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夜色愈深了,被捆在榻上的孫福霖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掙扎。這一回,他死命地打著滾,終于從榻上翻了下來,帶著一身的簾繩與口中塞著的襪子,朝陸兆業(yè)咕嚕嚕滾去。 陸兆業(yè)察覺到有人翻滾了過來,登時心底一驚。他摸黑點亮了燈,卻見到是個淚眼汪汪的小太監(jiān),滿面委屈地瞧著他,身子一蹦一彈的,好不滑稽。 陸兆業(yè)微震,立刻替他解綁,摘去他口中襪子,道:“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孫福霖滿心委屈,卻有苦難言。 他總不能對太子殿下說,是皇后娘娘動了心思,要把他與那沈家姑娘湊做一對,這才特意設(shè)了這個局吧?要是實話實說,只怕這脾氣冷傲的太子當(dāng)場便能將他給剝?nèi)ヒ粚悠ぁ?/br> 孫福霖心頭一轉(zhuǎn),痛哭道:“太子殿下不知吶!那鎮(zhèn)南王世子強闖棲梧閣,將在這兒休息的蘭池姑娘給帶走了,還把小的捆了塞在床上。這只襪子,就是那心狠手辣的鎮(zhèn)南王世子的!” 陸兆業(yè)聽得微怔,心底滿是惑意。 他與孫福霖面面相覷好一會兒,問:“陸麒陽將沈蘭池帶走了?帶去了何處?” “這……”孫福霖一懵,不知該如何作答。若是說出這棲梧閣里有地道,太子殿下就能安然離開了;仔細一想,也只能張口胡說了,“小的也不清楚!只是挾著蘭池姑娘,朝外頭走了,也不知去了何處……” 本以為只有慈恩宮里的皇后心腹知曉這密道,誰又能料到…… 世事多變! 陸兆業(yè)聞言,面色一緊,立刻反身去推門。雖用了勁頭,可門外的鎖極緊,一時半會兒也推不開。他眉頭微皺,干脆退后數(shù)步,抬起腳來,狠狠朝那門扇踹去。 門扇結(jié)實,卻是如何也踹不開。 未幾腳,陸兆業(yè)卻聽得身后傳來一道弱弱聲音,道:“太,太子殿下,我二人……就,就在這棲梧閣里頭呢。倒是不必特地出去尋我了……” 陸兆業(yè)回頭一看,卻看到沈蘭池探頭探腦,從一道藏書架后露出臉來,滿面心虛之色;另一頭則是陸麒陽,也探頭探腦的。 “你們……”陸兆業(yè)心底微怒,有種被戲弄的惱怒。 “我只是想看看皇后姑姑今夜要做什么,這才將孫福霖捆了起來。我也沒想到,太子殿下會來到此處。”沈蘭池滿面無辜。 看著她的臉,陸兆業(yè)又發(fā)不出火來了。 誠然,她是無辜的。她一點兒都不想嫁給自己,自然也不會參與這場設(shè)計。沈蘭池與他一樣,都是被沈皇后設(shè)計的人。 “罷了。”陸兆業(yè)恢復(fù)了冷淡眉目,道,“孤不與你計較就是?!闭f罷,他眸光掃向陸麒陽,道,“反倒是鎮(zhèn)南王世子,夜半私留女子閨中,不成規(guī)矩?!?/br> 陸麒陽扯了扯嘴角,并不答話。 *** 過了大半個時辰,棲梧閣外,行來了幾個人。 沈皇后披帛迤邐,長裙曳地,姍姍而來。見到落了鎖的門扇,她面容上流露出了一分笑意。 “看守棲梧閣的宮人怎的如此粗心大意?今夜蘭池來此休息,又豈可如平日一般早早落鎖!”沈皇后柳眉輕舒,口中從容道,“蘭池應(yīng)當(dāng)還不曾睡下吧?本宮有些話要與她說,還不快快開門?!?/br> 宮人應(yīng)了喏,立即上前開門。 門扇一開,滿室亮堂撲面而來。沈皇后定睛一看,卻瞧見敞亮的廳室里擺著一張大桌,孫福霖、陸麒陽、沈蘭池與陸兆業(yè)在桌邊環(huán)坐一圈,桌上是一把散亂的葉子牌。 沈蘭池精神奕奕,面前堆著山高的碎銀。她抽出一張十萬貫,笑道:“哎呀,兆業(yè)哥哥,你何必苦著一張臉?不就是輸了一晚上錢嘛!高興點兒!” 陸兆業(yè)坐在凳上,面孔冰冷如霜,眸光直視前方,巍然不動。一雙手置于膝上,分毫不曾移過。這副殺氣沉沉又冷冰冰的樣子,足叫人見了便心寒。 見陸兆業(yè)不答,沈蘭池?zé)o奈地搖頭,道:“罷了,蘭池讓兆業(yè)哥哥一局就是了,拿去拿去?!闭f罷,長袖一掃,將幾塊碎銀推到了陸兆業(yè)面前。 “我也認(rèn)輸,我也認(rèn)輸?!标戺桕柟笆郑瑢⒆约好媲暗乃殂y也推到了陸兆業(yè)面前,道,“太子殿下消消火,是我二人不識相了。” 孫福霖擠出個委屈神色,滿面冤枉之情,遙遙望向沈皇后。 沈蘭池似察覺到了什么,抬頭一瞧,見著沈皇后。她起了身,露出甜蜜笑容,道:“姑姑來拉!這棲梧閣的宮人好生不懂事,竟然將走錯路的世子與太子一道關(guān)了進來,還落了鎖。咱四個就干脆湊了一桌葉子牌。姑姑要不要上來玩兩局?” 沈皇后腳步一顫,差點歪到身旁的劉嬤嬤肩上去。 第47章 和親解圍 孫福霖從來不是個機靈人。入宮數(shù)載, 他靠的是手腳勤快、嘴巴嚴(yán)實,這才成了沈皇后面前的內(nèi)監(jiān)。慈恩宮的劉嬤嬤常常要他“腦袋聰明些”,可孫福霖卻想不出“聰明”是要怎么個聰明法。 譬如, 面對安國公府的小姐,他又該怎么“聰明”? 昨夜皇后交代給孫福霖一樁差事, 要他成了太子殿下與沈小姐的好事??傻搅艘估? 鎮(zhèn)南王世子卻闖了進來, 將滿盤計劃盡數(shù)打亂,也攪黃了此事。 僅是如此也就罷了, 可偏偏那沈小姐,卻是個更難纏的。 孫福霖記得, 昨夜那沈小姐擺完了一桌的葉子牌,揪著他的辮發(fā), 道:“孫公公,你要是惹本小姐不高興了, 我就告訴皇后姑姑, 說世子是你放進來的。你孫福霖受那柳貴妃所托,要陷害世子, 再污我清白。你說, 到時候, 皇后姑姑是信你,還是信我?” 她本就眉目艷麗, 說這話時, 傲意凌人, 眼刀子讓孫福霖抖個不停。 他聽完了沈蘭池的話,嚇得懵了神——沈皇后當(dāng)然是會相信親侄女,而不會信他了。要是真的惹了這沈小姐不高興,只怕他孫公公就要迎來皇后震怒,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孫福霖委委屈屈的,只得答應(yīng)幫著沈蘭池遮掩一番,只說世子是跟著太子爺一道來的。 只要世子與太子皆這樣說,那領(lǐng)路的王貴便是有千張嘴也說不清了。 哎,還真是對不起那王貴公公了! 孫福霖應(yīng)下沈蘭池的話后,便陪著三人一道打起了葉子牌。沈皇后到棲梧閣來,便見著了方才那一幕場景——幾人打牌打的熱火朝天,與皇后想象中的場面,丁點相似都無。 沈皇后瞧著幾人打牌模樣,面色古怪,喃喃道:“打,打什么牌?都這么晚了,還是好好歇息吧?!?/br> “姑姑找蘭兒有什么事?”沈蘭池笑得愈發(fā)暢快,問道。 “沒,沒甚么……方才還記得的,一忽兒功夫就忘了。”沈皇后按了按腦門,道,“罷了,本宮先回去了,蘭池也好生歇著吧?!?/br> 沈皇后有些渾噩,扶著劉嬤嬤的手,轉(zhuǎn)身出去了。蘭池行禮,恭送皇后。再抬頭時,她面上卻沒了那份笑意,手里捏著的一張牌幾要折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