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jié)
許劭拉著劉鎏卻是松快了許多,這個攤子瞧瞧,那個攤子看看。 那些小媳婦們看著許劭連個眼神都懶怠給她們,身邊又牽著個身材瘦削高挺的女子,忍不住打探起來。 “那是誰家兒郎?竟牽了個瘦成那樣的女子出來?” “你還不知道嗎?那位就是年親王世子,旁邊的,就是世子妃。英國公的那個……” 于是眾人紛紛了悟,原來是那一對奇葩??! 奇葩許劭牽著奇葩劉鎏,到了一處皮毛攤子前,卻是個高鼻深眸的西域男人,見了許劭的裝扮就知道是大金主,立即笑呵呵地招呼著:“大爺,買個皮子給夫人做裘衣吧?” 許劭不大看得上那些皮子,都是些有雜色的。 真正好的皮子,早就入了宮了。 劉鎏卻看著攤子上一副皮手套發(fā)怔,手套做工雖然趕不上現(xiàn)代的工藝,針腳卻也過得去,西域不產(chǎn)繡花針和縫衣針,所用的針線都是趙國出口過去的殘次品,所以這皮手套的針腳略顯粗糙,上面的縫合線看著也不怎么精細。 可這手套的樣式,已經(jīng)足夠吸引人了。 當時壓根不會有人做出這樣精細的五指手套來,大都是囫圇的兩塊布縫起來,能把手揣進去就成了。 “這是……手套嗎?” 西域商人一聽劉鎏這話,頓時大喜:“夫人知道這是手套?夫人是識貨的。” 劉鎏想的卻是別的,之前西域那邊也有胸衣傳進來,真的讓她越來越懷疑,西域那邊有同樣穿越而來的老鄉(xiāng)了。 “這是什么人教你們這樣縫制手套的?”劉鎏拿過那副手套試了試,還挺合適的,于是拿了一錠銀子晃了晃,“告訴我,就不用找錢了!” 西域商人有些驚喜,伸出雙手接了銀子,笑瞇瞇地答:“這沒什么不能說的,這是我們?yōu)鯇O國的二王子弗蘭,教大家這樣制作的!說是能比一般草草地縫制了皮甲子,要多賺一些,又能將裁開了,不能用來做衣服的邊角料利用起來。我們的二王子,是我們的福星呢!” 劉鎏皺眉。 許劭也來了興致,回去的路上,忍不住與劉鎏說道:“年底是陛下的誕辰,西域那邊烏孫國獨大一方,也早早傳了消息過來,說是會派他們的二王子作為使臣過來。你對這個二王子弗蘭,為什么這么感興趣?” 劉鎏想了想,只說:“只是覺得這人奇思妙想較多,要是在烏孫國掌了權,恐怕對趙國不利!” 許劭也忍不住皺了眉,他覺得自家老婆說的都對! “現(xiàn)在烏孫國沒有露出苗頭,兩國互市也很繁茂……不過,以咱們陛下一貫的性子,怕是早就叫龍衛(wèi)盯著了?!?/br> 劉鎏知道,許融身邊的龍衛(wèi),已經(jīng)從先帝時期的暗衛(wèi),發(fā)展成了許融手里的一把刀。 大概就是錦衣衛(wèi)那樣的。 她點點頭:“陛下有防備就好!對了,好多日子沒有聽到宮里的消息了,我上次遞帖子進去還被拒了。我想給太后娘娘遞個帖子,就算見不到賀域晴,好歹進去看看!那怎么說都是你師兄的親meimei,咱們理應照看!” 許劭自然不攔著她入宮去見蕭氏,許益早將劉鎏的身世告知了他,只是這丫頭還沒有主動開口說出來,叫他有些不爽了:不信任他嗎? “你去好了,我送你到宮門口之后,就去找?guī)讉€舊友拜訪拜訪。最近聽說顏欽先生要回來了,我去青山書院知會一聲?!?/br> 他一句話完,劉鎏頓時覺得皮子一緊。 你道這艷琴是誰? 現(xiàn)年六十來歲的顏欽,是劉彥的老師,后來做了劉雍和劉鎏的老師。顏欽可算是趙國歷史上驚才絕艷的人物了,二十歲的時候,就中了進士。 要知道這古代的科舉考試,尤其是文舉,從十幾歲下場考秀才,中了秀才之后,一路考上來,也要許多年。 聰明一些的,大多三十歲左右能上了殿試,得個不錯的功名,從此踏上仕途;稍微不聰明的,五十歲之前也能考出來;而再有一些腦瓜子不怎么靈敏只知道死讀書的書呆子,七八十歲也只是個窮酸秀才,這樣的人趙國也不少! 可是顏欽十四歲下場考秀才,一路考到殿試,被親點了進士的時候,也才二十歲,可知有多聰明了! 可聰明的人,大抵興趣愛好都會比較廣泛。 顏欽二十歲上中了進士,讀書這件事,也就失了興趣,做了官之后,覺得官場有意思,于是一頭扎進去,在昭徳帝手下混了十年,一路做到宗正寺卿,位列九卿之一,可是頂大的官了,那時候大家上頭都有個袁承載壓著,想做官再近一步,也難了。 于是這家伙,對做官又沒了興趣。 轉(zhuǎn)頭拎了把劍,辭官去闖蕩江湖了。 一個書生,江湖是那么好闖蕩的嗎?別人在打架,你在一邊之乎者也,不是找打嗎? 顏欽在江湖上奔走了幾年,時不時被人揍,也就覺著江湖沒什么意思了。 昭徳帝叫龍衛(wèi)盯著他的去向,朝中各人也盯著他的去向,只以為這廝玩鬧夠了,總該回來了吧? 結果顏欽扔了包間,哐當一頭扎進了灈陽城外香火非常旺盛的白馬寺里,咔咔就剃了光頭,好嘛!這廝居然對佛法生了興趣,出家去了! 昭徳帝那時候被袁承載挾制得沒了治國的銳氣,聽說顏欽出家,更是覺得天下英才都舍棄了他這個帝王,于是也自我放棄治療,轉(zhuǎn)頭扎進煉丹房里,追求長身不老去了。 那顏欽出家后,在白馬寺里一路做到了住持,后來忽然有一天發(fā)現(xiàn),出家人也要整日里追名逐利,每個月香火旺不旺?信徒多不多?信徒的布施香油錢多不多? 于是這貨脫了袈裟,轉(zhuǎn)頭又回了灈陽城,倒是有將近七八年的時間沒再四處鬧,還在灈陽城外買了處小山頭,開辦了青山書院,請那些有名的狀元、榜眼之類出身的官員閑暇時去授課,書院里倒也漸漸招收了近百名弟子。 也就是這七八年里,顏欽做了劉彥的老師。 外人只當劉彥是紈绔,顏欽卻每日晚間悄悄去英國公府,拎著已經(jīng)結婚生娃的劉彥習字讀書,只說是受了老英國公和國公夫人之托。 可憐劉彥裝紈绔裝得本就辛苦,還不請自來這么個奇葩的老師。 顏欽這人,驚才絕艷倒是真驚才絕艷,可唯獨一樣:大概是恃才傲物了,說話不喜歡溫和地繞彎,打個比方,他要是覺得你長得丑,一定不會說你“氣質(zhì)真好”,倒是每回都直白地“你好丑”。 劉彥又是個每日里真話說得少,假話說得多的“紈绔”,習性養(yǎng)成,難免改不掉,回回都被顏欽拎著好一番懟。偏生顏欽懟人的時候,還喜歡引經(jīng)據(jù)典,不帶一個臟陋粗鄙字眼,就能罵得你狗血噴頭。 劉彥那幾年,當真是被顏欽折磨得時不時地,看見墻想撞,看見河想跳。 到后來,劉彥每次單獨在書房里跟著顏欽習字讀書的時候,看著顏欽那干瘦的小身板,細巴巴的脖子,就忍不住想伸手擰斷了,打個結,再抻直了才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