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南風(fēng)這般說，諸葛嬋娟對此人也生出了強(qiáng)烈的好奇，拍打八爺，讓它快飛。

    黎明時分，前方出現(xiàn)了村落，南風(fēng)授意八爺自村外降落，四人步行進(jìn)村。

    “尼姑庵在村里？”胖子問道。

    南風(fēng)搖了搖頭，“前段時間朝廷驅(qū)佛逐道，她們的庵堂被官府拆掉了，暫時棲身在這里。”

    “咱是明察還是暗訪？”胖子又問。

    “直接登門?！蹦巷L(fēng)說道。

    冬日寒冷，村民大多沒有起床，不過想要尋那小尼姑也不用找人打聽，可以感知氣息。

    此時的村子里大多有祠堂，小尼姑就棲身在村西的祠堂里。

    四人去到的時候，小尼姑正在祠堂的大院里掃雪，祠堂的門是開著的，里面有個老尼姑，正拎著油壺為擺在供桌上的一排油燈添加燈油。

    見四人到來，小尼姑先是一愣，轉(zhuǎn)而扔掉掃帚，向門口跑來，與此同時歡喜呼喊，“師父，南風(fēng)真人和正德大師帶著兩位貴客來了。”

    小尼姑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得門外雙手合十，沖四人見禮，“阿彌陀佛，南風(fēng)真人好，正德大師好，英雄哥哥好，美女jiejie好。”

    正所謂萬般皆穿，馬屁不穿，見小尼姑這么會說話，四人臉上皆有笑意，不過除了好感，更多的還是疑惑，尼姑大多是苦大仇深的嘴臉，哪有這般喜慶的神態(tài)。

    “不請自來，多有叨擾?！蹦巷L(fēng)沖小尼姑抬了抬手。

    “真人鶴駕蒞臨，寒舍蓬蓽生輝，何來叨擾一說?！毙∧峁脗?cè)身邀請，“快請進(jìn)，快請進(jìn)?！?/br>
    南風(fēng)想了想，邁步進(jìn)門，按理說道人是不進(jìn)寺院的，但眼下他已經(jīng)不是三宗道人了，而且這里也不是寺院，沒必要糾結(jié)避諱。

    就在南風(fēng)與那老尼姑彼此見禮時，胖子沖小尼姑問道，“我記得你的法號叫惜緣是吧？”

    “大師好記性?！毙∧峁脹_胖子豎拇指。

    “你怎么知道我是和尚？”胖子笑問。

    “我不但知道您是比丘，我還知道您是菩薩。”惜緣言罷，又看向長樂，“我還知道這位就是一戰(zhàn)盡誅紫光閣三十六天罡的孤風(fēng)劍神?！?/br>
    “哎呀，這外號威風(fēng)啊，”胖子沖長樂笑道，轉(zhuǎn)而看向惜緣，“江湖中人送我外號沒有？”

    “沒有，都知道您是地藏王菩薩轉(zhuǎn)世，哪個敢妄言冒犯。”惜緣搖頭。

    “哈哈哈，真會說話，”胖子指著諸葛嬋娟問惜緣，“那你知不知道她是誰？”

    “這位jiejie英氣內(nèi)斂，傲骨天生，光彩照人，不可方物，必是神仙人物?！毕Ь壵f道。

    徒弟是好徒弟，但師父很平常，惜緣的師父年紀(jì)當(dāng)有六七十歲，升玄修為，有些木訥，不善言辭，與四人見面之后便借故離開，留惜緣和四人自祠堂說話。

    “你還有別的師父嗎？”南風(fēng)問道。

    惜緣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有這一位師父?！?/br>
    南風(fēng)點了點頭，“我們這次來有兩個目的，一是有幾句話要問你，二是想再試試你的武藝?！?/br>
    “真人請問?！毕Ь壊恢拐f話喜慶，長的也喜慶，小圓臉，大眼睛，沒有尼姑的那種悲苦面相。

    南風(fēng)也不耽擱，直涉正題，“除了你師父，你還有家人沒有？”

    “有，我俗家雙親俱在，還有兩個哥哥?！毕Ь壌鸬馈?/br>
    “家境如何？”南風(fēng)又問。

    “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但也不缺衣食?！毕Ь壔卮?。

    “可曾有男子令你傷心失望？”南風(fēng)再問。

    惜緣再搖頭，“沒有，兒時父母曾經(jīng)給我定下了一門親事，長大之后我看對方不上，還了禮金，退了親事?！?/br>
    “你有家人，家境也不貧寒，亦不曾為情所傷，那你為什么要出家為尼？”南風(fēng)笑問。

    “只因為我喜歡佛法。”惜緣立刻回答。

    對于惜緣的回答，四人皆不懷疑，原因很簡單，不管是尼姑還是和尚，之所以出家，無非是父母雙亡，家境貧寒，為情所傷這幾種情況，而惜緣的情況并不是這樣，父母都在，家境也好，也不曾為情傷心，排除了這幾種情況，就只剩下她自己喜歡了。

    凡事都有高下之分，什么是下，下就是被逼無奈走投無路才去做。什么是高，高就是沒有任何外力的影響，只是因為自己想那么做而那么做。

    單是動機(jī)，惜緣就甩了中土幾百萬僧尼幾條街，那些僧尼動機(jī)不純，遠(yuǎn)不如惜緣純粹，與惜緣相比，那些都是假和尚假尼姑。

    “你為什么喜歡佛法？”胖子問道。

    惜緣聞聲看向胖子，“我感覺佛法藏著很多道理?！?/br>
    惜緣本以為胖子會接過話頭，未曾想他只問一句就沒了下文兒，于是又將視線移回南風(fēng)身上，等他說話。

    南風(fēng)想了想，問道，“你怎么看待因果？”

    “您要聽長的，還是聽短的？”惜緣并不拘謹(jǐn)，還敢反問。

    南風(fēng)笑了笑，“長話短說?！?/br>
    惜緣說道，“今生的果是前世的因，今生的果也是后世的因，追前世，修來生，都不如珍惜今生來的實際?！?/br>
    惜緣說完，南風(fēng)和諸葛嬋娟都在點頭，但胖子卻在搖頭，而他搖頭的原因也很簡單，惜緣的看法偏離了佛教對于因果的闡述和定義。

    “你如何看待眾生平等？”南風(fēng)又問。

    惜緣微微皺眉，沒有立刻答話。

    南風(fēng)想了想，換了個說法，“你認(rèn)為眾生平等這一說法對不對？”

    惜緣仍然沒有回答，而是以眼角余光偷看胖子。

    見她這般，南風(fēng)知道她有顧慮，便鼓勵道，“你別管他，實話實說就好。”

    “人與人尚不平等，何來眾生平等？”惜緣搖頭。

    見惜緣吞吞吐吐，諸葛嬋娟也鼓勵道，“你不用怕正德不高興，你把想說的都說完。”

    得二人鼓勵，惜緣膽氣壯了些，“眾生平等是說與信徒聽的，倘若真的眾生平等，修佛所得果位何來高低，佛，菩薩，羅漢，這不也分尊卑高下嗎？”

    “我怎么感覺你不太喜歡佛法呀？”胖子皺眉。

    “我喜歡的，”惜緣爭辯，“我只是不似旁人那般不問青紅皂白的盲目崇信，他們那不是真心喜歡，是狂熱的偏執(zhí)，熱情一旦消減，崇佛之心便會隨之消退?！?/br>
    此言一出，胖子皺眉，諸葛嬋娟皺眉，南風(fēng)也皺眉，只有長樂面無表情。

    胖子皺眉是因為惜緣所說太過離經(jīng)叛道，而諸葛嬋娟皺眉則是因為她發(fā)現(xiàn)惜緣所說的這番話與南風(fēng)的很多看法不謀而合，已經(jīng)能算是知音了。而南風(fēng)的皺眉則是心中起疑，惜緣的話幾乎全是他心中所想，此事背后是不是有什么蹊蹺。

    眼見惜緣緊張，南風(fēng)便不曾長時間沉默，“早些時候我曾問你晉身大羅之后會做什么，你說的是找個如意郎君，難道此前你從未遇到過令你心儀的男子？”

    “沒有?！毕Ь墦u頭。

    胖子接口說道，“你長的挺好看，修著佛還懷著春，像你這樣兒的花尼姑，喜歡你的花和尚應(yīng)該不少?！?/br>
    “有很多，還不止和尚，但我看不上他們。”惜緣搖頭。

    “看不上的理由是什么？”南風(fēng)問道。

    “在他們眼中我一點缺點都沒有?！毕Ь壵f道。

    “這還不好？”南風(fēng)笑道。

    “不好，”惜緣搖頭，“人哪能一點缺點都沒有，他們把我說的白璧無瑕，要么就是*熏心亂了心神，要么就是故意撒謊討我歡心。”

    “便是不曾晉身大羅，你已然如此冷靜清醒，若是受封大羅，提升了心智，你這如意郎君怕是更不好找了?！蹦巷L(fēng)笑道。

    胖子也撇嘴接話，“找不到還好，萬一找到了，還不撇下大羅之位跟人跑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剛?cè)岵?jì)

    胖子言罷，南風(fēng)搖頭笑道，“跑什么呀，不會的?！?/br>
    “那可說不好?！迸肿影欀且?，看得出來，這家伙對于惜緣之前的那些說詞很是不滿。

    南風(fēng)沒有接話，只是笑了笑，他之所以說惜緣不會跑，不是因為惜緣會在公私之間選擇前者，而是以惜緣的見識和睿智，不可能有男人入她法眼，她這輩子很難找不到意中人了。

    “小師太，聽說你的武藝很是精妙，我想討教一二?！敝T葛嬋娟沖惜緣說道。

    惜緣尚未答話，南風(fēng)抬手說道，“不急于一時，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br>
    諸葛嬋娟聞言橫了南風(fēng)一眼。

    “真人請講?！毕Ь壵f道。

    “你如何評價我？”南風(fēng)言罷，直視惜緣眼睛，等她回答。

    惜緣猶豫了，但猶豫的時間并不長，“真人深不可測，高不可攀?！?/br>
    “哈哈哈，別說好話，說實話就成?！蹦巷L(fēng)笑道。

    “看給你美的?！敝T葛嬋娟惡狠狠的瞅南風(fēng)。

    南風(fēng)只當(dāng)未覺，也不怪諸葛嬋娟氣惱，他這個問題的確耐人尋味，不過他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為了確定惜緣是真的聰明，還是受到了某人的指點。

    惜緣想了想，說道，“您的過往我曾聽江湖中人說起過，您拒絕受封大羅一事也早已經(jīng)世人皆知，但我想不通您為什么這么做。”

    “想不通不要緊，你可以猜一下?！蹦巷L(fēng)端起茶杯，確切的說是水杯，惜緣和她師父生活很清苦，哪里有錢購買茶葉。

    惜緣搖頭，“我猜不到，您是道門中人，道門中人無不認(rèn)為人分貴賤，按理說您應(yīng)該看不上凡人和異類，但您卻在爭奪大羅金仙時，為世間各類生靈都留下了機(jī)會。

    您能夠在三位大羅金仙聯(lián)手圍攻之下反敗為勝，說明您已然無敵于三界，但您卻并未稱王稱霸，而是與他們立局對賭，不受其利，只承其弊，此舉表明您境界超然，心中有他無我。

    但若說您已入無我之境，也不太對，因為您有絕色佳人相陪，若是超然無我，便不會如此。我想不通您為什么這么做，也不知道您心里在想什么，所以我才說您高不可攀，深不可測?！?/br>
    惜緣說完，四人盡皆點頭。

    胖子點頭是因為惜緣看到了他之前不曾看到的細(xì)節(jié)。

    長樂點頭是欣賞此人思緒之清晰。

    諸葛嬋娟點頭是因為小尼姑說她是絕色佳人。

    南風(fēng)點頭則是因為此人說的是真話，這個小尼姑背后無人指使，她的所作所為只是因為她非常聰明，對于一個自己看不透的人，最巧妙的作法就是說實話，不藏不掖的說實話，挑好聽的實話說，即便實話可能不被對方認(rèn)同，至少也能顯露自己的真誠。

    南風(fēng)點頭過后，看向諸葛嬋娟，“我問完了?！?/br>
    諸葛嬋娟擺了擺手，“我擅長的是歧黃之術(shù)，武功不是我的長項，不試也罷。”

    南風(fēng)笑了笑，他之所以喜歡諸葛嬋娟，也正是欣賞她的真誠，不造作，不扭捏，實則諸葛嬋娟在說這話的時候就已經(jīng)猜到他明白她是因為聽了對方的夸獎才改變主意的，但諸葛嬋娟卻并不在乎，她說我是絕色佳人，我心里高興，不與她打了，就是這樣，你能怎樣？

    諸葛嬋娟不出手，南風(fēng)便歪頭看向胖子。

    胖子無奈，只能再做試金石，不過此番他沒有持拿兵器，而是徒手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