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尤妮絲的眼睛變得微微恍惚,她嘆了一口氣,又說:“為什么……我死后,你每天都會到這兒來呢。” “不,不是。”阿羅也側(cè)過頭看向她,“從你離開科林斯的第二天,我每天都來這里?!?/br> 尤妮絲看著他,微微有些愣神。 “你走的前一天?!卑⒘_因為酒醉,眼神有些迷蒙,但是說出的話卻又異常的清醒,“你走的前一天晚上跟我說,讓我經(jīng)常替你來這兒看看,野玫瑰少了你會寂寞。你死后,你和野玫瑰都會寂寞,所以,我就天天來看看,來陪陪你?!?/br> “我……”尤妮絲斟酌著,剛開了一個頭,阿羅便已經(jīng)截了過去:“對不起,jiejie?!?/br> “?。俊庇饶萁z睜大了眼睛。 “對不起,我寫了那些傷害你的話?!卑⒘_揉了揉眉心,“那些話不是我真心的,天底下再也沒有人比我更想讓你好好活下去了。只不過那時我還小,我很狹隘,我認為你不屬于我的話,就干脆死掉好了,我只要想到你活在摩里亞半島的另一端,跟列奧尼特幸福地生兒育女,就覺得非常痛苦,所以我每次給你寫信,到最后,都會被自己無來由的憤怒所控制,都在詛咒你去死。” 他說完,拉住了尤妮絲冰涼的手,覆蓋在了自己的臉頰上,閉上了眼睛,他的睫毛輕輕顫抖著,仿佛有些不安。 “jiejie,你不知道,從小時候起,你在我心里就比阿芙洛狄忒更美,你是被我捧在心尖上的人,我小時候依賴你,長大了就想保護你,我都沒想過我會寫出那樣傷害你的話,既是傷害你,也是在傷害我,信寄出后,我又想騎著馬追回來,但最終都還是放棄了,想著也許因為這些信,你可能會在心里更在乎我一些吧……” 他的手包裹住了尤妮絲的手背,然后低下頭,在她的手心印下一個吻。 尤妮絲只覺得手心里好像多了一塊沉重的烙鐵,她手指微微動了動,然后反扣過來,與阿羅的手掌雙手合十。 阿羅微微睜開了眼睛,用一雙與夜色一般迷蒙的黑色眼睛看著她:“jiejie,你愿意原諒我,給我一個保護你的機會嗎?!?/br> “可是,我是一個怪物……”尤妮絲喃喃說道,只不過她話音剛落,阿羅便已經(jīng)彎下腰來,在她冰涼的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想來反應迅捷的她此時倒有些反應遲緩,她后知后覺地用另一只手捂上自己的嘴唇時,就聽見阿羅笑吟吟地說:“不,你不是怪物,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看的怪物,你是我從四歲起,就一直愛著的尤妮絲?!?/br> 他像是怕自己的話不夠有說服力一般,又彎下腰來準備故技重施,然而此時的尤妮絲早有準備,她一手扣住阿羅的肩膀,使得阿羅動作一頓,他愣了愣,想要繼續(xù)湊上前去,卻發(fā)現(xiàn)扣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力氣極大,他根本動彈不得。 尤妮絲則揚著下巴,饒有趣味地說:“你沒喝醉,對吧?!?/br> 阿羅一愣。 “也許你不記得了,如果你真喝醉了,就是死皮賴臉要靠在我肩膀上睡覺的?!庇饶萁z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我看你今天并不困嘛。” 阿羅笑了笑:“今天的星星這么漂亮,就這樣睡了豈不是很可惜?” “可你也沒有看星星啊?!庇饶萁z挑著眉說。 “因為你比星星更好看?!卑⒘_垂著眼簾,放低了眼眸盯著她,柔聲說道。 尤妮絲被他這么直白的話弄得一愣,倒讓他找到了突破口,他握緊了尤妮絲的那只手,肩膀突破了尤妮絲的封鎖,手臂攬住了她的腰,湊上前去,吻住了她的唇。 尤妮絲那只原本扣住他肩膀的手只得抓住他身上?,斏甑牟剂希瑢⑺酶恍?。 阿羅的吻非常的生澀而笨拙,與他平時給人深沉而又暴躁的樣子不太一樣,他在收到尤妮絲的回應的時候,那只攬住她腰身的手臂甚至有了一絲絲的顫抖,尤妮絲便拍了拍他的肩,然后便又舌頭牽引著他,耐心地引導他。 山下的城鎮(zhèn)里仍是燈火通明,歡笑聲聲,山坡上則只有春風吹過草野的低語,安靜如此,她能很清晰地聽見阿羅的心跳,一聲一聲,越來越迅速,越來越急躁,她鼻腔呼出一口氣,與他的鼻息碰撞融合,如同此時正在親吻著的他們一樣,帶著幾分急切的纏/綿。 一吻畢后,阿羅終于老老實實地躺在了草地上,抬著頭看星星,他一手枕在自己的腦后,一手則緊緊抓著尤妮絲的手,手掌覆蓋著她的手背,輕輕地摩挲著她細長的手指。 春季的星空雖然不比夏季燦爛,但也只有一番語言無法描述的美,他們瞇著眼睛辨認一顆顆星星,然后說著這些星星的故事,比如這幾顆星星是被幻化成大鷹的宙斯擄到奧林匹斯山上為眾神倒酒的美少年甘尼美提斯,那幾顆是阿芙洛狄忒和她的兒子厄洛斯幻化成的兩條小魚,而那邊的,就是色雷斯詩人俄耳浦斯那把由父親阿波羅贈予的里拉琴。 阿羅望著那幾顆星星,說:“我大概知道了俄耳浦斯為什么在與愛人陰陽相隔之后選擇頹廢度日,終日追逐對方的幻影了?!?/br> 尤妮絲頓了頓。 阿羅仰視著她:“但我知道,你不是幻影,你是真的尤妮絲,你從冥界走出,又回來了我的身邊?!?/br> 相對于阿羅表面平靜內(nèi)心卻如暴風雨中的海面一般的洶涌難抑,尤妮絲此時倒是沒有想得太多,她坐在阿羅身側(cè),任阿羅握住自己的手,另一手則托著腮,看著城市的狂歡,以及寧謐的夜空。 她自死后就格外珍惜這些平常來說習以為常的東西,還好她不需要眨眼,便比普通人又更多時間去看,去觀賞。 “你也想下去跟他們一塊兒跳舞嗎?”尤妮絲聽見躺在身邊的阿羅說。 她笑了笑,看著一群舉著火把在大街上起舞的女孩子們,說:“我不行?!?/br> “我記得以前你是跳得最好的那一個?!?/br> “那都是以前啦。”尤妮絲笑著說,“現(xiàn)在我加入他們不把他們嚇個半死,那時候估計整個摩里亞半島都在流傳去世幾年的外嫁公主復活,科林斯全城陷入恐慌。” 阿羅握緊了她的手,說:“怎么會,你是最完美最優(yōu)秀的科林斯公主。” “阿羅,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理所應當受到所有人的崇敬和愛戴的?!庇饶萁z說,“我在你眼里完美無缺,但在其他人眼里,再平凡不過?!?/br> 阿羅坐起了身,跟著她一起看著那些奏琴跳舞的城中居民,看了許久,拉著尤妮絲站起身來,說:“你在這里等等我?!?/br> 尤妮絲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我去把你今天修好的那把琴拿來,我們在這里唱歌跳舞。”阿羅笑著說,“我們唱自己的,跳自己的?!?/br> 尤妮絲愣了愣,失笑道:“我去拿更快一些。” 阿羅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說:“不,必須我親自拿過來,你就在這里等我?!?/br> 尤妮絲瞇了瞇眼睛,也伸出手將他被夜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頭發(fā)攏到他的耳后,說:“好,我在這兒等你?!?/br> 第43章 阿羅下山時候的腳步聲又跟來時的不一樣了, 這回他腳步輕快, 興奮之情難掩,直到他走了一片喧鬧的城中,腳步聲漸微,隱于城中的音樂聲后,尤妮絲才收回了注意力,又抬頭去看星星。 俄耳浦斯被狄俄尼索斯狂熱的女信徒撕成了碎片,散落在色雷斯的各處,他的母親史詩女神卡利俄帕走遍了色雷斯, 將他的軀體收集完整,葬在了奧林匹斯山麓,而宙斯受他的父親阿波羅所托, 將他那把里拉琴裝點在了星空之上。 尤妮絲小時候在知道了俄耳浦斯故事結(jié)局的那天下了大雨,她只得趴在窗臺望著窗外生悶氣。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夜幕方至, 阿羅便拉著她爬上了王宮的宮墻, 然后指著紛繁星空,告訴她那幾顆星星連起來就是俄耳浦斯的里拉琴。 她當時還有些奇怪, 問他:“你怎么知道的?” 當時尚還年幼的阿羅眨了眨眼睛,說:“我昨天去問教我們里拉琴的老師的,我想等到天晴的時候,一定要帶jiejie過來看星星。” 尤妮絲現(xiàn)在才知道, 如果將小時候與阿羅相處的種種細節(jié)一一在腦海里回放一遍,就會發(fā)現(xiàn), 其實從很早的時候起,阿羅看著她的眼神里,就已經(jīng)蘊含了很多極為復雜的東西,只不過她想當然地將他的感情歸咎為年幼不懂事,只知道依賴jiejie,卻從沒想過,愛情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局限于年齡的。 她笑了笑,站起了身,風吹得她的裙擺獵獵作響,她將頭發(fā)挽至耳后,然后將兜帽戴上,遮蓋住了自己的面孔,只露出了一個尖尖的下巴。 她往前走得太久了,偶爾停下來等他,都會讓他激動得情難自抑,但現(xiàn)在,她決定回頭去找他,牽著他的手,把他帶回來。 科林斯城中一片喧鬧,狂歡中的年輕人們手拉著手,合著歡快的樂曲聲踏著整齊的舞步,唱著祈禱今年豐收的歌謠,他們在看見一個突然出現(xiàn)的用斗篷遮蓋住全身的人后并沒有太過好奇,只是想拉著對方的手一起加入狂歡,那個人卻忙不迭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幾步。 “你是外鄉(xiāng)人嗎?今天是酒神的狂歡節(jié),來吧,一起跳舞!”幾個年輕姑娘熱情地說。 尤妮絲搖了搖頭,她想抬頭看看起舞的人群,卻又拉低了斗篷的帽檐,便轉(zhuǎn)過身,飛快地躥進了巷道之中,只留下幾個面面相覷的姑娘。 跟熱鬧的城市比起來,科林斯王宮就冷清了許多,她躍上宮墻,發(fā)現(xiàn)王宮內(nèi)并沒有舉行任何的歡慶儀式,除了幾個平時關(guān)系就不錯的侍從舉在葡萄架下喝酒之外,跟平常并沒有什么不同。 想來應該是老國王新喪,王宮取消了今年的酒神節(jié)慶典。 她從宮墻上跳下,朝阿羅的寢殿走去,一路上倒也沒有人發(fā)現(xiàn),在經(jīng)過狄黛米的寢殿時,還能聽見狄黛米用著糯糯童音問母親西莉亞,今年的酒神節(jié)為什么一點都不熱鬧。 她停住了腳步,然后聽見西莉亞柔聲回答:“因為父親還沒有走遠,他看見我們唱歌跳舞,會覺得寂寞的?!?/br> 狄黛米說:“父親覺得寂寞為什么不來找我呢,我好想他呀?!?/br> “因為他不能?!蔽骼騺喺f,“乖孩子,快睡吧?!?/br> 狄黛米似乎并不怎么甘心這么早就睡下,還繼續(xù)哼哼:“我看見柏提斯將軍他們進宮里來找哥哥的時候,還以為今天會有慶典的呢……” 而尤妮絲則在聽見柏提斯的名字時皺了皺眉。 柏提斯是科林斯的第一戰(zhàn)將,雖然年事已高,但在軍隊中的威望卻無人能及,當時阿羅提議進攻斯巴達,柏提斯一人反對,其他將領(lǐng)便紛紛附和。那時候阿羅每天提著這個名字眼神都陰戾了不少。 他進宮來找阿羅做什么? 尤妮絲捏緊了拳頭,便朝阿羅的寢殿飛快奔了過去,還沒走進院子里,她就先嗅到了一股nongnong的葡萄酒味,然而她眉心皺得更緊,這味道并不純粹,似乎酒里還摻了什么東西,而阿羅寢殿周圍原本應有的侍從卻一個都不見了,王宮的這處角落空落落的。 她的腳步在門前頓了頓,嗅到門后還應當守著一個人,便咬著牙,連墻也不翻,便一把推開了院門,與此同時,她聽見了阿羅一聲怒喝:“柏提斯,你居然在酒里下藥,你這是想造反!” 而這時,那守在院門口的士兵也已經(jīng)朝她舉起了手中的劍,她的余光只瞥見那在夜色中閃著凜冽寒光的劍刃,只反射性地想去捂住自己隱隱作痛的小腹,待到劍刃逼近她的脖頸時,她才像是打了一個寒戰(zhàn)一般清醒過來,用手掌迎向劍鋒,將劍刃牢牢握住,在那個士兵驚詫之時,轉(zhuǎn)到了他身后,另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年輕的士兵瞪著眼睛掙扎了一下,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掙不脫這個看似瘦弱的年輕女子。 尤妮絲不愿意傷害任何一個科林斯人,只牢牢將這個年輕士兵鉗制住,然后便扭頭看向?qū)嫷畹姆较颉?/br> 在阿羅怒喝那一聲之后,她聽見幾聲雜亂的腳步聲,然后一個略有些蒼老卻雄渾有力的聲音說:“我沒有造反,我永遠忠于科林斯,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你這個來歷不明的雅典小子將科林斯送到斯巴達的鐵蹄下踐踏,所以寧愿將你殺了,再自殺,去冥府向老國王謝罪?!?/br> 尤妮絲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她咬著牙,壓低了嗓子,在年輕士兵的耳邊說道:“國王不是已經(jīng)取消了進攻斯巴達的計劃了嗎?” 那個士兵飛快地搖頭。 “沒有嗎?”尤妮絲的聲音變得更低了一些,“他……仍一意孤行,要攻打斯巴達?” 那個士兵唔了幾聲,重重地點頭。 而這時,另一個年輕一些的聲音說道:“西莉亞王后告訴我們,如果你已經(jīng)走上了偏路,那我們可以殺掉你,權(quán)力不能成為你復仇的工具,科林斯不能因為你的一意孤行而被徹底毀滅?!?/br> 尤妮絲握著劍刃的手一抖,瞪大了眼睛,微微搖了搖頭。 西莉亞,真的對這些將領(lǐng)說過這樣的話的嗎? “你說謊!母親不會讓你們殺我的!”阿羅怒吼一聲,然而這一聲卻仿佛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低低喘息著,說,“你,柏提斯,你看著jiejie長大的,你曾說過jiejie是你看到過的最可愛最好看的姑娘;你,芬德爾,你每次看見我jiejie的時候,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你愛慕她。結(jié)果她不明不白死在斯巴達,你們有誰想過去問一個原因……沒有,你們怕死,你們個個都怕死……” “阿羅!你果然是走上了偏路,西莉亞王后受老國王臨終所托,務必要看住你,誰知道你如此冥頑不靈,我們決不能容忍你這樣的國王將科林斯葬送!”柏提斯一聲怒斥,緊接著,就是利刃出鞘的聲音。 尤妮絲一聽見那個聲音就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她來不及細想,一把將被自己鉗制的士兵推了出去,然后飛快地跑到寢殿前,從窗外躍入屋內(nèi),在落地的一瞬間,她便看清楚了屋內(nèi)的一切。 燈光飄忽,阿羅坐在榻前,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而他身前站著兩個披著甲胄的將領(lǐng),為首一個劍已經(jīng)從鞘中抽出了大半,正是老將柏提斯,而最角落處,則蜷縮著一個端著酒杯托盤的侍女,她似乎是害怕到了極點,渾身抖得不停,緊緊的閉上了眼。 尤妮絲看見她,心就沉了下去。 她是西莉亞的近身侍女。 怪不得阿羅的寢殿周圍空無一人,原來芬德爾說得沒錯,這場謀刺過往的行動,參與者中就有現(xiàn)任國王的母親。 這一瞬間,寢殿中的燭火與那晚斯巴達墓坑前的劇烈跳動的火光重合,蓋棺前所看見的列奧尼特的那張隱于陰影中的臉又涌上她的腦中。 她和阿羅,都被最親近的人,拋棄了。 她咬著牙,攥著拳頭,在柏提斯的劍刃落在阿羅后頸上之前便將他抱在了自己的懷中,然后沖向窗戶,這一切都發(fā)生在瞬息之間,連身為戰(zhàn)將的柏提斯和芬德爾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只看見榻上已經(jīng)沒有了阿羅的身影,只剩下了那把之前被他緊緊護在懷里的陳舊的里拉琴。 尤妮絲將阿羅帶到了那處山坡上,這里星光依舊,夜風吹得樹葉娑娑作響,山下城中的狂歡已經(jīng)進入尾聲,音樂漸漸低沉,聚集起來的人群也逐漸散去。 阿羅被尤妮絲平躺在草地上,他面色慘白,半閉著眼,顫抖的手在懷中摸索著什么,然后吃力地抬起下巴,看著尤妮絲的臉:“jiejie……琴……我沒有帶回來?!?/br> 尤妮絲低著頭看他,用冰涼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頰,說:“沒事,我?guī)慊貋砭蛪蛄恕!?/br> “可是……我是不是要死了……”他有氣無力地說,“我拿了琴,準備回來找你,母親的侍女就領(lǐng)著柏提斯過來了……她說母親聽聞我跟柏提斯將軍最近有誤會,希望我們喝杯酒好好談談……我沒想到……我沒想到……” “世界上有那么多想不到的東西?!庇饶萁z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帶著幾聲哽咽,她用另一只手覆蓋住了自己的眼睛,手掌感覺到了一偏溫熱。 “是啊……”阿羅說,“我以為我這輩子都能保護jiejie……給jiejie出氣……但我沒想到會……”他咳嗽一聲,“才只有一個吻而已,一個吻……遠遠不夠啊,我愛了你十五年了……” 他說著,聲音越老越小,直到最后,終于再也聽不見了。 尤妮絲的身體一僵,然后用手背狠狠地拭去自己的眼淚,她死死盯著阿羅慘白的臉,說:“我不會讓你死的,阿羅,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雙手握住了阿羅的肩膀,俯下身來,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朝著阿羅尚還溫熱的側(cè)頸處狠狠咬下,獠牙刺破皮膚,咬穿動脈,鮮血涌進她的口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