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名字而已，那有什么。”

    也只有他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他打從踏進這個圈子起，就開始使用“燈火闌珊”的名號。在守望圈內(nèi)，其使用頻率甚至遠高于他的真名。再怎么著，也不至于分辨不出別人在叫他這個名字。

    在看見谷一涵的口型時，蔣臨嘉就猜出了她在說什么。

    不過……是想讓她多叫幾遍而已。

    第十六章

    穿行于訓(xùn)練靶場的機器人之間，谷一涵不斷晃動手腕，盡可能快地重復(fù)著將準(zhǔn)星甩到目標(biāo)頭部的動作。

    快速積攢出來的能量刷新出大招圖標(biāo)，三百六十度的轉(zhuǎn)身之間，脈沖炸|彈自她手中飛出，準(zhǔn)確地粘在了敵人的身上。

    被炸碎的機器人落出一地零件，雙槍在手中翻轉(zhuǎn)換彈，谷一涵忽聽旁邊的人問了句：“可以嗎？”

    “沒問題了?！?/br>
    她點頭回答，順便轉(zhuǎn)過去對裁判做了個“ok”的手勢。

    “你們好了嗎？”

    作為隊長，蔣臨嘉跟教練確認(rèn)過所有人的設(shè)備都完好無損后，一起被拉進比賽房間大廳。

    繼續(xù)在大廳內(nèi)等待的期間，谷一涵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起來。

    觀眾席上，應(yīng)援燈牌一如既往的數(shù)量眾多。

    光是支持他們這邊的，她就看見了支持整支戰(zhàn)隊的隊粉舉著的“everything 一切皆有可能”和上周就見過的“燈火闌珊，我失眠”。也有妹子在頭上一左一右戴著麻將大小的小燈牌，上面各寫著一個“燈”字和一個“火”字。

    谷一涵的視線在某處停下。

    “‘給里給氣夏允杭’，”她忍著笑意念，“‘月月敲可愛’？”

    聲音通過連麥器傳過去，很快就得到了回應(yīng)。

    夏至：“給、給里給氣？”

    他伸著脖子看了半天，終于也找到了那塊燈牌，無語凝噎。

    “唯一能讓我有所安慰的，”他癱回椅子上，“就是舉著江月牌子的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了。”

    “你不覺得說你gay里gay氣的是個小jiejie更絕望嗎？”

    lux吐槽：“燈火一個人占了我們隊八成的女粉，幸好我屈居第二。夏至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你明明是隊內(nèi)墊底，大家都看見了，一出門找你簽名的全是男粉。”

    谷一涵心想她也許有希望跟蔣臨嘉打個五五開，自帶粉絲和流量真是深藏功與名。

    她的燈牌……這周好像又多了幾塊。

    “屈居第二？”隊內(nèi)戰(zhàn)火一觸即發(fā)，江月責(zé)無旁貸地再添一把柴，“你在車上補覺補得沒睡醒嗎？”

    “我跟你們講?！?/br>
    方糖深沉道。

    “你們這樣是要上‘兄弟開車了’的?！?/br>
    這又是一個每周放送的周邊欄目，安置好的攝像機會實時記錄他們的一舉一動，后期則截取每隊選手在賽前有意思的玩笑sao話又或者賽時緊張的報點，放出來圖觀眾一樂并讓他們了解到選手在比賽時的狀態(tài)。

    “上上上，都兩周沒上了。”lux毫不在意，甚至還有點小興奮，直到低頭看見比賽地圖被調(diào)整成crl優(yōu)先選擇的多拉多時才露出點牙疼的表情，“我覺得咱們的制度是不是應(yīng)該改改啊，這樣是選不出歐皇的，猜拳都輸了的人去猜硬幣怎么可能贏嘛？”

    “我也覺得有道理?！?/br>
    谷一涵舉手。

    “今天打不贏crl就請非酋夏至背鍋。”

    “玄不救非氪不改命，我也很絕望啊，”突然淪為背鍋位，夏至無可奈何地一攤手，“下次請直接把我剔除出備選名單謝謝。”

    多拉多，位于墨西哥的海濱城市，屬于crl一貫很擅長的推車圖。

    敵方的攻勢打從一開局就很兇猛。

    “下波我有大，”谷一涵的76站住二樓高臺，心里依舊覺得不大穩(wěn)當(dāng)，“幫我拆d.va機甲耗他矩陣?！?/br>
    “我有激素。”

    蔣臨嘉問：“源氏大招差多少？”

    “才一半，”江月才拔過刀不久，“只能接戰(zhàn)術(shù)目鏡的下一波?！?/br>
    簡明扼要的信息交流后，定下了下波團戰(zhàn)的戰(zhàn)術(shù)。

    谷一涵的主力輸出瞅準(zhǔn)了d.va，源氏的三進三出也可勁地瞅著奶媽和d.va丟鏢。

    可這d.va借助猩猩罩子的走位實在奇詭，再加上奶媽給他的資源傾斜得厲害，竟然怎么都沒法讓他爆出機甲。

    無奈之下，只能借著他回過頭保護輔助的時機，盡可能消耗他的矩陣。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谷一涵按下“x”鍵的充能提示，得到信號的蔣臨嘉抬手注入納米激素。被強化的士兵76卡著二樓的陽臺按下q鍵，戰(zhàn)術(shù)目鏡的藍光還未來得及籠罩全場，一個身影突如其來地撞了上來，連帶著76都被撞得后退了兩步。

    “他矩陣不是用完了嗎？”被熟悉的紅色籠罩，谷一涵難以置信道，“怎么還有？！”

    d.va吞下了她的全數(shù)子彈不說，還跟隨著她的每次動作左閃右閃，直到矩陣全部用光，就身先士卒地用自己機甲的大腦袋擋住了她的全部視野。

    激素目鏡時間結(jié)束，谷一涵才終于打爆了d.va的機甲。

    可一個機甲，換一個足以清場的激素目鏡，對crl來說真是血賺。

    多拉多以2:3的比分劃上終點。

    “他們是從哪里找來這種副t的，”場上戰(zhàn)況如何，后排輔助看得最清楚，夏至臉上難掩憂慮，“木槿被限制得好厲害。”

    源氏有“影”，矩陣也無法吃下龍刃的“斬”，輸出環(huán)境相較還好點。

    可作為即時命中的c位，谷一涵的情況就不是如此了。d.va恨不得把立式的矩陣塞進76的嘴里，臉上簡直寫滿了“矩陣好吃嗎，好吃你就多吃點”。

    處處緊跟她的腳步，吞下她每發(fā)子彈。以至于她前半場的輸出量甚至沒拿到牌子，后面才找回一個傷害銅牌。

    很難受。

    難以言喻的煩躁感眨眼間席卷全身，谷一涵注視著屏幕，沒說話。

    “別急?！?/br>
    這種時候，蔣臨嘉的嗓音依舊清冽。

    像一汪清泉，轉(zhuǎn)瞬間安撫下躁動不安的情緒。

    “還有下場沃斯卡婭。”他說。

    “現(xiàn)在很流行在沃斯卡婭工業(yè)區(qū)使用黑影戰(zhàn)術(shù)，”看著eve在a點布防，解說若有所思，“但這還是eve第一次在賽場上拿出黑影?！?/br>
    “我們誰都不知道燈火什么時候練了手黑影?！?/br>
    另一位解說笑道：“當(dāng)然，怎么說都是c位出身，他打輔助時進攻性也非常強，搞得我現(xiàn)在一點都不意外?！?/br>
    黑下a點安全屋中的兩個血包，eve就相當(dāng)于獨占了戰(zhàn)場中的全部資源，盡管黑影只能算是半個輔助，真正的奶媽只剩下dj，也依舊能打得不落下風(fēng)。盡管戰(zhàn)線漫長，他們依舊成功從crl手下守住了第一波團戰(zhàn)，彼時，谷一涵的手上已經(jīng)捏上了一個戰(zhàn)術(shù)目鏡。

    “這波團戰(zhàn)……就看76能不能把這個目鏡順利開出來了。”

    解說分析。

    “木千的d.va走的風(fēng)格就是騎你們c位的臉，對矩陣的把控上也有一種要命的精準(zhǔn)，從上局來看也很明顯。所以eve最好還是先盡可能消耗一下d.va的矩陣——等等，矩陣還沒用完啊，目鏡就這么直接開嗎朋友？！”

    與解說在臺上的話語截然相反，站在后方二樓上的76在看見敵人逐漸逼近時，已然開啟了自己的大招。

    “我看到你們了！”

    伴隨著老兵念出的這句大招語音，d.va開著矩陣便向前推進，與此同時，黑影卻在他身后悄然現(xiàn)出身形。

    這位墨西哥黑客在空中輕盈躍起，雙手聚攏再張開。以蔣臨嘉的黑影為中心點，方圓數(shù)米內(nèi)的敵人皆受到了數(shù)據(jù)干擾，飛到一半便被強制中斷了技能的d.va從空中墜落，在76子彈和源氏黑影的三重夾擊下，駕駛員小d.va——宋哈娜從搖搖欲墜的機甲中彈射出來，緊接著也被76的自瞄秒掉。

    技能被黑，也就意味著失去了還手之力，剩下的只有一場屠殺。

    戰(zhàn)術(shù)目鏡時間結(jié)束，谷一涵動作不停，輸出根本不差于她開著自瞄大招的時期。

    “三殺！”

    雅典娜系統(tǒng)的女聲，一聲比一聲語調(diào)激昂。

    “四殺！”

    “五殺！”

    她宣布。

    飛射而出的榴彈擊中想要竄逃的dj，像轟然推倒了最后一根球瓶的保齡球。

    “團滅！”

    “說實話，”老何看著他們，道，“我對你們今天的表現(xiàn)很滿意?！?/br>
    “能從crl拿下一分已經(jīng)是個符合我預(yù)估的結(jié)果了，還是以a點慘案的形式。最后的比分結(jié)果，我希望你們不要太過在意，繼續(xù)往前看才是好的?！?/br>
    所謂“a點慘案”，就是指進攻方連a點都沒打下來，局勢太過慘絕人寰，令人不忍直視。

    ……當(dāng)然，沃斯卡婭把crl打了個a慘也沒什么好高興的。因為他們在下一場的國王大道就還了回來，同樣給了eve一個a慘。

    教練告誡他們，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像他現(xiàn)在的體型就是一口口慢慢吃出來的。同理，想要在兩周之內(nèi)就從排行榜第九名逆襲打贏第二，也是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

    但幾乎不可能，并非不可以寄托希望。

    長此以往地努力，能做到的那一天就絕不會遠。

    做完復(fù)盤也到了深夜，蔣臨嘉獨自坐在桌前，沒有絲毫困意。

    桌上的平板電腦一遍遍地回放著crl與其他戰(zhàn)隊的比賽錄像，他向前倒帶，凝神觀察著他們的行動套路。在他又一次向水杯伸手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如也時，才按下了暫停鍵。

    他的房間離三樓那間小廚房不遠。

    蔣臨嘉靠著櫥柜，水壺?zé)_，開關(guān)彈開的瞬間，耳朵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遠處門扇開合的聲響。

    職業(yè)fps選手總要練出“聽聲辨位”的本事，聽力都是極佳的。

    來人盡可能壓低了腳步聲，但在安靜的夜里聽來也挺明顯，還是往樓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