于這個外甥是不是顯得太急切,陳烈都不會太在意;現(xiàn)在太急切了、心機還不夠深沉,以后可以慢慢調教嘛! 他更心疼的還是這個外甥之前在受到打擊后意志消沉、自暴自棄,事實上,陳族也更需要有心計、有野心的男兒。 而他在妻子病逝后,就不再婚娶,獨身一人專務修行與軍務,膝前也希望能多幾個小女兒;特別是他一旦爵封亭侯,他就能在陳氏之下新開一脈,人丁怎么可以不興旺呢? 厲向海、趙如晦、張懷玉等人,對望一眼,他們不知道陳海只是想做回他自己,在他們心里也認定此人極有心計,但這時候就貿然提出這樣的要求,還是太過急躁了,或許最終還是不值得大用…… 不過話說回來,陳海此時就要求錄入陳族的宗譜,表現(xiàn)再急躁、再急功近利,那也是陳族內部,或者說陳族陳烈這一支內部的事情,厲向海、趙如晦、張懷玉見陳烈同意給陳海賜名、錄入宗譜,自然也是紛紛說些賀喜的話。 第52章 護道者吳蒙 陳烈剛調到玉龍大營沒兩天,軍務繁忙,到黃龍淵來,也是熟悉玉龍山的防務情況。他原本要去南天門寨見陳海這個外甥,現(xiàn)在不用去了,但也最多只能在北天門寨留宿一晚。 山里艱苦,軍情又極緊張,用過晚宴,陳烈又將陳海喊到他所住的院子里說話。 北天門寨還沒有擴建,規(guī)模不大,陳烈?guī)Я税儆囔栊l(wèi)入山,都入駐到北天門寨里,住的地方就顯得很擁擠;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陳海雖然是竊居姚興的身份,這次又硬生生的將姓名都改了過來,入了陳族的宗譜,但他也能真切感受到陳烈對他的寵愛。 院子里除了陳彰、陳青外,還有十數(shù)人是陳烈這次帶出來,最嫡系的部曲、陳族家將;趙山也趕在入夜前,從南天門寨趕過來參見陳烈。 “陳海是我的嫡親外甥,這次又要入陳氏的宗譜,就相當于我膝前又多了一子,我希望你與陳海以后能親如手足,一起幫我將這個家給撐起來。”陳烈坐在廳里,當著諸多部曲的面,跟陳彰正色說道。 陳彰心里有再多的不愿,但此時誰都不能違擰陳烈的意志,強笑道:“孩兒知道?!?/br> 陳青卻是繃著臉,連強顏歡笑都不屑擺出去。 陳烈也不去管陳青的態(tài)度,看向右下方的一位三十多歲的青年將領,說道:“吳蒙,陳海修為還弱了一些,但又有志在軍中立功,但黃龍淵形勢險峻,難免會有兇險發(fā)生,以后就要你在陳海身邊多加照顧了。” 大家聽了陳烈的話,都極為震驚,即便是趙山、錢文義二人都覺得意外。 陳烈話說得客氣,卻是直接指定吳蒙作為表公子陳海的護道者,這也就正式確定表公子與少主一樣,在陳烈這一支都是嫡子的身份。 指定護道者貼身侍衛(wèi),是宗閥嫡子在修為有成之前才能享受的侍遇;即便是陳青深受寵愛,但身邊也都沒有辟靈境的玄修貼身保護。 吳蒙辟靈境中期修為,在陳烈身邊任事,與孫干等諸多辟靈境家將一樣,要么給彰公子當副手統(tǒng)率扈衛(wèi)營,要么直接在陳烈的帳前擔任長史、輔丞、總哨官、主薄等要職,權高位重。 此次陳烈出任玉龍大營都護副使,吳蒙等人水漲船高,在軍中地位都不會比厲如海等千武校尉、宿衛(wèi)校尉中層武官稍低。 這時候陳烈卻要吳蒙給可能今生都無望開辟靈海、在官中僅僅擔任百武校尉的表公子當護道者,即便是吳蒙本人都覺得意外。 吳蒙愣怔了片晌,才應命稱是,看得他心里也不情愿,但無法違擰陳烈的意志。 “哼!”陳青沒想到父親將吳蒙如此重要的人物,踢給陳海這登徒子當牛做馬,這是她都沒有享受過的待遇,冷哼一聲,直接將不滿掛在臉上;陳彰此時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勉強。 這已經無關演技好不好的問題了,他要是始終都不流露心里的不滿,豈非父親在加封亭侯之爵后,就要直接立陳海為亭侯世子? 看到大廳里沉悶的氣氛,陳海感受到陳烈對他這個嫡親外甥的寵愛,同時也知道他想要陳族的家將部曲認同他,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陳烈揮了揮手,讓陳彰、陳青及諸家將都先回去休息,留陳海在廳里說話。 “海兒,你對我的安排,有什么想法?”陳烈讓陳海坐到他跟前去,笑著問。 “我以往遭受大挫,意志消沉,自暴自棄,確實不能討人喜歡。我今后唯有自強不息、戒驕戒躁、潛心苦修、積累戰(zhàn)功,一點點贏得大家的認同,才不負舅舅的厚愛!”陳海確實沒想到陳烈會如此安排,真切感受到陳烈對他近似溺愛的寵愛,退后兩步,情真意切的在陳烈面前叩了一個頭。 “你有如此認識,我也就很欣慰了?!标惲夜?,對陳海的回答很滿意,讓他坐回來,問他修煉情況。 蛇鐲與血云荒地的秘事不能說,有關修行之事,陳海還是借口說幼時得異人傳授武道秘形,用心修煉,才沖開足少陽主氣脈,重新踏入通玄境。 而這數(shù)月來,有趙山助他cao練兵卒,陳海修煉也沒有放緩下來,借助軍功獎賞的那枚通脈丹,陳海差不多有六七成把握將手少陽主氣脈修煉成。 百骸十二主氣脈,足少陽、手少陽是最容易修煉的,但也只是能讓陳海踏入通玄境中期,再想修煉第三條主氣脈,陳海即便還能有一枚通脈丹,成功的概率也不會超過三成。 聽到陳海此時的修行情況,陳烈沉吟片晌,又說道: “你送給我的禮物,我也看了,雖然你修為被廢,重新修煉很艱難,但你在武道上有極高的天賦,這是天賜恩禮。以你的天賦,原本我是可以直接送你進上七峰內門修行的,但你的情形又比較特殊,我怕你遲遲不能得到突破,與同門師兄弟比較,反而壓仰了你的修行道心,所以暫時寧可你先在軍中修行一段時間。我如此安排,也是希望你不要畏懼一時的艱難,要潛心苦修,莫要浪費了這天賜之禮。陳彰、陳青或許一時不會理解我的安排,你也不要怨他們,也不要解釋什么,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的。此外,這次玉龍山慘敗,陳青也是要承擔責任的,我已令她在黃龍淵道院歷煉、修行……” 陳海沒想到陳烈已經替他考慮得如此周詳,但想到以往在黃龍淵要與陳青常常見面,也深感頭痛。 陳烈這時候輕輕摩婆右手中指那枚古銀質地的儲物靈指,一道玄光閃過,就見一枚古拙的青金色戒指憑空落到陳烈的掌心。 陳烈將古拙戒指遞給陳海,說道:“這枚金鋒靈戒是我年輕時用過,這以后一直當作紀念,都沒有傳給青兒、彰兒。金鋒靈戒蓄足法力,遇敵時最多能同時發(fā)出三道金鋒劍芒,每一道劍芒都堪比辟靈境初期劍修的全力一擊。你既然已經踏入通玄境,金鋒靈戒以后就交給你祭用,遇到強敵時可用;平時要慎用。另外,你那件青云靈甲,也可以請趙如晦真人幫忙修復,我軍務繁務,卻是沒有這個閑工夫了。” 三道金鋒劍芒,都堪比辟靈境初期劍修的全力一擊,要是能出其不意,三道劍芒齊出,甚至能重創(chuàng)辟靈境中后期的強者,確實是不弱的法寶。 只可惜陳海還沒有開辟靈海秘宮,無法儲積真元法力,因而金鋒戒只能關鍵時用于襲殺強敵或保命。 即便如此,金鋒靈戒作為黃級中品的法寶,在宗門少說也要耗費兩三萬點宗門功績才能換得。 陳海所穿的青云甲,在姚興墜落山崖里,與崖石數(shù)次猛烈的撞擊,煉入甲衣中的法陣受到破損,只能當普通的內甲貼身穿著,但真要能修復如初,就能抵擋辟靈境中后期強者的全力一擊,也是黃級中品法寶。 換作之前,陳海沒有五六千點宗門功績,肯定請不動趙如晦出手幫他修復青云甲。 而這時陳烈直接要他找趙如晦,應該也是想與趙如晦拉近關系;趙如晦想必也不會好意思收取他的費用。 “我幼時受異人傳授武道秘形,但我早前也不甚在意,都差不多忘了干凈,待重修武道后識得其珍貴之外,才參悟出其中的六種。我這便演練給舅舅看,舅舅要是能從中悟得什么,或能指點我更多。”陳海借姚興的名頭活著,受陳烈如此之重的恩惠,心里也過意不去,決意將他這兩年苦修武道后所得的六種秘形組合演煉給陳烈看,希望是種回報。 陳烈作為太微宗第三代真?zhèn)?,已經能修煉太微宗最為核心的玄法真訣,對所謂的武道秘形也不甚在意,但這時候也不會拒絕陳海的好意,心想他真要有參悟,也就能在宗族、宗門禁令之外,指點陳海的修行。 畢竟短時間內,陳海還無望進入太微宗內門修行。 虎距、魚化龍、云流、十步錘、鐵橋拱、斷水斬…… 這是陳海在諸多基礎武道秘形上,所成功參悟出來的六種秘形組合,特別是斷水斬,陳海此時以比其他弟子磅礴數(shù)倍的百骸精氣也只能極勉強的施展一次。而當他將斷水斬融入刻刀之中,透漏出玄之又玄的氣息卻為極濃烈。 如果說這玄之又玄的氣息,代表的就是武道真意的顯化,那就意味著斷水斬可能蘊藏著有一個接近完整的武道真意。 即便是陳烈已經修煉到參悟道意的明竅境巔峰,蘊含有近乎完整武道真意的武道秘形,對他來說也是極其難得珍貴的。 明竅境修行,修煉的就是道之真意,而后續(xù)的道丹修煉,又以是道之真意為丹種,道意越強大、越純粹、越完整,修煉的道丹才越強大—— 看到陳海服用蘊靈丹,前后分三次才將六種秘形組合演煉出來,特別是看到陳海施展斬水斷那一瞬,陳烈都覺得識海似如波瀾洶涌起來,神色也凝重起來,沒想到以自己的武道修行,以念識感應,都不能將這一式的玄奧之處立眼看出來…… 第53章 綢繆新計 陳海直到半夜,才離開陳烈住的院子。 陳海走出來時,星夜漏靜,北天門寨內一片靜謐,似乎數(shù)月前雙方丟下上萬具尸骨的血戰(zhàn)都沒有發(fā)生過似的。 陳海提出更改姓名,只是想做回他自己,沒想到陳烈對他厚愛如山,而這如山厚重同時也化為一種責任,壓在他的肩上,他以后行事,還是需要兼顧到陳族的利益。而令他頭痛的還是不知道怎么處理與陳青、陳彰的關系,頭痛怎么贏得諸多家將的認同跟信任。 “少主……” 聽到有人輕聲相喚,陳海轉身看到趙山與吳蒙從外院一角的涼亭里走過來,沒想到他們一直都在等在外面。 “我跟舅父聊了一會兒天,沒想到夜都這么深了,害你們在這里等這么久。”陳海說道。 “少主今晚打算在哪里休息?”趙山問道。 家主陳烈既然正式認可陳海的嫡子身份,那以后在這個家里,陳海與陳彰一樣都是少主身份,但又由于他與吳蒙都是家主陳烈親自指定到陳海身邊侍候的,那他們以后更是要“少主”稱喚陳海,而以“彰公子”稱呼陳彰——這就是規(guī)矩。 吳蒙陪同趙山一直守在外面,也非他心甘情愿,同樣也是因為規(guī)矩,他作為護道者就是要貼身保衛(wèi)陳海的人身安全。 厲向海安排食宿時,沒有考慮到陳海今日就成了陳族陳烈這一支的“嫡子”,沒有給單獨安排過夜的院子,而北天門寨地方狹窄,臨時又騰不出空的院子來。 當然,空的房間還是有的,所以趙山等到現(xiàn)在,要問陳海住哪里。 陳海與葛同、沈坤二人,就跟厲虎請了一天的假,明早送走陳烈后,就要回南天門寨去,他這會兒都還沒有抽出時間與周景元聊上天呢,自然也不能直接在這邊住下,與趙山、吳蒙笑道:“你們先休息吧,我還要去找周景元他們……” “那我們陪少主一起過去?!壁w山說道。 陳??戳藚敲梢谎郏c了點頭,帶著他們二人穿街過巷,往周景元他們臨時落腳的地方走去。 …… 葛同、沈坤、周鈞以及其他幾個頗為相熟的師兄弟,都在周景元臨時落腳的住所,喝酒聊天正歡,這時候還沒有散去,看到陳海過來,都熱情的迎他進屋。 沈坤他們此時都已知道陳海更姓改名、錄入陳族宗譜的事情,但還不知道陳海剛被陳烈定為他這一脈嫡支子弟的事情。 這么晚,除了趙山之外,看到還有面孔陌生的吳蒙跟著陳海走過來,大家都是一愣。 陳海給眾人介紹起來吳蒙,除了葛同、沈坤、周鈞、周景元四人平時關系就與陳海親近外,其他人頓時就拘束起來。 大燕帝國,宗閥世族通常都枝繁葉茂,庶系旁支很多,這些子弟即便也是宗閥出身,地位都不會太高,與嫡支比起來,能受到的待遇可以說是有天壤之別。 陳烈指定辟靈境中期的劍修強者,作為護道者貼身保護陳海的安全,大家心里很清楚,這事就意味著陳海從此之后就是陳氏宗族的嫡支子弟。 陳海既然都已被都護副使陳烈立為嫡子,且不管與陳彰在陳族的地位誰高誰低,都不再是他們這些寒門出身的百武校尉、百武副尉低級武宮、普通道兵弟子能并肩而坐的了。 此前周鈞他們坐在一起喝酒,不講究坐席,大家都隨意席地而坐,這時候拘束起來,就有兩人要站起來,將小廳內正中央的主位讓給陳海。 “我從此之后更名改姓,大家以陳海相喚,但都還是師兄弟,怎么就突然變生分了?”陳海笑著將兩位師兄的胳膊挽住,繼續(xù)簇擁著坐在一起,又拉趙山跟他們一起坐下來喝酒,他此時并不覺得自己就有拿捏姿態(tài)的資格。 不過,陳海沒有請吳蒙坐下來,跟他說道:“我與周師兄他們有好久不見,明日送走舅父,又要直接回南天門寨,只能今夜陪周師兄他們飲酒到天亮。吳師兄,你一路車馬勞頓,要么就讓周師兄在這邊安排一間臥房,你先去休息?” 陳海情知吳蒙僅僅是奉舅父陳烈之令成為他的護道者,他本人心里應該極不情愿的,今后如何處理他與吳蒙的關系,也是一樁頭痛的事情。 吳蒙也是寒門出身,作為還有潛力能挖掘的劍道玄修,他有他的尊嚴跟驕傲,陳海就不能用對趙山、錢文義的強硬手段,令吳蒙屈服;而諂媚討好,也只會讓吳蒙看輕了自己,不可能真正令吳蒙臣服。 陳海讓吳蒙直接去休息,一是吳蒙與眾人不熟悉,修為又比其他人高出一截,偏偏又是他的護道者、他身邊的近侍,今天就坐下來喝酒會相當?shù)膶擂危膊荒茏屍渌吮M歡;二來他暫時還是想與吳蒙保持一定距離,以后再想辦法處理他與吳蒙的關系。 吳蒙當然也不愿跟周景元、沈坤這些人廝混在一起,點頭應諾;周景元麻溜的爬起來,領吳蒙出去,給他安排休息的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