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楚帝聞言,面孔大震,繼而怒道:“沈、沈辛夷!你!” 見楚帝震怒,沈皇后愈發(fā)得意,咯咯笑了一陣后,軟聲道:“我就是用這一碗藥,替德妃jiejie送了行。誰讓德妃jiejie久得獨寵,令后宮姐妹怒怨?jié)M身呢?” 楚帝面色煞白,一只手顫顫巍巍指向沈皇后,口中道:“你……你好惡毒的心思……那當年說兆業(yè)是天克之命,亦是你……” 當年陸兆業(yè)降世后,天廟侍官便前來覲見楚帝,言談之間,直指那方落地的陸兆業(yè)是“天克”之象,命中帶煞,注定死生雙親,又令大楚紛亂四起。 楚帝痛失摯愛,遷怒于這有“天克”之命的孩童。正好沈辛夷要抱養(yǎng),楚帝便恩準了。多年來,沈家勢大,楚帝礙著沈家權(quán)勢,與沈辛夷相敬如賓。暗地里,卻在不斷挑撥母子,令陸兆業(yè)獲悉生母之死真相。 如今看來,一切的開端,不過都是沈辛夷的陰謀詭計! 沈辛夷慢悠悠擋開楚帝指尖,道:“陛下,這宮城之中,就沒有誰是干凈的?!闭f罷,她杏眸圓瞪,命幾個嬤嬤壓住了楚帝,便要將藥灌入楚帝口中。 楚帝原本羸弱,必然是掙不過這幾人的??伤鸸バ模粫r間竟有了極大力氣,將幾個嬤嬤都揮了出去,連同那藥碗都打翻在地。 沈辛夷眼見得藥碗翻了,怒從心起,拿起玉枕錦被,狠狠悶在了楚帝面門。 楚帝越掙扎,沈辛夷便按地越狠,將他的口鼻死死捂住。一邊捂,沈辛夷一邊念念有詞道:“陛下,我這是送你去見德妃jiejie,你應(yīng)當謝謝臣妾才是。若說這宮里有誰是干凈的,也只有德妃jiejie了。你見著她,可要好好珍惜了……” 未多時,枕被下便沒有了聲息。 沈辛夷粗喘了幾口氣,慢慢揭開被褥,卻見得楚帝面色青紫,雙眼圓瞪。她有心拂上他的雙眸,可手掌三過,卻無論如何都蓋不上。 就在此時,宮門忽然被推開,幾列衛(wèi)兵沖入殿內(nèi),太子陸子響亦焦急步入??吹介缴铣?,陸子響大驚失色,雙膝著地,大吼一聲“父皇”。繼而,他膝行至床榻前,顫抖著扣住了楚帝猶溫手掌。 一會兒,他背影微顫,眾人這才知他竟是無聲地淌下了淚水。 衛(wèi)兵見狀,連忙上前,乾福宮內(nèi)一片忙碌。 “罪婦沈辛夷,竟敢行刺陛下!” “快來人將她拿下!” “若有違抗者,就地格殺!” 沈皇后見到這列衛(wèi)兵幾乎是踩著時間陡然沖入,心中大震。她尖叫起來,指著在旁跪地的陸子響怒喝道:“陸子響!是你害了本宮!是你將本宮放進來的!你好惡毒的心思!你連你父皇都要害!” 陸子響默然不言。 半晌后,他才怒喝一聲,道:“住口!” 說罷,陸子響替楚帝掖好被褥,轉(zhuǎn)過身來,面上已恢復(fù)了沉靜,可通紅的眼眶里仍掛著淚。 “父皇待孤如何,大楚上下皆有目共睹。厚愛至斯,孤又怎會做出那等喪盡天良之事?”陸子響一邊怒斥,面龐上卻有淚水潸潸而下,“更何況,父皇只有子響這一個兒子,這江山遲早都是孤的,孤……我……又何必做出那等事?!” 沈皇后被扣住四肢,跪按在地。她面頰貼地,云鬢散亂,冷笑道:“誰知道呢?你陸子響最愛滿口假仁假義,實則是個至貪之人。皇位,你要;兆業(yè)的性命,你要;連我那美冠京城的侄女兒,你都想要!陛下病重,你便等不及了!為了這帝業(yè),恐怕你馬上就要將那扶你幫你的柳家給廢了吧!” 說罷,便是一陣狂笑。 陸子響以袖拭淚,垂下眼眸,道:“將沈辛夷壓下去!父皇的事兒為重……萬萬不可耽擱了?!?/br> *** 楚帝疾重,來勢洶洶。未隔一月,宮中竟傳來了楚帝病薨的消息。 依照沈蘭池的記憶,楚帝是必然會病重的;可上輩子的楚帝雖然纏綿病榻,卻也吊著一口氣,撐到了永嘉三年的冬季,甚至還讓太子娶上了妻。 如今才入夏,楚帝便病故了,想來也知道,是有人動了手腳。 沈蘭池一邊尋思著楚帝之死,一邊提著裙擺,蹲在草叢里,尋尋覓覓著什么。她將袖口卷得高高,露出兩道瑩白手臂來;細嫩的肌膚,在日光下如一團將化白雪。 陸麒陽恰從外頭回來,瞧見這一幕,便蹙眉問道:“蘭蘭,你做什么呢?” 沈蘭池直起身來,拍了拍手上泥土,道:“找蛐蛐呢?!?/br> “哪有這么早?這才剛?cè)胂?,找不到的?!标戺桕枬娝慌枥渌?,“至少要再過一倆月吧?!?/br> “你不懂,這越早生的蛐蛐叫的越歡。雖然少,但也是有的?!鄙蛱m池道,“我于蛐蛐將軍一事,可是極有研究的?!闭f罷,換了個地兒,又蹲下了身去。 陸麒陽想到宮中事兒,便開口道:“你知道么?昨夜里,陛下……” “哎,還真的沒有呢?!鄙蛱m池撥弄著草叢,打斷了他的話。 陸麒陽再開口:“陛下駕崩了……” “沒蛐蛐也行,那就拿你當個蛐蛐,勉強玩玩吧?!鄙蛱m池抬起頭,對陸麒陽笑道。 “……”陸麒陽又開口,“沈皇后當夜也在宮中自盡,說是感念陛下之恩,要跟著一道去……” “你給我玩,成不成?”沈蘭池絲毫沒接陸麒陽的話茬,對著小世子笑得正歡。 這兩個人的話題,完全是天南海北,歸屬兩個世界。陸麒陽毫無辦法,只得耐心道:“蘭蘭,你不肯聽我說話么?這可是大事兒?!?/br> 沈蘭池揪了揪地上一根草葉,低垂眸光,道:“不是不肯聽,是我覺得……如今便已經(jīng)很好了?!闭f罷,她站了起來,抖落裙擺塵埃,變回了那個儀姿端方、一舉一動皆令人傾拜的千金小姐。 “我這一輩子,從來都不求什么榮華富貴。我不求更大權(quán)勢,也不想要那皇后之位。如今你這樣……很好,恰適我意,我不想改。” 陸麒陽默然一陣子,開口道:“你聽過一句話么?匹夫無罪,懷璧其罪?!?/br> 沈蘭池點了點頭,嘆口氣,道:“我知道。意思是,世子爺本來無罪,可你鎮(zhèn)南王府手里握著兵權(quán),那就是罪了……從前還好,陸子響需要你,現(xiàn)在陸子響要做皇帝了,便會看你不順眼了?!?/br> “噢,我不是這個意思?!标戺桕柕?,“我說的‘璧’不是這個璧。” “那是?”沈蘭池問。 “那塊和氏璧呢,就藏在我家這個院子里,在你腳下這片土地上?!标戺桕柕馈?/br> “?。俊鄙蛱m池懵了一下,直勾勾把目光落在地上。腳邊是一片綠油油的草葉,生機勃勃,看著便賞心悅目。她喃喃道,“不會吧,莫非我不小心把你家的家傳寶玉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