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陸麒陽被這句話問住了,腳步向后退縮一步。 “你又來惹我……又來惹我。”他惱極了,口中喃喃著,像是見了仇敵似的,露出惡狠狠的表情來。可偏偏在這種時候,沈蘭池卻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臉上的笑意極是歡暢。 “你還笑得出來?”他的眼眸一瞇,手掌緊緊扣住她的下巴。繼而,他便將這惹人困擾的小女子推到墻角,低頭復又吻住了她。 “等……唔……” 蘭池用手錘了錘他的胸口,卻絲毫撼動不了他堵在面前的身軀。不僅如此,那人還越擠越近,大有把她直接揉斷在懷里的架勢。 她張口欲言,可出口的,也只不過是綿軟不成模樣的氣音罷了。 許久后,她微喘著氣,從陸麒陽的懷里掙了出來。她的發(fā)髻有些亂了,幾縷細碎的烏發(fā)散落下來,垂在耳旁,晃晃悠悠的。 “你怎么這么兇?”她撩著自己耳邊的碎發(fā),半垂著眸,聲音綿綿。“像是餓了兩輩子沒吃過飯似的。” “是你自己來招惹我的?!标戺桕栒f。 正在這時,轉(zhuǎn)角處傳來一道腳步聲。繼而,便是一個男子的嗓音:“世子爺,您去的也太久了些吧?一會兒還去不去伯陽兄那兒了?” 原是一個錦衣華服的貴胄子弟,等得不耐煩了,前來尋陸麒陽。 陸麒陽瞥一眼身后,心知現(xiàn)在必須走了。 “有人找我,我先去了。”陸麒陽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面頰,眸色微沉,口中道,“現(xiàn)在,我信你了?!?/br> 說罷,他轉(zhuǎn)身離開。 沈蘭池望著他的背影漸遠,唇角漸漸漾開一抹笑意,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她微整儀容,這才回到二樓雅座去了。 阮碧秋早已把杯中二兩的茶給飲了個盡,此刻正托腮望著窗外街景,一副百無聊賴模樣。聽到蘭池回來的響動,她道:“沈二小姐可忙完了?我不急,再等會兒也無妨?!?/br> 一抬頭,看到沈蘭池的發(fā)髻似乎有些松亂了,阮碧秋面色一怔。 “沈二小姐這是……與世子起了爭執(zhí)?”她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怎么變成這副模樣……” “讓你見笑了。”沈蘭池神色如常,抿唇一笑,“下樓時絆了一跤,這才變得如此狼狽。”她叫來小二,重新熱了茶,又道,“我請阮小姐來,只想說一件事兒——僅有一塊玉佩,阮小姐還不足以嫁入東宮?!?/br> “沈二小姐的意思是?” “皇命難違?!鄙蛱m池面上浮出一個溫軟的笑,可她的眼里卻并未笑著,“如果是陛下賜婚,那這樁事兒便是板上釘釘,再也逃不走了。” 阮碧秋微一躊躇,問:“沈二小姐說的簡單,可這談何容易?” “容易,當然容易?!鄙蛱m池笑意不減,道,“很快便有天賜良機,只是要看你能否狠下心來。若是屆時真的事成,阮家平步青云,你嫁入東宮,那你可要記著欠了我一樁恩情?!?/br> 她請阮碧秋來,只為兩件事。一來敲打阮碧秋,令她更早動手;二來,好令阮碧秋欠下她一筆恩情債。 “天賜……良機?”阮碧秋的眸光微動,口中喃喃念著。 “正是。”沈蘭池挑眉,道,“我只說一句——京中流盜一案,是你爹與河間王同辦。那河間王與陛下感情甚篤,為人剛正不阿,可卻有一個毛病……醉酒過后,他便會性情大變,出手傷人?!?/br> 阮碧秋端起茶盞來,淺淺啜飲一口,沉思不語。 兩人在登云閣待了半日,待日暮時分,才離開登云閣。登云閣在京城西,安國公府在京城東,這沿途還要路過阮家藏在市井里的宅邸。沈蘭池在心底忖了一下時辰,便對阮碧秋笑道:“我還不想這么早回去,索性順路送一送你吧?!?/br> “送我?”阮碧秋有些驚奇。 “阮姑娘生的這么端莊,一個人走在路上,難免有些危險?!鄙蛱m池戀戀不舍地盯著她的臉蛋兒,說,“我陪著你一道走,不好么?”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可誰都知道不過是個借口。楚國國風開放,街上走的女子不知有多少,身后跟著丫鬟、又有車馬轎子的,那必然是大家小姐,又有誰會想不開去招惹呢? “謝過沈二小姐好意了。”阮碧秋對她莫名的愛重頗為抗拒,溫雅道,“有些不巧,今日河間王恰好來訪,家父家母應當是極忙的,怕是沒空好好招待沈二小姐了。” “我不進你家門。”沈蘭池笑道,“送到便走,可好?那便不用你爹娘特地招待我了?!?/br> 她這副像是市井無賴一般的嘴臉,讓阮碧秋毫無法子,只得同意了她的說辭,讓她順道送自己回家去。 阮碧秋的心底有隱隱約約的不安。 起初,她以為這安國公府的小姐是故意來試探她是否想嫁給太子,好替自己鏟除異己;后來,她以為是沈蘭池移情世子,這才特地與她聯(lián)手,好甩脫與陸兆業(yè)的婚事;現(xiàn)在,她又開始擔心這沈家小姐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本就是沖著她阮碧秋來的。 也不知道她身上有些什么,值得沈二小姐如此注目? 阮家起于寒微,雖阮父入仕多年,家境仍未有太大起色。阮府不過是普通富貴人家的規(guī)制,看起來有幾分破落,藏在周遭高高矮矮的屋宇里,門口的匾額半掉了漆,露出里頭黑魆魆的木頭料子來。 沈蘭池常常在暗地里猜測,也許是那阮父小心翼翼地藏著家財,又想在人前抖那兩袖清風的清廉典故,這才長久地居住在這破舊的宅子里。 “我就送到這兒吧?!鄙蛱m池道。 “謝過沈二小姐。”阮碧秋低身一鞠,攜著丫鬟,朝阮府的門里頭去了。 日頭西斜,金陽慢低,巷里一片死寂,連風掃落葉之聲都未曾有。只偶爾有一聲鴉叫,凄凄慘慘的,叫人心底生出一分蕭條黯淡來。 蘭池剛想走,就聽得那阮家半開的朱漆門內(nèi)傳來一道短促驚叫。 聽聲音,是阮碧秋喊的。 “奴婢去看看。”碧玉微白了面孔,自告奮勇。 “你且慢,我跟你一起去?!鄙蛱m池提了裙擺,快步向前奔去,“這阮家的小妞要是出了什么事兒,我可不就玩完了?” 她跑的急,一腳踹開了阮家那半合的門扇。 門一敞,刺鼻的血腥味便迎面撲來。 一眼就能望到頭的庭遠里,橫七豎八地倒著三四個人,也不知是死還是活??创虬?,應是阮家的仆婦與小廝。他們躺臥在血泊里,暗黑的血跡直浸到泥土里去,也不知那院土是原本就如此烏黑,亦或是為血所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