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許牧繼續(xù)道:“先帝將國內(nèi)兩千石官吏任命權(quán)收回朝廷所有,據(jù)說這一次,圣上要聽取柴彥安所奏,將范圍擴大到六百石。” “意料之中。”永安玩輕縷胡須,“本王還記得當(dāng)年博陵侯歸封地時,就已經(jīng)將他府的佐官的任命權(quán)交給了圣上,不過當(dāng)時只是個例。如今圣上要大婚了,為了以示天家威嚴(yán),收回佐官的任命權(quán),圣上勢在必得?!?/br> “恐怕這還只是第一步。”許牧頗為擔(dān)憂,“一旦佐官由朝廷任命,圣上遲早要收回鹽鐵之利,到時候王上豈不是要完全受朝廷所轄制?高祖皇帝打下這大好江山,分封陳氏諸侯以守疆衛(wèi)土,難道圣上要棄高祖皇帝的意愿于不顧?如今圣上只聽柴家老兒一家之言,劍指各路諸侯,列侯。天下承平不過才二十幾年,百姓還應(yīng)休養(yǎng)生息,圣上這樣大刀闊斧的,實在是不妥。王上應(yīng)當(dāng)……” “本王乏了?!庇腊餐跬蝗坏?,“你退下吧。” 許牧頗不甘心,他前面說的都是鋪墊,最重要的話還沒說完呢,可永安王顯然已經(jīng)有些不耐之色了,許牧也只好躬身退出。 聶冬和永安王將一座驛站一分為二,各占半邊。但灶廚這樣的地方只得公用,最多也就是分配好,這個灶是博陵侯府的用,那個灶是專做永安王府的飯。 許牧身為謀士,話被永安王堵了,一肚子的不痛快,垂頭喪氣的去后廚找些吃食平復(fù)一下心緒。走到了地方,見灶房里忙的熱火朝天,不時有侍從,驛卒端著飯菜出去,許牧被擠的往旁邊讓了又讓,快退到墻根的時候,突然聽得一個女人的聲音:“誒,別退了,后面有人!” 許牧連忙站住身:“十分抱歉,某剛才沒注意到……”定眼一看,竟是一個個字頗高的女人。 霍明明也沒在意:“沒什么,這里人太多了,挨著碰著也是常事?!?/br> “小娘子是……博陵侯府的人?”許牧很肯定永安王帶來的人里沒這號人物。 霍明明是下來看地形的,順帶參觀一下古代的驛站到底長什么樣。難得穿越一趟,她像是一個觀光客一般,什么都想了解一下。 “您是肚子餓了吧。”霍明明道,“我剛才看到有包子出籠了?!闭f完,便走了。 許牧撓撓頭:“真是個奇怪的人。”也沒放在心上,拿了吃食后也回到自己的房間里。 吳嬤嬤快要急死了,一眨眼的功夫霍明明就從房間溜了出去,又不敢大張旗鼓的去找,好不容易等到霍明明回來,立刻道:“我的大小姐喲,您要什么只管與老奴說一聲便是,這里魚龍混雜的,您要是有個萬一,老奴這條命都不夠賠的?!?/br> 霍明明任憑吳嬤嬤絮叨,也沒反駁什么,時不時丟個“嗯”“哦”作為回應(yīng)。吳嬤嬤一聲長嘆,她算是看透了,這個霍姑娘的臉皮比城墻還厚!只見霍明明從木匣里拿出一張白紙,她正要湊上前看看,被霍明明輕掃了一眼,嚇得她立刻停住了腳步。 “嬤嬤放心吧,我不會再出門了?!被裘髅鞯?,“我有些累了,嬤嬤在外面守著就成。” 吳嬤嬤雖滿心好奇,可也不敢違背霍明明的命令,“姑娘若有事要辦傳喚老奴便是” 鋪好紙,又拿出了炭筆,霍明明專心致志的畫出她這幾天看到了佛像。方才在后院灶房那里,她看見幾個當(dāng)?shù)伢A卒腰間掛著的福袋,上面也是繡著類似的圖案。 “這是什么佛?”霍明明對著畫好的佛像看了半天,模樣看起來像是彌勒佛,但又不太像。她問了一下驛卒,對方見她是女流之輩并沒有打理。霍明明雖有些好奇,也不好多問。 “早知道就問之前賣桃子的婦人了。” 自從她腦洞大開想尋一些得到高僧指點一下迷津后,對佛啊菩薩之類的事就格外上心?!耙弧瓎栆幌虏┝旰??”霍明明心道,“可萬一給那些人惹麻煩了怎么辦。” 古代對百姓要拜什么佛是有規(guī)定的,不按照官方指定的拜那叫做yin祀?;裘髅鞑幌肴锹闊?,可心里又癢癢的,萬一這個佛很靈驗?zāi)兀?/br> 對著佛像呆坐了半響,霍明明將紙揉成了一團,重重扔在腳下:“啊——??!我到底在干什么!!” 霍明明覺得自己快瘋了,竟然開始將找人寄托神明這種虛無縹緲的事上。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聶冬便命眾人啟程。 許牧一晚上也沒睡著,聽得外面的動靜,立刻披著衣服推開了窗,后院里博陵侯府的侍衛(wèi)們井然有序的將行囊裝上馬車。 一種人群中,突然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她?!” 許牧一驚,昨天黃昏時遇到的女人,竟然是博陵侯府的女眷。見一老奴扶著她上馬車,看起來大小還是個主子??蔀槭裁串?dāng)時一個人在那亂糟糟的后廚里? 來不及多想,博陵侯府的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見一個侍衛(wèi)率先上了馬,一抬手,幾乎是唰的一聲,后面跟著的十幾個侍衛(wèi)同時翻身,穩(wěn)妥的坐在馬背之上。 “我的天啊……” 許牧微微張著嘴,這,這是博陵侯的侍衛(wèi)嗎,永安王王宮的精銳侍衛(wèi)們也不過如此了。博陵侯一介已歸封地又無任何官職的列侯,為什么要訓(xùn)這樣一支侍衛(wèi)? 身為謀士的許牧腦子高速運轉(zhuǎn)。 “博陵侯是要染指兵權(quán)了?”許牧心道。 無論這支侍衛(wèi)是博陵侯自己訓(xùn)的,還是他的佐官訓(xùn)出來的,都意味著博陵侯府內(nèi)肯定有人擁有將領(lǐng)之才。 千兵易得,一將難求。 小皇帝劍指諸侯王,一旦逼得諸侯王謀反,霍太后會肯定會立刻任命博陵侯為大將軍前去平叛。 “原來如此!” 許牧眼前一亮,難怪當(dāng)年小皇帝登基后博陵侯什么官職都不要就回博陵了。 “永安王的確有覬覦大位的心思,可博陵侯……”許牧摸了摸下巴,什么功勞都比不過擁立之功,他許牧不僅是一個謀士,還是一個狂生,他篤定自己不是凡夫俗子,他的才能絕對是在世人之上,他天生就是要成為一代名臣! 當(dāng)初先帝去世,幼帝登基,原本應(yīng)該輔佐幼帝的霍氏外戚被朝臣擠兌的差點沒地方站了,最后以博陵侯離開京城為妥協(xié),外戚與朝臣之間才勉強維持了平衡。所有人都以為那是一次朝臣的勝利,霍太后費盡心思替霍氏一族撈到了一個列侯,沒想到竟是一個什么實權(quán)都沒有列侯。而現(xiàn)在,許牧不這么想了,如果這些侍衛(wèi)真是如他所猜測的那樣,那么當(dāng)年博陵侯確什么都沒帶走,可他帶走了一支精銳之師??! 霍氏一族根基不深,霍太后雖對宮廷權(quán)術(shù)了如指掌,可惜卻不懂治國之道。朝上諸公又各懷心思,皇帝年紀(jì)太小,還未來得及樹立威信。面對這樣的局勢,許牧斷定這天下不會太平太久。若皇帝乃明主,等他年紀(jì)稍長些,或許能夠坐穩(wěn)這江山。奈何到現(xiàn)在皇帝都快十五了,這朝堂之上竟然還是外戚與朝臣之爭,無論是哪一邊這小皇帝都沒搞定。而原本應(yīng)該爭取的,也是最容易得爭取到的外戚力量,卻被他推得遠(yuǎn)遠(yuǎn)的。 “這大好江山,應(yīng)擇英主事之。永安王乃如今宗室之長,人品貴重,頗有高祖之風(fēng),理應(yīng)繼承大統(tǒng)?!?/br> 他已經(jīng)孜孜不倦的向永安王推銷他的造反理論有兩年了,還能活到現(xiàn)在,就證明了永安王那曖昧的小心思。原本并沒將博陵侯這荒唐人物放在心上的許牧,在看到那些侍衛(wèi)后頓時警覺起來——永安王若要稱帝,首先就要除掉擁有將才的博陵侯! “皇帝似乎也不喜歡博陵侯啊……”許牧輕輕闔上窗戶。 ——所謂借刀殺人,最是高明不過。 第七十九章 進宮 “喲,這又是那一路的貴人?”城門下,幾個小卒望著不遠(yuǎn)處緩緩前行的車隊竊竊私語。 “在京城里貴人多如牛毛,咱們啊,小心著點。”另一個人低聲道,“反正都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