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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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妮絲是誰……是我嗎…… “吸我的血吧?!蹦莻€男人說,“殺了我吧?!?/br> 她瞇著眼睛看著他,半晌,她掙開這個男人的懷抱,慢慢地從他身上站起來,蹣跚著往回走,她的速度應(yīng)該很快的,她吸了血之后也能更加強壯的,但背影卻比之前看上去更加疲憊。 她走了幾步,看到了之前小蛇盤踞的石碑,這時,她才看見石碑上的字。 “來自科林斯灣的斯巴達(dá)王妃。 尤妮絲。 永生永世安眠于偉大的拉哥尼亞平原?!?/br> 她嗤笑一聲。 想不到連像樣的城墻都沒有的斯巴達(dá)城,居然還給她立了一個碑。 “這里是拉哥尼亞平原,你身后是泰格特斯山脈,身上披著的是歐羅塔斯河畔的葦草,你在斯巴達(dá),永永遠(yuǎn)遠(yuǎn)在斯巴達(dá)?!?/br> 在她臨死前,那個男人是這么跟她說的。 她扭過頭,隔著紛紛雨幕,看著那個撐著兵刃艱難站起來的男人。 她的眼睛將這幾百米的距離縮短成了咫尺之遙,她可以非常清晰地看見他也盯著她,不知道是不是過多的酒精使得他已經(jīng)不能完美維持斯巴達(dá)王子沉默嚴(yán)肅的形象,他的眼神是悲切的,就算穿著斯巴達(dá)戰(zhàn)士英武的盔甲,也狼狽得像是一個流浪多年的乞丐。 “可惜了,不能讓你如愿,我永永遠(yuǎn)遠(yuǎn)都不會踏足斯巴達(dá)了。” 第36章 在出嫁之前, 尤妮絲是科林斯嬌生慣養(yǎng)的公主, 在出嫁之后,她是被寵溺著的斯巴達(dá)王妃,這總共十九年的歲月里,她從不知道顛沛流離一詞到底是什么含義,只有蹲在臟兮兮的貧民區(qū)里抓著老鼠吸血的時候,她才在心里感嘆,活著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 她將已經(jīng)死掉的老鼠扔在藏滿污垢的排水渠,然后站起身來, 低下頭,將自己的整張臉都藏在了兜帽的陰影之中,走出了深巷。 兩個精瘦的男人從她走出巷口之后就一直跟著她, 她不動聲色地加快腳步,只想著趕緊離開這里, 一只老鼠的血是不能填報她的肚子的, 她還是能聞到每個人的血液的氣味從皮膚毛孔中散出, 鉆進(jìn)她的鼻腔,她只有盡力忍耐, 步子越來越快,卻又不能超過人類的正常速度,只覺得心中越發(fā)地焦躁起來。 貧民窟比起優(yōu)雅詩意的科林斯王宮和安靜肅穆斯巴達(dá)的王宮來說,過于骯臟擁擠了, 往往一家六七口人擠在一個破棚子里,昨天的床單, 今天就可以做成希頓穿在身上,濃妝艷抹的□□站在街口拉客,然后與找過來的妻子破口互罵。她聽?wèi)T了詩歌和神話,再聽著各種粗俗的聲音罵罵咧咧,一開始只覺得難以忍受,而流浪了幾年之后,卻已經(jīng)完全習(xí)慣了。 她沒有詩歌也沒有豎琴,這點點的市井人聲也讓她格外珍惜。 不過她從不與這里的人產(chǎn)生交集,她害怕與人對視,也害怕別人看見自己異于正常人的慘白肌膚,更害怕自己按捺不住饑渴感而去襲擊別人。 好在貧民窟雖擁擠,卻從不會將那些流連于此的流浪者趕出這里,對于這里的住民來說,一個流浪者而已,也不知道哪天就死了。 尤妮絲流浪至此之后的一段時間內(nèi)倒是沒人理會她,只是她會聽見居民們閑閑碎語,說這個流浪者居然還沒死,亦或者是有人感嘆最近家里的老鼠突然都消失了,也沒有懷疑到老鼠消失跟這個從來看不見臉的流浪者有關(guān)系。 不過前些天,發(fā)生了一件事,打破了她與這些貧民窟居民之間微妙的平衡。 那天下著大雨,尤妮絲沒有躲在暗巷里,而是戴著兜帽坐在了街邊一處屋檐底下,兩個小孩在狹窄的馬路上奔跑,一輛馬車從街頭急急駛來,馬車夫臉上的慌亂以及那幾個小孩的毫無察覺她盡收眼底,她連忙跑了出去,在馬車撞過來之前,將孩子抱在懷里,然后閃到了另一邊。 直到被她緊緊抱在懷里的孩子驚嘆般說了一句“原來流浪者是個這么美的jiejie”時,她才后知后覺自己的兜帽在之前自己奔跑的時候,從頭上掉了下來。 兩個孩子在她懷里仿佛烙鐵一般燙手,她忙不迭將人放下,向后退了幾步,正巧撞上了聞訊趕來的孩子父母,那個母親沒有多看她,而是上前去抱住了自己的孩子,而那個父親則是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遍,眼神有些微妙。 她連忙將兜帽戴了回去,遮住了自己的臉,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而后,貧民窟里每天就多了幾個跟著她的人。 有時候是女人,有時候是男人,有神色不善的,也有眼神玩味的,甚至還有那幾個街頭拉客的□□跟在她后面跑,問她要不要一起做買賣。 這次跟著她的這幾個男人她從未在貧民窟見過,估計是外面的人。 她咬緊了牙關(guān),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速度,想著把這幾個人甩開,貧民窟的居民們也習(xí)慣了她身后總跟著幾個人,也見怪不怪了,之前被她救了孩子的女人坐在家門口洗衣服,跟她打了聲招呼,見她沒有回應(yīng),便聳了聳肩,跟鄰居說:“聽說科林斯的王重病了?!?/br> 尤妮絲猛地停住了腳步。 而后,那個鄰居輕飄飄地說:“兩年多以前尤妮絲公主的死訊傳來之后他就重病了吧?!?/br> “這次不一樣,據(jù)說王宮內(nèi)的醫(yī)館都直搖頭嘆氣呢,看樣子是不行了?!?/br> “狄黛米小公主才兩歲呢,難不成是阿羅即位?” “還能怎么樣?唉,正是便宜了那個雅典小子了……” “……” 尤妮絲站在貧民窟熙熙攘攘的街頭,隱藏在兜帽陰影里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間的迷茫。 她以為自己死了,科林斯和斯巴達(dá)的一切都在棺蓋合攏的那一瞬間悉數(shù)消亡,她是尤妮絲,也不是尤妮絲,她有著尤妮絲的容貌、記憶,以及所有喜怒哀樂,但她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只是一個以血為生的怪物。 她沒有殺列奧尼特,離開斯巴達(dá)之后也沒有回到科林斯,而是四處流浪,直到來到這里離科林斯并不算遠(yuǎn)的貧民窟,聽著科林斯口音,觸摸科林斯灣的海風(fēng),觸著科林斯的土燒制的磚瓦,就已經(jīng)能使得她幾乎感動到落淚了。 她原本打算就這么流浪下去。 尤妮絲藏在寬大袖口里的手微微攥緊,然后再次踏步,而那兩個男人也跟了上來,只不過她此時已經(jīng)沒有心情去管這些跟著她的人了,她的步子越來越快,拐過人最多的這條街道,離開了人口聚集的區(qū)域。 她已經(jīng)想好了,等到了郊區(qū),她就加快速度,也不管別人會不會懷疑,直接甩掉這幾個人,然后趕去科林斯王宮。 只不過她剛走上郊區(qū)小道,就聽見一個脆生生的聲音:“jiejie!” 她一愣,順著聲音抬頭看去,只見之前被她從馬車前救下來的小男孩正坐在一棵桂樹的樹枝上,正笑著朝她揮手:“jiejie你要去哪呀?!?/br> 他說著就一手撐著樹干,想跳下樹來,只不過腳下一滑,差點摔下來,尤妮絲見狀立馬朝前奔去,卻聞到了一陣濃郁的血腥味。 “啊……”小男孩低頭看著自己手肘,“擦破了?!?/br> 他又抬頭去看尤妮絲,正要說些什么,卻猛地愣住了。 尤妮絲用自己的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躬了下身,低低吼叫著,她之前還能勉強控制住對鮮血的渴望,但是血一旦沖破皮膚暴露在空氣當(dāng)中,味道就濃郁了十倍不止,勉強被壓制住的饑渴感又迅速沖上了她的喉嚨,眼眶也是像是被烈火炙烤一般疼。 那幾個一路跟著她的男人見狀,互相對視一眼,便立馬跑上前來,一個人粗暴地扯下她的兜帽,另一個人則解下腰間的繩索,想要將她的手綁起來。 “jiejie!”小男孩焦急地喊道,正要跳下來時,尤妮絲艱難地喊了一句:“你別下來!” 小男孩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么,尤妮絲已經(jīng)又喊了一句:“無論發(fā)生什么,千萬別下來!” 她仰著頭,微微閉著眼,任這兩個人綁住了她的手,而她則緊緊地咬住牙關(guān),額頭上青筋根根暴起。 “果然赫提說得沒錯,這個流浪者是個頂漂亮的姑娘,就是皮膚太白了一些。” “流浪太久了,吃不飽穿不暖的,你還指望面色紅潤嗎,不管怎么說,肯定能賣個好價錢了。” 她勉強正開眼,只看見兩張丑陋的臉,正對著她,說著一些下流的詞匯。 她其實已經(jīng)聽不太清楚了,視野中只剩下他們開開合合的嘴,已經(jīng)頸部青藍(lán)色的血管。 她張了張嘴,發(fā)出一聲只有渴到極點的人才會發(fā)出來的喑啞的呻/吟。 那兩個人還在說什么,她也無暇去管了,她實在太渴了,那些貧民窟的老鼠根本無法抑制住這種饑渴感。 她低吼了一聲,綁住她手腕的繩子盡數(shù)斷裂,她伸手抓住一個正處于驚訝中的男人,用自己的牙齒,咬破了對方脆弱的頸部。 人血的味道很美,是在貧民窟到處亂竄的老鼠所遠(yuǎn)不能比擬的,在血涌進(jìn)口腔里的時候,她陶醉得微微瞇上了眼睛,像是那些在沙漠瀕死的人終于求來了異常甘霖。 另一個人在短暫的驚訝過后,便發(fā)出了一聲慘叫,一屁股跌在了地上,他往后退了一些,便驚惶地手腳并用,往貧民窟爬去。 尤妮絲吸干了第一個人的血,將人隨手丟開,抹了抹嘴唇上的血痕,便飛速朝那個人跑了過去,一把按住了他的后頸。 之前還獰笑著綁住她說著要把她賣個好價錢的男人臉伏在草地上,渾身顫抖,低聲求饒。 尤妮絲紅著一雙眼,正要低頭去咬他的脖子,忽然就聽見了一聲喃喃低語:“jiejie……” 她愣了愣,緩緩放開了按住對方脖子的手,回過頭去,看見了那個抱著樹干,滿臉驚恐地望著他的小男孩。 “jiejie?你……是怪物嗎?” 尤妮絲睜大了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看著那個之前還朝她笑的小男孩,微微張開了嘴:“我……” 我不是怪物,我是尤妮絲。 之前被她按在地上的男人見她停了手,立馬慘叫著“有怪物”,然后往貧民窟方向跑去了。 那身“有怪物”像是一顆巨石一般,砸在她的胸口上,她本以為自己沒有了心跳之后,胸腔就只剩下一片死寂,沒想到,還能感覺到那種仿佛被從地獄里伸出的手狠狠攥住的痛楚。 她茫然地將手放在安靜的胸口處:“我……” 你已經(jīng)死了,尤妮絲。 你是怪物。 第37章 尤妮絲來到科林斯王宮外已經(jīng)是好幾天后的事情了。 她在城外那片野玫瑰盛開的山坡上遙遙望向王宮的方向, 她能看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 仔細(xì)到院子里橄欖樹上一顆顆青翠欲滴的青橄欖,屋檐下的科林斯立柱柱頭那一片片雕刻精細(xì)的毛莨花莖葉,以及那些形色匆匆的醫(yī)官與侍女。 這些人她都認(rèn)得,只不過是看著他們臉色歲月的痕跡,她才反應(yīng)過來,她離開科林斯嫁去斯巴達(dá),已經(jīng)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野玫瑰迎著摩里亞半島仲夏熾熱的陽光開得無比的熱烈,她身上罩著皺巴巴的黑袍, 坐在其間,像是在黑暗中掙扎許久,不經(jīng)意間誤闖入人間的魔鬼。 她想跑下這片高地, 穿過城中的大街小巷,闖入宮中, 奔到她父親的榻前, 再看看這個愛了她寵了她十八年的男人。 可是她又害怕, 貧民窟被她救下的男孩最終對著她的滿臉恐懼,以及人們舉著火把高聲喊著的“殺掉怪物”, 無時不刻不在提醒著她,她已經(jīng)不是父親膝下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了。 她只有抱著雙膝蹲在半坡上,下巴放在膝頭,遙望著那片宮殿, 默默地咬著下唇。 她不會感到疲倦,不會有困意, 便像一座雕像一般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從日出到日落,看著宮殿里的人在早晨時拉開窗戶清掃臺階,再到夜幕降臨燈火喧囂。 第三天的早晨,這片種滿了野玫瑰的山坡上迎來了又一位客人。 尤妮絲在他上山之前便已經(jīng)察覺,連忙扼住了自己的喉嚨,躲到了山頂?shù)哪强霉饦渖稀?/br> 她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一個黑發(fā)男青年緩步走上山來,他穿著灰色的雙腰帶式希頓,露出了肌rou線條流暢的小腿,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的側(cè)臉,他稍長的黑發(fā)未束,遮住了耳廓,沒有留胡須,能看見他隆起的眉骨,高高的鼻梁,以及抿起的唇。 這是個很年輕的男人,甚至可以用少年來稱呼。 他走在半山腰上時便停下了腳步,低下頭,看向一朵在他腰間綻放的玫瑰,然后用手輕輕地?fù)崦艘幌禄ò辍?/br> 尤妮絲從看見他的那刻起,就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中的樹枝。 她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 這是阿羅,她的弟弟阿羅。 她遙望科林斯王宮整整兩天都沒有見到的阿羅。 那個初見只會怯生生拉著她衣角的小男孩,那個在她出嫁時死死盯著她的少年,已經(jīng)長成了可以獨當(dāng)一面的大人了。 她就蹲在樹上,借著茂密的枝葉擋住自己,從枝葉的縫隙看著阿羅坐在山坡上,沉默著望向了遠(yuǎn)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