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祭祀完畢后,蘇景陽陪神情透著淡淡哀傷的陵離在那兒呆了好一會,才動身去容城。陵離見了他的幾個孩子,見他們一個比一個聰明可愛,非常開心,將準(zhǔn)備的禮物全部拿出來給他們分了。又于容辭和容華也見過面,一次吃飯聊天去花園里游玩,好似跟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沒什么區(qū)別。 容華十分依戀的與陵離親近了幾天,心情看起來也好上了許多。 陵離只在容城里呆了十日,便要動身離開了,再遲些,宮里的那個人該等得不高興了。 蘇景陽心里不舍得他,隨他一起坐上了車攆送了他一程。 車攆安穩(wěn)的行在鎮(zhèn)上那并不寬闊的街道上,四周沒有絲毫喧鬧的聲音,安靜得根本不像是白天最熱鬧的集市,蘇景陽掀開兩邊的簾子朝著外面瞟了瞟,陵離目色清冷的也隨著掃了一眼。 街道兩旁黑壓壓的跪伏了一地的人,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幾個官差也跪著,特別驚人的陣仗。蘇景陽暗地里吸了口氣,回眸看向陵離,“阿離,他們都知道你的身份嗎?” 陵離握著他的手,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 陵離道:“大概是陛下著人安排的,就算不知道車?yán)镒氖钦l,官差讓他們跪,便都跪了?!?/br> 聽他那語氣輕描淡寫,蘇景陽用力的眨了兩下眼睛。 此時此刻,外面的這些人里面,起碼一半是欺負(fù)看輕過阿離的,可是現(xiàn)在,卻誠惶誠恐的磕頭跪伏在地上,給阿離經(jīng)過的車駕送行,動都不敢動一下。 蘇景陽盯著陵離清秀美好的輪廓,淡定自若的神情,終于抑制不住的彎了彎嘴角,心中莫名有些痛快。 陵離捕捉到他唇邊的笑意,也跟著無聲笑了笑。 車攆經(jīng)過以前林記小館的地方時,稍稍停頓了片刻。 車簾被一只白皙的手撥開一條縫,卻又很快落了回去,仿若風(fēng)吹無痕,車輛和護(hù)衛(wèi)的長隊(duì)繼續(xù)前行。 * 蘇景陽跟陵離這一別,又是許久都沒能見面,只能通過信件來往。就連年紀(jì)最小的容非都知道蘇景陽收到晉城來的信時會很高興,總是搶著把信接過來自己遞給蘇景陽后,吵著他抱,讓他把信讀給自己聽。 蘇景陽這一胎懷得沒太多不舒服的反應(yīng),也沒有經(jīng)歷背痛,就是嗜睡,每天沒事就歪在榻上睡覺。 蘇景陽一直以為會生個女兒的,結(jié)果……最后又生了個兒子。 等三個大的跑來看新弟弟的時候,蘇景陽點(diǎn)了點(diǎn)人頭,四個啊,沒錯,他竟然不知不覺都生了四個了!再這樣下去,他就真的跟系統(tǒng)說的那樣,生十個了,那真的超乎他的承受范圍了……蘇景陽一臉生無可戀。 幾年前一號君告訴他,它已經(jīng)打算在能壓制二號的瞬間自爆了,只是等那個瞬間需要契機(jī),它好不容易才聯(lián)合起所有被投入異世界的近千人開始反抗,系統(tǒng)二號的能量被消耗的特別快,現(xiàn)在的處境不太好,不常出來了,但是一出來就開始在那陰陽怪氣的逼逼些難聽的話。 蘇景陽對它只有一句話,“等著老子干翻你,狗東西!” 小兒子容初滿三個月后,蘇景陽便又干勁滿滿的出發(fā)去收集能量了,容辭任勞任怨的陪著他。不過這回他們是在一個屋子門口設(shè)置了一個箱子,旁邊放著標(biāo)了號碼的紙條,有愿望的人就寫了紙條投進(jìn)去,蘇景陽過后挑一些靠譜的接單,按照單號尋找真正需要的人。 蘇景陽在一堆紙條里埋頭翻找,突然讓他翻到了一張?zhí)貏e簡潔的,上面就兩個字,找人。 蘇景陽回想起這些年得到能量最多的的時候,就是幫助了一家人找到了丟失的孩子,這種事又有意義,又能獲得多的能量,何樂不為之? 容辭見他神色已然了解,停下翻找,“就這個?” 蘇景陽點(diǎn)頭,讓云奇把被選中的號碼貼在了外面的箱子上??墒堑攘嗽S久都沒有來人,蘇景陽跑出去,然后看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正將一個年輕的公子給使勁的往這邊拉拽,“去吧去吧少主,這都最后幾天了碰碰運(yùn)氣,說不定就有這個機(jī)緣巧合呢?去吧去吧!” 那年輕公子劍眉星目,挺拔俊逸,看著也就二十出頭,雖然沒有錦衣玉冠,可渾身上下說不出的卓然貴氣。只是他此時眉眼間似乎隱有幾分不耐,“你也知道最后幾日,還敢耽誤少爺我的時間?什么錦鯉大俠,聽著就是招搖撞騙的玩意?!?/br> 嘴上這樣說著,卻還是強(qiáng)忍著跟著過來了。 蘇景陽跟他打了個照面,他上下打量蘇景陽一番,兩人默然對視片刻,蘇景陽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隱隱有點(diǎn)不爽。 蘇景陽還沒開口,年輕公子抿唇靜默片刻,眼睛瞥到了門口那正隨風(fēng)招展的畫著錦鯉圖案的旗幟,目光隱隱露出鄙視,竟然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什么意思?瞧不起我鼎鼎有名的錦鯉大俠啊這是?靠!令人生氣! 容辭出來問他:“人呢?” 蘇景陽從鼻子里噴氣,“走了。莫名其妙!” 又看了看天色,轉(zhuǎn)頭對容辭道:“算了算了,我們把字條收拾收拾,找容華一起吃飯去,下午再來選?!?/br> “好。”容辭攬著他的腰往里面走,只是還沒走兩步,容辭突然臉色一凜,抬手將正欲碰到蘇景陽的那只手給截住,容辭目光冷銳的回過頭去。 蘇景陽嚇一跳,一回身才發(fā)現(xiàn)那個年輕公子竟然又去而復(fù)返了,容辭將他的手給甩開,冷聲問:“閣下有何貴干?” 年輕公子卻理會容辭的質(zhì)問,明若星辰的黑眸里仿佛燃著一道灼然的光芒,盯著滿臉莫名的蘇景陽,嗓音明顯是克制著激動的輕顫,他問:“你剛才——是不是提到了容華兩個字?” 第75章 蘇景陽過后回想起來, 自己當(dāng)時好像是在聽到那位公子自報名字后, 便鬼使神差了,仿佛冥冥中有了一種巨大的牽引力量,不容他思考和防備,便帶著他一起去和容華約定的酒樓了。 然后蘇景陽才知道這位公子就是跟容華有個三年之約的男人, 在三年還剩下幾天的時候,找到了容華。 容華當(dāng)時在喝茶等他們,回頭看到隨他們一起來男人,見了鬼似的嘴里的茶一下噴了。 蘇景陽也頓時醒過神來, 狠狠拍腦門十分不安, 害怕自己好心做壞事。不過容華被那個男人滿眸喜悅的沖過去抱住的時候, 并沒有推開,眼神有幾分無奈的靜了片刻后還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蘇景陽提起的一口氣這才緩緩?fù)鲁鰜恚磥碜约旱母杏X應(yīng)該是沒做錯。 再然后……容華就真的遵守賭約,隨那個公子離開了,不過蘇景陽知道,如果容華心里不愿意,什么賭約都是狗屁。 喜帖是在半年多后送到容城的, 容辭那時正在院子里督促三個孩子練習(xí)扎馬步,而蘇景陽抱著才九個月大的老幺容初在旁坐著看。他本來一開始是想去湊熱鬧的, 后來試了一會兒, 結(jié)果大腿內(nèi)側(cè)抽筋了, 完全比不上才四五歲的兒子們,雖然容辭破天荒的沒有鄙視他, 但他還是深感丟人,自覺的跑到旁邊坐著去了。 蘇景陽一手抱著容初,一手接過云奇送進(jìn)來的喜帖,內(nèi)心并沒有太多的驚訝,因?yàn)槿萑A這些日子一直都有與他們保持通信,隱約有些征兆了。蘇景陽很是為他高興,也很敬佩他能勇敢的果決的拋下過去。 盯著喜帖上兩位新人的名字,蘇景陽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這……大概就是天意吧。 他懷里的容初忽閃著黑溜溜的眼睛,視線隨著他手里的紅色的喜帖而動,努了努粉嫩的小嘴巴,突然伸手將喜帖一撈,就往嘴里塞,蘇景陽忙將他攔下,“小笨蛋!這個不能吃?!?/br> 容初手里的東西被奪走了,晶亮的口水滴答出來掛在嘴角邊,將奶氣的胖臉蛋湊到蘇景陽面前望著他喊叭叭,蘇景陽親了他一下。 算著時辰他應(yīng)該是餓了,就將開始啃手指的孩子溜起來交給奶娘喂奶去了,而他就起身往屋內(nèi)走。 三個孩子扎馬步扎得水深火熱,滿頭大汗,身體發(fā)顫,容辭沒有發(fā)話他們就一直堅(jiān)持著。見他們老實(shí),容辭回頭去看蘇景陽,卻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容辭不由微微揚(yáng)聲喊他的名字,“你干什么去?” 蘇景陽頭也不回的道:“收拾收拾過兩天出發(fā),去易水之岸撿黃金!” 他們拖家?guī)Э冢宦飞喜患辈痪彽淖咦咄M?,又跟許寐慕今他們匯合,只可惜陵離行動不便,這次無法去參加婚禮了。 行了一個多月,蘇景陽還順勢收了波能量,將原有了本46%的進(jìn)度條自攢到了49%。 進(jìn)度條越來越多,可是蘇景陽卻沒有表現(xiàn)出很特別興奮的樣子,反而眉目間有些淡淡的糾悶。 就連幾個孩子都跑來問他是不是有什么不開心,容辭自然察覺到他的異常,這天晚上睡下后張開雙臂將他摟在懷里,親了親他的額頭問:“今天有個人需要幫助的,聽起來也簡單,你怎么沒幫?” 蘇景陽道:“沒什么,就是覺得很累,想歇一歇?!?/br> “是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問題?!碧K景陽想到了什么不再說下去,微微撐起身體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我睡了?!?/br> 蘇景陽說完就閉上眼睛,容辭抱著他,低眸看了他一會兒,眼瞳里沉思暗涌著。 寧家的大少爺娶親在易水之岸那可是非常引人關(guān)注的一件大事,蘇景陽他們才進(jìn)城就聽到街上的人到處都在議論紛紛,還看到有寧家的下人在各處派發(fā)喜餅。 蘇景陽眼尖的在擠擠攘攘的人群里發(fā)現(xiàn)了明嘉盛,只是人太多了,一晃眼他就沒看見了,蘇景陽不由有些擔(dān)心,生怕這家伙是來搗亂的。 蘇景陽一直記掛著,以至于到了婚禮吉時之前,蘇景陽還緊張兮兮的讓容辭留心看周圍有沒有什么異常,容辭舉目望了一圈,滿堂的賓客喧囂熱鬧,并沒有發(fā)現(xiàn)明嘉盛的影子,蘇景陽這才稍稍安心下來。 易水這邊的習(xí)俗,拜堂在是在晚上。他們圍著桌子坐了一會兒,天色漸漸的暗下來,寬敞的院子里掛滿了大紅色的燈籠,紅色的火光混著皎潔的月色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皆是喜氣洋洋的一片。 容非大抵是等得無聊了,膩在蘇景陽懷里撒嬌,一會兒想讓他講故事,一會兒讓他給撓癢癢,一會兒讓蘇景陽親親他的臉,一會兒又要吃東西還非要蘇景陽喂,而容熙還有慕昀都屁股貼著凳子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著,連被許寐抱在懷里的容初也乖巧得不得了,就容非一人身上長了跳蚤似的不安分。 蘇景陽往他小嘴里又塞了一口糕點(diǎn),十分的不解,容非平常也挺愛粘人的,但是從來沒像今天這般渾身不對勁似的。 容非將糕點(diǎn)咽下去,用雙手抱住蘇景陽的脖子,臉貼在他的懷里,輕軟稚氣的嗓音道:“爹爹,我午睡時夢見你突然走了,我怎么喊怎么哭你都不肯回來,阿非心里好傷心,不想讓爹爹離開?!比莘怯謸P(yáng)起小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蘇景陽道:“你肯定不會走的對不對?” 蘇景陽一愣,感覺到了容辭盯在自己臉上的視線,片刻后才用手指蹭掉容非嘴邊的糕點(diǎn)沫,說道:“你都知道是夢了還問?” 容非道:“可是夢師說過,夢也可能會成真的,我害怕……爹爹你……” 容非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了,因?yàn)榧獣r到了,新人要拜堂了。 容非從蘇景陽身上溜下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著,蘇景陽眼神凝了凝才緩緩地轉(zhuǎn)過去看容辭,卻發(fā)現(xiàn)容辭已經(jīng)將視線給移開了,正在看向喜堂的方向。 蘇景陽也暫時收斂了心思,朝那邊望過去。容華跟寧缺在奏響的喜樂里俱是一身大紅的喜服出來了,一個明麗奪目一個俊逸非凡,不時對望的眸子里含著暖人的情意,簡直就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新人一拜天地的時候,蘇景陽無比的激動,跟著嘿嘿傻樂,二拜高堂的時候,蘇景陽余光不經(jīng)意一瞟,愣了一下笑容凝住,猛地朝旁望過去,他有點(diǎn)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嘉盛竟然就在他們旁邊一桌,靠!什么時候來的?! 明嘉盛是在場賓客里唯一站起來的人,他雙拳緊握,眼睛死死望著容華的那個方向,哀戚的神情仿佛快哭出來了! 蘇景陽卻沒辦法同情他了,生怕他在最后關(guān)頭搞事情破壞容華的幸福,看到他身子微不可察的朝前動了動,蘇景陽立馬就要暴起,卻被容辭給按住了手,容辭壓低聲音道:“別激動,他早來了,不會干什么的?!?/br> “——夫妻對拜!” “——禮成!” “——送入洞房!” 賓客們的歡呼鼓掌,明嘉盛原本微微往前傾的身子明顯的僵硬在那,他臉色慘白的看向容華面上對著寧缺那動人奪目的笑容,身體搖搖欲墜的仿佛下一刻要倒下去。 開席了,明嘉盛突然轉(zhuǎn)身就走,仿佛多留一刻都是折磨,他的腳步似乎有些不便,卻是走的急匆匆,背影倉惶又悲涼,很快就消失在門口。 蘇景陽見他離開了,這才如釋重負(fù)將身體給轉(zhuǎn)回來,桌上很快已經(jīng)擺滿了各種珍饈佳肴,香氣四溢,他拿起筷子準(zhǔn)備吃飯。 只是,筷子剛握在手里,腦子里倏地有什么東西一陣颶風(fēng)海嘯般的狂涌而來,沖擊得他猝不及防,每個根神經(jīng)都在跳痛著! 蘇景陽悶哼一聲,發(fā)顫的手一抖,筷子落回了桌面,發(fā)出一聲響動,臉色瞬間蒼白的厲害。 容辭臉色微變,手搭上他的肩頭,忙問,“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三個孩子都都急忙湊過來爹爹,爹爹的叫,許寐跟慕今也擔(dān)心的望過來,“景陽,你怎么了?” 蘇景陽掀起眸子看他們一眼,緊得發(fā)疼的嗓子好不容易才發(fā)出聲音,他搖搖頭,“我沒事……”又對三個孩子說:“你們,都回去坐著?!?/br> 容熙摸摸他的臉,小眉頭蹙起,“爹爹,你臉色不大好啊。” 蘇景陽嘴巴動了動,卻發(fā)覺喉嚨被一團(tuán)氣堵著了,說不出話來,容辭向他們使眼色,三個孩子縱然還是擔(dān)心著,但還是緩緩挪著步子先回位置上坐著了。 蘇景陽用手撐住腦袋,閉上了眼睛,心里震驚到了現(xiàn)在仍然沒有減輕分毫——因?yàn)椋藭r此刻,他的進(jìn)度條,在瘋漲! 不是像之前零點(diǎn)幾的漲,而是一個兩個點(diǎn)的瘋狂往上漲!此時已經(jīng)漲到了百分之八十!速度兇猛到讓他身體有些承受不??! 蘇景陽默默的等著這波漲幅過去,看著進(jìn)度條從八十到一百,到一百一,一百二……最后停在了一百三十九。 整整長了90%。 蘇景陽額頭上沁著細(xì)密的汗珠,眼神有幾分恍惚的看向過來敬酒的容華跟寧缺,低低的喘息著。 原來,原來這兩個人,竟然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主角…… 尋尋覓覓了這么久,真正的主角就一直在他的身邊。 寧缺跟容華特地單獨(dú)敬蘇景陽的酒,蘇景陽撐著身體,舉著酒杯站起來,腦袋里還暈暈乎乎的,容辭的手臂攬著他的腰,稍稍用力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