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

    孟杉年正要說話，就見眼前人露出討好的笑，到底是老了，再怎么保養(yǎng)，現(xiàn)在這么一笑，也滿臉的褶

    子。

    “西青，你下來了啊?！泵夏刚Z調(diào)輕柔得不能再輕柔，和當(dāng)初第一次正式見面的冷若冰霜簡直判若兩

    人。

    易西青態(tài)度平平，應(yīng)了一聲：“嗯?！?/br>
    他端著熱好的牛奶走至孟杉年身旁，“休息一下，你手該抱酸了，”

    跟在他身后的阿姨上前，話不多，動作輕柔地將小姑娘抱起，小姑娘在mama懷里睡得香得不得了，外婆

    陡然間提高分貝的喝問都絲毫沒干擾到她，但這會兒一離開mama的懷抱，小臉就皺成一團，開始小小聲地哽

    咽。

    小家伙長得好，皮膚奶白奶白的，五官也出彩，眼型隨mama滾圓滾圓，瞳色則隨爸爸，如同外頭清透的

    陽光，可愛得不得了，就算現(xiàn)在哭也一點兒都不鬧心，只令人心揪揪的疼，在場的別說親爸親媽，客廳里正

    抱她的阿姨都難受自責(zé)得不得了，就連廚房正在忙碌的私廚都忍不住探出腦袋，眉頭皺成一團，真是恨不得

    什么都捧出來雙手遞給給小姑娘，只要她別哭。

    唯獨孟母。

    她只掃了一眼自己的嫡親外孫女，就恨鐵不成鋼地瞪向女兒的肚皮，語氣掩飾不住的責(zé)怪：“順產(chǎn)多

    好，你現(xiàn)在開刀三年內(nèi)不能二胎！”

    末了，意識到易西青正冷冷地盯著她，又“好心好意”鼓勵閨女：“下回爭氣點兒，生個帶把的！女婿

    你也別擔(dān)心，我們家里女人都是先生閨女再生兒子，我和她外婆都是，放寬了心啊，下一個肯定是小子！”

    易西青示意阿姨將女兒抱進兒童房，阿姨也不敢再多聽，邊哄著寶貝疙瘩，邊快步離開。

    待人走開，易西青對丈母娘冷淡道：“我們不準(zhǔn)備要二胎?！?/br>
    事實上要這一個，他都后悔死了，別看小姑娘現(xiàn)在乖得不得了，在孟杉年肚子里的時候可把她折騰得不

    清，別人家孕婦都長胖，就孟杉年四肢和臉反而瘦了一圈，雖說是剖腹產(chǎn)但生產(chǎn)前也痛，生產(chǎn)后傷口恢復(fù)期

    間也痛。她不說，忍著，可他就是知道。

    再要一個，還不如要了他的命。

    孟母一聽，滿臉驚愕：“這怎么可以？這么大的家業(yè)往后誰繼承？沒有傳宗接代的，親戚朋友們往后還

    不笑話你們？”

    若眼前這位不是孟杉年的母親，易西青早就請人掃她出門；若孟杉年不在身邊，那他有幾句話就可以毫

    無顧忌地送給她母親，但此時此刻，他只能忍著，因為他若是在她面前給她母親下臉色，那太不尊重她。

    易西青斟酌再三，正欲啟口，手背被孟杉年輕拍了拍。

    “沒事，我自己來，你去看看寶寶。”孟杉年側(cè)過臉來，彎彎眼睛同他柔聲道。

    易西青抬手輕撫了撫她的長發(fā)，溫聲道：“好，有事喚我?！?/br>
    她不想讓他看，他便不看。

    孟杉年眼睜睜見他上了樓，也懶得再動，就站在窗邊，直言道：“mama，我愛我的孩子，不管是他是男

    孩還是女孩。我不像你，因為外公外婆不愛你，看不起你，把你當(dāng)舅舅們的墊腳石，所以你也看不起自己，

    連帶著看不起我?！?/br>
    孟母結(jié)結(jié)實實一愣：“你、你怎么這么說mama？！真是太沒教養(yǎng)了！白眼狼！”

    孟杉年佩服自己，還能笑出來，“媽，比有一對重男輕女的父母更可悲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嗎？”

    孟母因陳年舊傷被挖出，之前臉唰地一白，現(xiàn)在又漲得通紅，眼里神色慌張，顧不上回話。

    孟杉年也不需要她回話，自問自答：“更可悲的是，從小被輕視對待的女孩，結(jié)婚生子后，卻成了曾經(jīng)

    最害怕的、最恐懼的、傷害過自己的同類人，被害者成了加害者，把自己曾受過的痛苦、被不公平對待的痛

    楚，原封不動地分毫不差地施加在女兒身上?！?/br>
    孟母滿眼苦澀，恢復(fù)少許淡定：“你看了我日記？”

    孟杉年并不理她：“你可悲是你的事，我不可悲。”

    “我們家往后不歡迎你，每個月的生活費，我會只多不少的打給你，如果你和爸爸生病了需要人照料，

    可以打電話給我，我會替你請人。但，以后我不想再見到你了，mama，”她微微仰起臉，手指拭去眼角流出

    的淚，同母親做最后的道別，“你好好的?！?/br>
    孟母是被易西青送出家門的，她勉強壓下心頭的亂紛紛，維持著表面的鎮(zhèn)定，一路上同易西青介紹兒子

    的學(xué)歷和經(jīng)歷，如同在背誦履歷表，兒子的每一件大事小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中途，她頓了下。

    她記得兒子小學(xué)興趣班上了哪幾個，也記得分別是什么時候報名什么時候結(jié)束的，甚至連兒子每一位任

    課老師的姓名和家庭住址以及家庭成員情況都記得清清楚楚，但居然對她閨女是幾幾年大學(xué)畢業(yè)的卻毫無印

    象。

    但也只是那么一下。

    長篇大段的優(yōu)點說完，孟母滿懷期待地問：“女婿，你看我們家寶寶進你公司怎么樣？”

    易西青替她開了車門。

    孟母見他這樣倒不好意思了：“家里有司機，替我叫車干什么，浪費錢?！?/br>
    易西青莫名地看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問這么簡單的問題，但還是好心好意的解答她：

    “因為嫌臟?！?/br>
    孟母：“……”笑容僵在嘴角，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易西青又想起這位老太太似乎還問了一個問題，便又道：“不怎么樣。”

    孟母暫時忍下這口氣，家里條件如今不比往日，兒子還要靠他：“為什么，我們家寶寶哪里不好？要學(xué)

    歷有學(xué)歷，要能力有能力，要本事有本事，你是哪里不滿意？”

    易西青輕笑一聲，語調(diào)不緊不慢：“因為…我可舍不得我們家寶寶做墊腳石。”

    他說話，紳士有禮地替墊腳石丈母娘合上車門，轉(zhuǎn)身離開。

    雕花大門在他身后自動關(guān)上，易西青也不急著回屋，去小花園挑挑揀揀摘了一束花，帶回去給他們家寶

    寶……

    孟母真如同石頭般坐了一路計程車，到了火車站，又愰神坐了好幾個小時高鐵，回到家，丈夫酗酒躺在

    沙發(fā)上，周圍倒了一堆酒瓶，兒子則拎著行李正下樓。

    孟母趕忙收拾好心情，柔著聲音問：“寶寶，你去哪兒？”

    孟弟：“找工作、面試?！?/br>
    孟母攔住他，腦筋轉(zhuǎn)了又轉(zhuǎn)：“寶寶，你去你jiejie家住一陣子吧，好好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怎么樣？”

    她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女兒小時候沒長在他們身邊，長大了又搬出去一個人住，

    自然和弟弟不親。趁這機會，多處處，親姐弟血濃于水，自然能親起來，到時候還怕進不去西年？

    孟弟盯著她，問：“媽，自己找工作很難嗎？”

    孟母連忙安慰：“mama知道對你來說很簡單，但mama不是怕你辛苦么？寶寶你長這么大哪里吃過什么

    苦，又何必吃苦，jiejie照顧弟弟天經(jīng)地義，你們是一母同胞，又不是外人?！?/br>
    孟弟頓了頓，一把奪過被母親搶走的行李：“媽，你總是這樣！你知不知道，我不和我姐親，是因為沒

    臉親！作為既得利益者的我，有什么資格、有什么臉，和被我搶走一切的jiejie親？！”

    小時候爸媽偏愛他，他只覺得竊喜，也并不覺得自己獨占母愛父愛有什么錯，甚至更多時候都會忽略自

    己有個jiejie的事實，畢竟爸媽，的確更像他一個人的爸媽。再后來稍稍懂事點兒，見她每年過年回來總是孤

    孤單單一個人躲進房間，他也會覺得對不起，可當(dāng)時他依然什么都沒做。

    過去什么都沒做、什么感情都沒給，現(xiàn)在他也不該、也不會為了好處往她身邊靠。

    他幼時不懂事，少時懦弱自私，如今至少還有點兒自尊。

    孟母被兒子劈頭一頓怒火弄得滿頭霧水：“寶寶？”

    孟弟未回應(yīng)，只拎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出家門。

    孟母眼神空白，癱坐于酒氣熏天的丈夫身邊，喃喃自語：“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空氣不會給她任何答案，但時間已經(jīng)給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還有（捂臉，以后不做精準(zhǔn)型高能預(yù)警了~）

    *

    說一下文內(nèi)兩根刺。

    1）關(guān)于校園暴力，我忘了我有沒有解釋過了，如果有大家直接忽略哈

    開文前我選擇真正要寫的是過去發(fā)生的校園暴力，而非現(xiàn)在，一是十幾歲的年年和西西都已經(jīng)通過自救，脫

    離這樣的困境，不會再被人任意欺辱，這是人設(shè)原因；二是，比起此類事件當(dāng)下造成的傷害，我想表達的它

    更怕的點是在于“持續(xù)性”，不管一個人未來多么多么牛逼，即便成為“易神”，年幼時受過的校園暴力傷

    害依然在影響著他，牛逼的未來也改變不了苦逼的過去，甚至連自救都救不了。

    ——

    2）關(guān)于重男輕女

    之前回復(fù)過小天使，說年年母親早就受到應(yīng)有的懲罰了，現(xiàn)在終于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