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淮的指導(dǎo)下，薄熒收回了風(fēng)箏，接著林淮拿著紙燕子又跑了一次，在奔跑帶起的大風(fēng)下，林淮的黑發(fā)在風(fēng)中飛揚，他松開手，將風(fēng)箏送上天空，對薄熒笑著喊道：“收線！”

    薄熒連忙收緊滾輪，風(fēng)箏被拉扯著向她靠近，高度在逐漸升高，在感到拉扯感時，薄熒及時停下了收線的動作。

    林淮跑了回來，在她身邊仰望著飛翔在半空中的紙燕子，一陣微風(fēng)吹過，他立即提醒道：“就是現(xiàn)在，可以放線了！”

    薄熒已經(jīng)在轉(zhuǎn)動滾輪放線了。

    在兩人的注視下，紙燕子越飛越高，越飛越高，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湛藍的高空之中，看著停留在天空中的紙燕子，薄熒不由露出微笑，但是在片刻過后，那抹笑意像露水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著這樣的薄熒，林淮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

    “能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嗎？”林淮輕聲問道。

    薄熒靜靜地看著空中晃動的紙燕，半晌后終于開口：“……我就像是這只風(fēng)箏?！?/br>
    林淮認真地凝視著她，傾聽著她低若蚊吟的的話語。

    “只有被人cao控，才能獲得虛假的自由?！彼⒁曋炜罩袝r隱時現(xiàn)的那根絲線，神色非喜非悲：“……只有掙脫這根線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可是真正的自由同時也意味著徹底的毀滅?！?/br>
    “它以為爬得越高就越自由，拼命飛啊，最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即使飛上了高高的天空，依然是一只脆弱的紙燕，狂風(fēng)可以吹折它的骨架，大雨可以淋濕它的紙面，到最后……“她低聲說道：“一切都沒有改變。”

    林淮沉默地看著她，半晌后，他輕輕握住了薄熒拿著滾輪的手，用她的手慢慢往回收線：“有的時候，線不是束縛?！?/br>
    薄熒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

    “有了它，你才能從風(fēng)雨中安全回家?！绷只挫o靜地說：“絕對的自由是不存在的，與其去抗拒，不如接受這不自由，世上有很多不自由，但不一定都是壞的?！?/br>
    “你覺得用雙臂禁錮住你的行動算是壞的不自由嗎？”林淮問道。

    “……算?！?/br>
    下一秒，薄熒得到了一個輕輕的擁抱。

    “可來自朋友鼓勵的擁抱是好的?！绷只丛谒磉呡p輕說道：“風(fēng)箏線收得太緊是會斷的，就和人的神經(jīng)一樣，緊繃的理智總會有弦斷的一天，就像你溫柔地對待別人一樣，我希望你也能夠被自己溫柔以待?！?/br>
    ☆、第155章

    梁平趕到三環(huán)外的一座地下停車場時, 一眼就看到了停在約定車位上的林淮的保姆車。

    他按捺著心焦, 快步走到白色的大保姆車前，左右張望了下, 小心地敲響了車門。

    門很快打開了, 林淮和薄熒坐在后排，薄熒神色平常地對林淮輕聲說了聲再見，又看著前方的經(jīng)紀(jì)人和賀瀾雅道了再見后，彎著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林淮在后面用手護著她的頭, 看著她安然無恙地站到了梁平身邊后才收回了手，梁平拿著手里的墨鏡給薄熒戴到了臉上。

    “薄熒就麻煩你了?！绷只纯粗浩秸f，好言說道：“通告總是接不完的, 給她留一點個人的休息時間吧?！?/br>
    “是, 你說的對?！绷浩揭荒樦t遜的笑容：“這次綜藝拍完了，我正打算給她放一段時間的假。”

    林淮點了點頭。

    “謝謝你照顧我們的藝人了, 給你們添麻煩了?！绷浩綄α只春颓芭诺膬扇诵χ轮x。

    你來我往過后，梁平帶著薄熒走向了停在一邊的小保姆車。

    上車后, 梁平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開車的程娟用擔(dān)憂的目光從后視鏡里觀察著薄熒，坐在薄熒旁邊的伍蕙沉默不語地看著薄熒。車上每個人都滿腹心事，卻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還要繼續(xù)行程嗎？”程娟小心翼翼地看向旁邊的梁平。

    “回扁舟臺?！绷浩秸f。

    薄熒沒有反駁，她將頭靠在玻璃窗上，光澤柔順的黑色長發(fā)遮住了她的半張側(cè)臉，無焦點的目光靜靜望著窗外, 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美麗人偶。

    看著她的伍蕙雙手緊緊握了起來，眼中露出一抹愧疚和痛苦。

    到達扁舟臺的地下停車場后，薄熒和梁平下車，留了伍蕙和程娟在車上。

    梁平和薄熒一起走進了通往所住公寓高層的電梯，電梯門關(guān)上后，梁平剛要開口，薄熒已經(jīng)看著映出她模樣的電梯光滑墻面說話了：

    “新聞大概已經(jīng)出來了，你知道怎么利用。”鏡面墻壁上映著一張美麗但毫無人氣的冰冷臉龐：“要攻擊的話……就一擊致命?！?/br>
    梁平有些疑惑，他一路上急著找她，哪有時間去上網(wǎng)關(guān)注時事：“什么新聞？你不會被拍到和林淮在一起的照片了吧？”

    薄熒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電梯門緩緩打開，薄熒走了出去：“你會明白的。”

    薄熒的身影隨著電梯門的合攏而消失在梁平眼前，梁平滿腹狐疑地拿出手機，發(fā)現(xiàn)未解鎖的屏幕按亮后上面顯示著一條微博最新推送：

    “什么情況？薄熒失魂落魄現(xiàn)街頭，實拍曝光惹心疼，疑與近期流言有關(guān)?！?/br>
    梁平迅速解鎖登入微博，發(fā)現(xiàn)這條推送微博在不到三小時的時間里，已經(jīng)聚集了十多萬的轉(zhuǎn)發(fā)和評論，被曝光的路透圖里，薄熒呆呆地坐在街頭一條休息長椅上，側(cè)對著鏡頭，臉上的茫然哀傷看得人心頭一痛。

    梁平的確明白了他應(yīng)該做什么。

    只是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猜到了他會借由這期心理測試去反擊路茂母親的污蔑？從坐到長椅上的一瞬？走出攝制大廳的時候？還是從宣布沙盤結(jié)果的時候？

    不管是哪種結(jié)果，梁平會好好利用薄熒創(chuàng)造的這次機會，就像她說的一樣……要攻擊的話，就要一擊致命。

    “……嗯，你累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時守桐握著手機低聲說道：“網(wǎng)上的報道不要在意，我們都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br>
    電話那頭傳來輕輕的一聲再見。

    “薄熒——”時守桐忽然叫住她，他沉默許久后，用堅定的語氣說道：“……有人欺負你的話，告訴我?！?/br>
    掛斷電話后，時守桐無言地注視著手中熄滅的屏幕。

    要怎么做，才能離你更近一些？要怎么說，才能讓你愿意依靠？

    “小桐。”湯俊從休息室外敲門走了進來：“準(zhǔn)備好了嗎？馬上就該你上臺演唱了?！?/br>
    時守桐從休息室的長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對面的穿衣鏡里映出他的樣子，出道馬上一年的時間，令頎長瘦削的少年已經(jīng)褪去了大半青澀，即使沒有手握話筒，整個人依舊散發(fā)著從容傲然的氣質(zhì)，新染成亞麻色的短發(fā)下露著一雙目光銳利的細長眼眸，黑色的機車夾克和長褲為他的氣質(zhì)額外增添一份冷酷，在他不笑的時候，沒有人能想到這個五官偏冷的青年笑起來的時候會讓人看見陽光。

    “《ll》剛剛已經(jīng)給我回復(fù)，他們成功邀請到了薄熒?！睖】粗?/br>
    “告訴他們，我會以約定的出場費加入?！?/br>
    湯俊欲言又止。

    時守桐面無波瀾地看了他一眼，邁步朝門外走去：“我減去的是自己的酬勞，沒影響公司和你的抽成?！?/br>
    “我知道……只是這樣的話，你等于白拍了一季，這……真的值得嗎？”

    “值不值得不用你來評判?！睍r守桐頭也沒回，只有冷冷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恚骸皩ξ襾碚f……沒有比這更值的交易了?！?/br>
    “程總?！庇嗌讫R恭恭敬敬地敲響了總裁辦公室的房門，在得到允許后，他開門走了進去。

    程遐的目光從弧形屏幕上顯示的財務(wù)報表上移開，看向快步朝他走來的余善齊。

    “程總，兩個月前你讓我調(diào)查的事已經(jīng)有結(jié)果了?！庇嗌讫R站在程遐的黑色辦公桌前，兩手恭敬地握在一起放在身前，目不斜視地注視著程遐桌上的筆筒說道。

    “……什么事？”程遐眉頭微皺。

    “薄熒?！庇嗌讫R說。

    程遐想起來了，他的確吩咐過這件事。

    “說吧?！彼氖謴氖髽?biāo)上放開，面無表情地看著余善齊。

    “根據(jù)我們的人兩個月以來的匯報，薄熒和秦焱之間沒有過聯(lián)系?！庇嗌讫R說：“她應(yīng)該不是秦焱的人?！?/br>
    “應(yīng)該？”程遐的神色沒有變化，語調(diào)卻透出一絲涼意：“兩個月的時間，你得到的只是一個猜測？”

    “抱歉……自從秦焱接手連鎖百貨那一條線后，他把管理層的人清洗了一遍，董事長給他留了不少經(jīng)驗豐富的公司老人，我們要想獲得情報難了不少?！庇嗌讫R低頭說道。

    “連鎖百貨上個月的經(jīng)營情況都整理好了嗎？”程遐問。

    “整理好了，我已經(jīng)從加密渠道發(fā)送給您了?！庇嗌讫R說：“調(diào)查所得的薄熒個人情報也在里面?！?/br>
    程遐打開郵箱，將余善齊發(fā)給他的文件下載到了電腦打開，和百科上的信息比起來，余善齊給出的薄熒資料詳細多了，最早的文檔上標(biāo)記的時間是十四年前，如果百科上薄熒的出生年屬實，十五年前的薄熒應(yīng)該還只有七歲。

    程遐打開了這份時間距今最早的文檔。

    文檔最開頭，就是一張用紅發(fā)繩系著長長雙馬尾的小女孩照片，她安安靜靜地抱著一只玩偶小熊坐在一張比她人都高的老舊木椅上，安安靜靜地看著鏡頭，在近乎透明的蒼白肌膚下，小女孩柔順烏黑的長發(fā)越發(fā)醒目，就像是被放入薔薇堆的頭骨，和她清澈平靜的丹鳳眼、小巧的鼻尖、水粉色的唇瓣一起，掩映交會出一幅充滿著病態(tài)的美麗畫卷。背景的白色墻面上高高掛著一枚碩大的公安警徽。

    “十五年前，大姚市人民醫(yī)院接收了一名因突發(fā)溶血癥而被送入醫(yī)院的七歲女童，在全面檢查后，醫(yī)院發(fā)現(xiàn)女童患有‘珠蛋白生成障礙性貧血中型’、‘凝血功能障礙’、‘先天性哮喘’三種遺傳疾病，在告知女童的年輕父母檢查結(jié)果后，女童的父母于當(dāng)晚消失，再也沒有出現(xiàn)。女童在脫離生命危險后，被大姚市人民醫(yī)院送到了當(dāng)?shù)氐木值却仓谩?nbsp;”余善齊恭敬地站在一旁，說道。

    “什么是珠蛋白……貧血 ？”

    “珠蛋白生成障礙性貧血原名地中海貧血，又稱海洋性貧血，是一組遺傳性溶血性貧血疾病。需終身輸血并打排鐵劑，或接受骨髓移植才能存活，輕度至中度貧血，患者大多可存活至成年?！庇嗌讫R輕聲說。

    程遐看著屏幕上的文字，眉頭深深皺了起來：“她的父母……是兄妹？”

    “據(jù)說是這樣。當(dāng)時的幾個護士聽到了女童父母在急癥室外的低聲爭執(zhí)，男人在埋怨女人不該冒險生下孩子，女人則在哭泣，指責(zé)他對親生meimei出手才會造成這樣的后果?！庇嗌讫R說。

    程遐皺眉看著文檔，慢慢下滑頁面。

    “在三種遺傳疾病之外，女童還伴有早期的器官衰竭現(xiàn)象，在搜尋女童的父母無果后，女童被送回了大姚市人民醫(yī)院，由政府承擔(dān)她的最低限度治療費用，當(dāng)時的主治醫(yī)師認為她很難活過十二年歲，但是僅僅一年后，女童的珠蛋白生成障礙性貧血癥就奇跡般地自愈了，哮喘也被基本控制，并發(fā)癥的器官衰竭現(xiàn)象也停止了，就連凝血障礙引發(fā)的身體出血也沒有再發(fā)作過了。女童的案例至今都是大姚市人民醫(yī)院著名的奇跡。”

    “病情獲得控制后，女童就被轉(zhuǎn)往了北樹鎮(zhèn)的公立福利院，那里的福利院院長為她起名為——薄熒。據(jù)說是她自己選的姓。”余善齊說。

    “姓薄……父母是兄妹……”程遐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余善齊沒有出言打斷他的思路，片刻后，程遐的目光落到文檔最底部的一則音頻文件上：“……這是什么？”

    “女童被送往大姚市警局后，當(dāng)時警局留下的語音記錄。”

    程遐點開了播放符號，在沙沙沙的一陣噪音之后，一個放柔了聲音的男聲問道：“小meimei，你知道爸爸mama的聯(lián)系電話嗎？叔叔讓爸爸mama來接你回家?！?/br>
    “……不知道?！毙∨⑤p輕的童音之中既沒有發(fā)現(xiàn)被親生父母遺棄的痛苦，也沒有身處陌生環(huán)境中的恐懼，只是平靜，一份不合時宜的平靜。

    “那爸爸mama叫什么名字，你告訴叔叔好不好？”

    “不知道?！?/br>
    “……叔叔不是壞人，你看，這是叔叔的警徽，還有警\察\證，叔叔是警察，專門抓壞人的，你只有告訴了叔叔你的爸爸mama叫什么名字，叔叔才能找到他們來接你回家呀！”

    “……”

    “那其他人的電話號碼你知道嗎？比如說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你記得誰的？”

    “不知道?！?/br>
    “……”

    半晌過后，那個男聲再次開口了：“小meimei，告訴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在一陣伴隨著雜音的沉默后，小女孩的聲音響了起來，她的聲音依舊透著不合時宜的平靜，一樣的三個字，一樣的語氣語調(diào)，就像是直接從上一個回答里復(fù)制黏貼過來一樣——

    “不知道?！毙∨⒄f。

    程遐望著已經(jīng)播放完畢的音頻條沉默不語，余善齊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偌大的辦公室里，一片寂靜。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放心，就算某章只有兩千多字，但是一周的總更新字數(shù)還是在2.1萬以上的，因為匹薩基本上每周都要完成榜單要求啊，字數(shù)是規(guī)定了的，這章少點那章多點很正常的，總更新平均下來每天都有三千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