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兵微微昂起胸，讓手機的拍攝角度更高一些：“正面對著我們?！?/br>
    “果然出問題了，”老板輕聲嘀咕一句，連忙說，“這票放棄，按計劃撤退?！?/br>
    話音一落，兩人便橫穿馬路，奔到了對面，對面是一排矮圍墻，此時，也顧不得會被經(jīng)過的路人看到，從背包里掏出翻墻鉤，往上一掛，輕而易舉地攀了過去。

    墻后是片未開工的建設(shè)用地，兩人一路向北飛速奔走，幾百米后，跑到了一處公園性質(zhì)的公共綠地，綠地狹長平行于主干道，這里沒有監(jiān)控能拍到，周兵依照計劃，打開手機上的一個軟件，然后和劉齊一道，故作鎮(zhèn)定地沿綠地向東而行，以免引起經(jīng)過路人的注意。走出幾百米后，旁邊出現(xiàn)了一個水塘，周兵將手機關(guān)閉，扔進塘中。

    兩人又繼續(xù)向東跑了一段路，來到一片雜草叢生，堆著諸多垃圾和渣土的地方，這里也是一處未開工的建設(shè)用地，前方不遠處是片無人看管的臨時停車場，常年停放著各種施工車輛，在停車場一側(cè)，遠遠能瞧見一輛破舊的白色面包車。

    按照計劃，這一次老板讓他們不要搭出租車離去，而是坐上這輛面包車，車鑰匙就貼在門把手后面，上車后，自行開出城，前往另一處目的地。

    劉齊正要往面包車跑去，周兵一把拉住他，遲疑地停在原地。

    因為這處臨時停車場上，此刻正停著一輛城管執(zhí)法車，城管隊員和幾個貨車司機在一旁爭執(zhí)著，大約是處罰傾倒渣土之類的事務(wù)。

    周兵觀察了幾秒，遠處這幫人看起來短時間內(nèi)不會走，此時手機已扔，也沒法和老板取得聯(lián)系，他咬住嘴唇，思索片刻，只好自作主張：“不行，面包車不能去，還是按著老辦法，搭出租離開。”

    兩人不動聲色地掉頭，快步離去，向北走到聞濤路，等待出租車。

    當(dāng)探頭轉(zhuǎn)過去發(fā)現(xiàn)兩名戴口罩的歹徒也正抬頭看過來時，所有人瞬間明白，對方也發(fā)現(xiàn)他們了。

    果不其然，信息中心的眾人隔著探頭與歹徒對視幾秒后，那兩人驟然變成了迅捷的豹子，飛速穿到了馬路對面。

    既然監(jiān)視已被對方發(fā)現(xiàn)，那也不再忌諱了，探頭迅速跟著轉(zhuǎn)過去，看到他們一骨碌翻墻而過。

    “嫌犯翻墻，墻后無視角。”

    “手機定位跟住了?！毕拿黢R上轉(zhuǎn)頭對林奇說，“沒辦法組織合圍了，所有警力都以最快速度趕赴目標?！?/br>
    林奇不假思索地傳令，工作人員根據(jù)手機定位，將歹徒位置變化不斷發(fā)送給趕赴現(xiàn)場的警察。

    “目標向北快速移動?！?/br>
    “目標轉(zhuǎn)向西。”

    “所有行動組更新目標位置?！绷制嫦铝钭凡度藛T調(diào)整方向。

    夏明收著各條消息，全神貫注cao作著指揮主機，切換不同畫面。

    這時，聞訊趕來的萬崢、張強、李振威等人，還有海華公司追蹤組的應(yīng)文博一席人也來到了指揮室。

    “西面監(jiān)控中沒拍到嫌疑人?！币幻夹g(shù)員匯報。

    林奇馬上說：“轉(zhuǎn)動攝像頭位置?！?/br>
    “還是沒人，可能已經(jīng)跑過去了?！?/br>
    “等等——”夏明說了句，停頓了幾秒，抬起頭，盯著眾人，“他們不是向西跑的?！?/br>
    “可是手機定位就是這樣啊。”一名技術(shù)警說道。

    “手機定位錯了。”

    “定位怎么可能出錯？”一名信息中心小領(lǐng)導(dǎo)模樣的技術(shù)警不屑地嗆聲。

    “他們用了虛擬定位?！?/br>
    眾人微微皺眉，在場的技術(shù)人員都知道虛擬定位，就是用軟件模擬出手機的位置，譬如交友軟件上很多附近的人壓根兒不在附近，都是一些男人用軟件將美女頭像的賬號設(shè)在附近，等著好色又白癡的人去加好友，隨后進行仙人跳、詐騙等違法活動。

    那名技術(shù)警反駁道：“不可能是虛擬定位，剛剛探頭也拍到了他們?！?/br>
    “一開始是真實定位，他們翻過圍墻后，開啟了虛擬定位。他們現(xiàn)在沒有往西逃，他們是……”

    萬崢打斷道：“你怎么知道？”

    “如果他們往西，西面路上的兩個攝像頭早該拍到他們了。”

    萬崢道：“可能又是運氣好，從攝像頭背后跑過去了?！?/br>
    “這次不可能了！”夏明冷聲說，“我一見他們翻墻，就把附近所有攝像頭全部調(diào)轉(zhuǎn)了180度！”

    林奇和張強一聽這話，瞬間明白過來，無論主謀是否潛伏在信息中心，夏明剛剛把攝像頭全部反轉(zhuǎn)180度的事，除了他自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歹徒自然也不可能調(diào)整路線。

    夏明接著說：“根據(jù)地形判斷，我認為，他們實際的行動路線和手機定位正好相反！”他用力敲了下鍵盤，地圖上歹徒定位向西而行的路線瞬間倒翻過來，變成了向東而行。

    萬崢瞇起眼，問：“你能肯定嗎？這是方向性問題，如果你猜錯了，人就抓不到了。”

    應(yīng)文博淡淡地說：“你說歹徒往東去，這誰也沒看見，怕是你自己猜的吧？”

    夏明無法直接反駁，他只是根據(jù)地圖上的交通地理結(jié)構(gòu)猜測，如果他是主謀，應(yīng)該會設(shè)計往東的路線，這條路最容易逃脫。

    這時，警員又報告：“嫌犯手機關(guān)閉了?！?/br>
    李振威忐忑地看著林奇：“那我們到底是往西，還是往東追？”

    林奇輕輕倒吸口氣，這是南轅北轍的事，一旦命令下錯了，可就失之交臂，再難找到人了，一時間猶豫不決，可奔赴現(xiàn)場的警車還在等他決斷，間不容發(fā)，晚一秒就少一秒抓獲歹徒的機會。

    萬崢給了個建議：“這樣吧，讓最快的幾組去西面，慢的幾組去東面好了，兩頭兼顧嘛。”

    “不行，”張強斷然開口，“這樣警力嚴重不夠！”

    林奇點點頭，明白張強的意思，他作為有很多次抓捕經(jīng)驗的刑警，很清楚不同情況下需要配備的警力。

    目前歹徒關(guān)閉了手機，又不清楚具體行蹤，尤其歹徒是步行，這更是一大難點。抓車容易抓人難，如果歹徒已經(jīng)上了車，警方目標是車，城市中追一輛車不怕追丟。而歹徒是行人，目標太小了，方向變化可能性太多，如果竄入人群中，不提他們帶槍，抓捕容易出事故，光在人群中把人找出來，沒有足夠的警力就是完全拼運氣。

    這次本就事發(fā)突然，準備不足，如果再把僅有的警力分散成兩邊，在偌大的區(qū)域中找尋兩個行動靈活的人，難度太大了。

    “東面，我相信在東面?！毕拿饔终f了一句。

    “你敢肯定？”萬崢肅然追問一句。

    “我……”夏明猶豫片刻，這是他的推測，既然是推測，都是概率問題，這讓他怎么敢肯定，尤其這么大的陣仗，如果因他推測錯誤沒抓到人，所有人都會怪罪于他。

    見夏明不敢開口，應(yīng)文博陰陽怪氣地跟了一句：“如果說錯了，可就相當(dāng)于把人放跑了?！?/br>
    萬崢轉(zhuǎn)向林奇，勸說：“我建議還是分散開來，這樣多一分保證?！?/br>
    張強固執(zhí)道：“不能分散，這點警力分出去找出兩個行人太難了。”

    萬崢惱怒道：“手機定位顯示向西，說用了虛擬定位實際向東，全是夏明的一人猜測?！?/br>
    張強突然強硬回敬：“我相信夏明的判斷，我認為向東！”

    “你！”萬崢咬咬牙，瞪著他，“如果判斷錯了，這責(zé)任你來負嗎？”

    不知今天張強哪兒來的勇氣，或許是想起四年前正是這兩個歹徒，最終導(dǎo)致自己被調(diào)崗，改變了他整個經(jīng)歷，多年來一直內(nèi)心充斥著憤懣，他當(dāng)面放言：“如果不是向東，我直接辭職！”

    這話一說，萬崢也不再爭辯，哼了聲，不再言語。

    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等待林奇，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線路那頭的幾輛警車也都在等他的最后決定。他沉吟幾秒，緊緊握著拳頭，下令：“所有警力往東！”

    命令發(fā)出后，夏明又說：“以東面為中心，周圍各條路所有監(jiān)控全部轉(zhuǎn)向人行道，尤其聞濤路。”

    各個追蹤小組迅速分工，把路面的監(jiān)控全部轉(zhuǎn)向了人行道方向。

    幾分鐘后，消息傳來，監(jiān)控拍到，兩名疑似歹徒模樣的人果然在聞濤路上了一輛出租車。

    周兵和劉齊坐在出租車的后排位子上，沉默不語，兩人都警惕地觀察著外面馬路上的情況。

    以往周兵每次犯罪后，因為收獲豐厚，他總會興致高昂地跟司機聊天，今天突遭變故，他再也沒有心思扯淡了。

    探頭為什么會朝他們轉(zhuǎn)來？他們是怎么暴露的？為何老板開始便說情況不對？他隱隱覺得今天整件事從開始便不對勁，至于哪里不對，又說不上來。

    老板說他們前幾次犯罪全程都很安全，警方對他們一無所知，這點他相信，否則警察早就找上門了，何必等到今天動手時才發(fā)現(xiàn)他們？

    今天剛到達彩虹花園，警方就發(fā)現(xiàn)了他們。想來想去，身上唯一可能暴露的就是手機了，手機被警方監(jiān)視了，所以開機沒多久就被發(fā)現(xiàn)了。這手機是老板提供的，據(jù)說是無法追溯來源的手機號，那么警察又是怎么知道這手機的？他對警察的技術(shù)不懂，也許有高科技。

    腦中胡思亂想著，各種懷疑和困惑以及對危險的預(yù)感籠罩全身，周兵想起了四年前和警察對峙，開槍的往事，那樣的場面他這輩子都不想再來一次了。

    他們上了出租車后，司機問清了他們的目的地，要到城北老鋼鐵廠后山附近，一開始，司機覺得接了個遠程生意，心里挺開心，可沒多久就感到了一絲恐慌。兩人都戴著口罩，上車后一句話都不說，雖然故作鎮(zhèn)定，但司機透過后視鏡看他們時刻盯著窗外。他開了多年出租，也算見識過三教九流，小流氓、社會大哥、小偷小摸、吸毒的等，這些乘客都見過，可唯獨今天這兩位的感覺是生平所未見，尤其是穿紅夾克的高個子，司機在后視鏡偷看，突然被對方發(fā)現(xiàn)，對方眼神居然讓他感受到“殺氣騰騰”這四個字，他趕緊躲避目光，再也不敢看后視鏡了，只想盡快把人拉到目的地了事。大白天的，相信他們也不至于綁架出租車吧。

    幾分鐘后，司機明白今天是真的遇上事了。隔著綠化帶，迎面開來一輛警車，后座的兩人瞬時坐直了身體，那輛警車過了綠化帶路口后一把快速掉頭，就朝他們追來。

    司機不由得一陣警覺，悄悄放輕了油門，把車速降下來。

    “快點兒開。”周兵冷聲地冒出一句。

    司機故作輕松笑著：“你們有急事嗎？我已經(jīng)開挺快了?！?/br>
    此時的車速正與旁邊一輛送外賣的電瓶車并駕齊驅(qū)。

    “快開！”周兵一字一頓。

    司機還想繼續(xù)敷衍他們，猛然發(fā)現(xiàn)他身側(cè)出現(xiàn)了一個黑漆漆的物體，下一秒看清時，他嚇得方向盤一滑，差點兒撞向路中間的隔離帶。

    周兵左手握著槍，通過駕駛室的?；\，對著司機的腦袋。

    “如果你甩不掉警車，我就拉你陪葬?！敝鼙林穆曇麸@示他不是開玩笑。

    司機驚恐之中，一邊求饒，一邊照他吩咐，猛踩油門往前沖，后面的警車也當(dāng)即全速前進。

    這時，周兵瞧見前方另一輛ptu機動巡邏車拉起了警報，在同側(cè)馬路朝他們逆向行駛而來，直對他們的車頭。

    前無退路，后有追兵，難道今天就要認栽了嗎？

    周兵盯著眼前路況，前面路口左側(cè)穿出去是個公園模樣的地方，也只有這一個轉(zhuǎn)彎口了，再無其他選擇，他當(dāng)機立斷讓司機直接左轉(zhuǎn)沖出去。

    信息中心，最新收到的消息很是棘手。

    歹徒挾持出租車司機駛?cè)脲X塘江邊上一個公共性質(zhì)的兒童公園，更要命的是，今天是周末，里面有不少大人小孩。各組支援的警車先后趕到了現(xiàn)場，守在門口等待上級指示。

    沒過多久，一輛出租車從公園里開了出來，驚魂未定的司機被警察接下車，告訴他們，歹徒在公園里下車后，就往里面人多的地方跑去了。

    現(xiàn)在，警方已經(jīng)封鎖了公園外圍的長片區(qū)域，人員只出不進，顧慮到對方手里有槍，里面有這么多大人小孩，警察不敢直接進去搜捕，以免鬧出重大安全事件。

    歹徒確實是朝東面逃跑的，也追上了，這讓林奇等人稍稍松了口氣，只是持槍歹徒進入兒童公園，接下去怎么辦，林奇無權(quán)決定，他只好打電話給支隊隊長，隊長也做不了主，打到了市局，市局緊急征求省公安廳和市政府意見，上級領(lǐng)導(dǎo)態(tài)度空前一致，所有行動的前提是確保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犯罪嫌疑人這次抓不到，可以下次抓，如果他們在兒童公園行兇造成重大后果，不光這次行動的警察，連市公安局的領(lǐng)導(dǎo)都要走人了。

    很快，杭州公安局長親自打電話到指揮室，告訴所有人，目前兒童公園內(nèi)的情況不清楚，為了避免刺激里面的歹徒，立刻把公園外的警車全部撤離，只安排便衣在附近蹲點，待警車撤離后，再讓兩名便衣進公園摸查情況，在沒有市公安局的直接命令下，任何人都不得在公園內(nèi)對歹徒進行強制抓捕。

    十多分鐘后，所有人員都按最新指示就位，現(xiàn)場派了兩名警察偽裝成便衣進入公園查探，結(jié)果短短幾分鐘后，便衣就跑回來說，公園里有多人見到兩名男子搶了一艘?？吭诮叺睦謇硇〈樦掠伍_走了。

    這消息讓大家都始料未及，眾人擔(dān)心的是兩人進了兒童公園怎么抓，誰也沒想到他們會從錢塘江開船逃走。

    不少人松了口氣的同時，不由得痛罵江區(qū)管委會的垃圾船亂停在公園，講不講道理。

    林奇只好安排各組人員沿江部署找人，同時也申請安排水警支援。吩咐妥當(dāng)，他也帶上刑警隊的人馬，匆匆趕赴現(xiàn)場。

    第二十五章

    沿江搜捕還在進行著。

    夏明和張強兩人來到了彩虹花園的北面路口，這里是監(jiān)控最早發(fā)現(xiàn)歹徒的地方，從此處開始，他們要把歹徒的逃跑路線重新模擬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