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距離朝思暮想的后位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 可現(xiàn)實卻告訴她, 一切不過都是鏡中花,水中月,在夢醒時分, 就會瞬間被打破。 不是她的終究不會是她的, 哪怕出賣身心給邪魔,緊閉雙眼, 做出數(shù)不盡的違心之事, 也一樣是徒勞, 最后一樣從空中樓閣被打入塵埃。 其次, 還有孫子楚。 結(jié)合當(dāng)時的情形,以及假太后身邊那位事后被收押的大宮女的口供來看,在給新科進士和大臣們的酒水中確實是下了藥的,但卻誤打誤撞被中間上茅房后找不到回來路的孫子楚給撞翻了,目睹此事的李公公、矮個子小太監(jiān)、御膳房小宮女三人的口述更是證實了這一點。 不得不說,孫子楚確實是個氣運強到逆天的男人,如果不是他,食心魔手上有了這么多人質(zhì)后,情況將會變得復(fù)雜得多,沒那么容易被解決。 對此,就連武宣帝都感到十分驚奇。 再聯(lián)想到他曾聽說的有關(guān)孫子楚為了求娶阿寶而身犯離魂癥的離奇事跡,武宣帝覺得無論如何,他都應(yīng)該把這人留下來,留在皇城,畢竟孫子楚可是連閻王殿都求著要的人才。 不提他的奇葩體質(zhì),就憑這份天生的氣運就非常值得關(guān)注了。 于是,瓊林殿上糊里糊涂立了大功,風(fēng)頭完全蓋過狀元、榜眼和探花的孫子楚被賜大筆封賞,并且進了翰林。 最終得償所愿,與阿寶富足恩愛了一生。 —— 透金色的陽光穿透云層,灑向大地,籠罩在皇城上空的陰霾似乎隨著食心魔的死而消失了,一切都回歸正軌,沒有造成什么大的傷亡,可謂是有驚無險。 自從少了假太后和胡貴妃,原本氣氛波瀾詭譎且妖氣沖天的皇宮就像被靈泉甘露洗滌過一般,空氣中彌漫著干凈清爽的氣息,氛圍也變成更和諧了。 一場大清理過后,上至幾個不愿離宮,甘做擺設(shè)的宮妃,下至侍衛(wèi)、宮女太監(jiān),所有人都各司其職,有條不紊,一個個暫時都安分得狠,不再勾心斗角。 宮外,那些被下過高級蠱蟲的,以白震德為首的一批文官大臣們,在提心吊膽了一段時日后,發(fā)覺身體并沒有異樣,甚至過了需要服用假太后丹藥的期限,體內(nèi)的蠱蟲也沒有發(fā)作。 那種疼得撕心裂肺,受人cao控的提線木偶般的可悲日子,似乎隨著食心魔的死而逝去了。 于是,他們終于逐漸放下心來,解下枷鎖,過上了自由舒心的生活。 皇城一如既往的和平且安寧,城市繁榮富足,百姓豐衣足食,就如同即將毀滅的水底火山之上的平靜海面。 所有人都是這樣的美好和快樂,只除了王都尉府的刁夫人阿慈。 先是一夕之間,太后暴斃,她最大的靠山?jīng)]了,緊接著,和她交好的胡貴妃也被打入冷宮,她好不容易巴結(jié)上的兩個身份地位最高的人竟然都倒了。 變故來得太快,刁夫人還沒來得及緩過神來,她丈夫又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直接住進了后院。 她丈夫王都尉是個武官,自然不會去參加瓊林宴,再加上母親長公主曾試圖謀反之事,一直游離在皇室權(quán)貴的邊緣,處事異常低調(diào),事后也沒得到任何有關(guān)真相的消息,跟普通下層官員以及百姓們一樣,對瓊林殿里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只當(dāng)太后是真的因為身體不好而暴斃。 其實按照王君義的資歷和功績,他本早該晉升,但每有機會卻從不主動爭取,一連錯失數(shù)次,表現(xiàn)得比武考進來的平民武官還要沒背景,長年累月下來,同僚們基本都忘了他居然還是個皇帝的外甥,是正宗的皇親國戚。 后來,有幾次推脫不掉,王君義便干脆推舉了自己的同僚或者下屬上去,幾番下來,大家都覺得他是個熱心講義氣的真男人,都愿意與他交往,且不用擔(dān)心被背后捅刀子,也因此王君義的人緣變得格外的好,在中下層武官中格外吃得開,上層同樣也對他的好名聲有一些耳聞。 瓊林殿事發(fā)之后,王君義沒有多想,仍舊按照原定計劃,帶兵出城剿匪。 那是皇城轄下的一座邊陲小城,多山路崎嶇,且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近年以來,一直都有好好的清白人家姑娘丟失的情況發(fā)生,多數(shù)是出門在外時,有的甚至是在家中,父母一覺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家閨女不見了。 官府派出捕快多番查探,都找不到任何線索,再加上失蹤姑娘的數(shù)量并不是太多,兩三個月就那么一起,且多是在下層平民中發(fā)生的,久而久之,便不再有人去管了。 百姓們只得自己嚴加看顧,謹慎行事,不讓自家姑娘隨意外出,加固好門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一直到某天,向員外家的小姐受不了城中對女子如此封閉禁錮的態(tài)度,又聽說皇城的氛圍要開放的多,就算是未出閣的姑娘,也可以在仆婦的陪同下時常出門郊游踏青等等,頓時她心向往之,決定偷溜出去見識一番。 被向員外從小寵壞的向菱小姐膽子十分的大,她偷拿了丫鬟的衣服,喬裝打扮后,成功混出了府,正準備雇一輛馬車前往皇城時,倒霉遇到了失蹤案背后的盜匪。 盜匪見向菱小姐長得標致,又穿著普通丫鬟的粗布衣裳,以為她就是個平民姑娘,當(dāng)即前往皇城的馬車一路“噠噠”地徑直拐進了盜匪窩。 當(dāng)天,發(fā)現(xiàn)寶貝女兒失蹤的向員外立刻就急瘋了,他趕緊向官府報官,又派了家中幾乎所有家丁出去尋找。 在加強了人手,所有人大力搜尋下,終于在向菱小姐最后雇馬車的地方找到了線索,抓到了幾個小嘍啰。 人們這才震驚地發(fā)現(xiàn),原來這些年少女失蹤案背后,竟然牽扯著一個組織,甚至因為官府的不作為,而發(fā)展得越來越大,逐漸深入這座小城,形成了一個不小的勢力團體。 這些盜匪一開始,還只是普通的販賣人口,將拐來的少女賣到偏遠之地,謀取暴利,后來衍變到會選出里面相貌上乘的,調(diào)教好后賣給其它城的達官貴人們當(dāng)奴妾。 可以說,如果不是這次向菱小姐的意外,繼續(xù)任由他們發(fā)展下去的話,很可能就會搭上上頭的路子,逐漸形成一個牢固而丑惡的關(guān)系網(wǎng),再想剿滅他們就沒這么容易了。 即使如此,要救出向菱小姐和其余被拐少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官府抓到的幾個嘍啰只是最外層的人員,收了錢在城里定期幫忙打探消息的,他們從未去過盜匪們的大本營,只知道是在山里的某處。 但偏偏這個小城又不止一座山,山里面的地勢又十分崎嶇,沒人帶領(lǐng)的情況下,想要找到一伙躲藏在這里的盜匪絕非易事。 于是,小城的官府將此事作為一個大案件上報給皇城,皇城上頭又派了都尉王君義帶兵前來剿匪救人。 就這樣,王君義憑著自己過人的膽識、高強的武藝和經(jīng)驗,最終圍剿了這批喪盡天良的盜匪們,成功救出幾名還困在山上,暫時沒賣出去的少女。 然而,就在王君義正準備返回下山的時候,突然躥出來幾個余黨,將他射落馬下,口中嚷嚷著要為大哥報仇,想將他亂刀砍死。 由于事發(fā)太過突然,來不及拔劍格擋,眼看著王君義就要命喪黃泉的時候,一旁的向菱小姐沒有像其她姑娘那樣驚慌躲藏,反而勇敢地沖了過來,撿起地上的盾牌,站到王君義前面,為他拼死擋下一擊。 王君義在驚訝的同時,他也把握住機會,一邊護著向菱小姐,一邊反擊了起來。 而不幸的是,在他們身后就是一處斷崖,混戰(zhàn)中,王君義和向菱小姐齊齊意外地被撞了下去。 掉下去后,王君義的手下們悲憤雄起,殺死了這最后幾個余黨,收拾完殘局后,他們帶著盜匪們的首級和幸存的幾個少女回到小城,然后又迅速找了幾個擅長攀爬的好手,打算下斷崖為他們都尉和員外小姐收尸。 但令人沒想到的是,王君義顯然還命不該絕,他和向菱小姐被掛在一棵橫斜生長的樹上,幸運撿回了條命。 王君義傷勢過重,掉下去后就陷入了昏迷,被護著好好的向菱小姐率先蘇醒,她拼命將對方從樹上拖進一旁半山腰的山洞中,悉心照料。 就這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數(shù)天,直到他們被王君義的手下們驚喜的找到。 第111章 兩人在山洞中, 缺醫(yī)少藥, 又饑寒交迫, 身為千金小姐的向菱姑娘竭力照料著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不顧危險地采摘山壁上的野果, 辛苦收集一夜的露水, 統(tǒng)統(tǒng)都喂給了昏迷中的王君義。 不僅如此,她還脫掉了自己的外衣蓋在王君義身上取暖, 又撕了自己內(nèi)裙的裙擺替對方包扎止血。 中途蘇醒過來的王君義見狀,大為感動,那顆對愛情失望而死寂的心臟, 突然間再次恢復(fù)了生機, 勃勃地跳動了起來。 看到王君義虛弱地睜開了雙眼, 明明餓到面黃肌瘦, 還衣衫襤褸的向菱小姐旋即綻開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就是這樣的一個笑容, 瞬間就俘獲了王君義, 在他眼中的向菱小姐恍若一朵靜靜綻放的空谷幽蘭, 清新純粹而又美麗。 等王君義的手下找到他們后, 立刻被帶回小城救治休養(yǎng),但向菱小姐跟他衣衫不整, 日夜共處了幾日的事也傳開了。 更不幸的是, 向菱小姐的父親向員外年紀有些大了, 原本他身體就有些不好, 這些天為了尋找女兒白日里到處奔波, 夜晚憂心忡忡睡不著覺, 早已經(jīng)心力交瘁,在聽說女兒掉落斷崖的噩耗后,瞬間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當(dāng)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等向菱小姐被救回來時,向員外已病入膏肓,藥石無靈了,在勉強堅持著和女兒見了最后一面后,終于還是支撐不住撒手人寰了。 就這樣,向菱小姐雖然人救回來了,卻失了名節(jié),更沒了父親這個最大的靠山,留下萬貫家財和一堆不懷好意,想著欺負孤女,侵吞家財?shù)挠H戚。 剛回到家短短幾天的向菱小姐還沉浸在父親去世的悲痛中,尚來不及走出,就得被迫面對這樣四面楚歌、孤苦無依的局面,實在是可憐可欺。 還在養(yǎng)傷,沒離開小城的王君義聽說這事后,立刻不顧身體,帶著手下趕往向家,當(dāng)場宣布向菱小姐已經(jīng)是他的人了,即日就會跟著他回皇城成親。 有了王君義王都尉撐腰后,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們自然不甘再打向菱小姐家產(chǎn)的心思,向菱西小姐也表示心悅對方,愿意跟他回皇城當(dāng)妾室。 頓時,王君義大為感動,幫忙處理起向菱父親留下來的財產(chǎn),先變賣了一部分沒有用處又不方便帶走的東西,如糧倉里的糧食等等,又解散了她家一些仆人,最后獲得的錢財和庫房里的金銀統(tǒng)統(tǒng)都交給向菱小姐,半點覬覦之心都沒有。 處理好員外府的事后,向菱小姐帶著自己豐厚的嫁妝和一大批剩下的忠仆們,浩浩蕩蕩地跟著王君義一行人前往皇城,甚至今后每年她都還能收到自家小城里的田產(chǎn)和商鋪的租金。 真要比起來,不論是家世,還是家財,向菱小姐其實都比阿慈好得多。 就連王君義都覺得讓向菱當(dāng)一個妾室,實在是太委屈她了,帶回皇城后,又因為太后剛剛暴斃,婚事不能大辦,只好低調(diào)地一頂小轎將人抬進府。 對此,王君義更感到愧疚了,既然不能給向菱名義上最好的,那就給她物質(zhì)上最好的。 于是,向菱不僅被安排進府里除了正房外最好的院落,王君義更是終日宿在她房里,叫府里上下都以夫人的規(guī)格對待她,晨昏也不必向大夫人阿慈請安。 不知是心虛,還是故意報復(fù),王君義在做這些的時候,甚至完全都沒問過阿慈的意見。 菱夫人出手闊綽,自己原本帶來的仆人,再加上王君義后來安排給她的一些,每次出行都是前呼后擁的,那架勢看著比阿慈一個正牌夫人還要像夫人。 “王君義,你這是什么意思?”阿慈沖進書房找王君義理論。 王君義眉頭皺成一團,一臉該來的終于來了的表情,不悅地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毛筆:“夫人有何事?” 阿慈冷笑:“我有什么事情,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當(dāng)初是誰說的絕不納妾?現(xiàn)在遇見年輕貌美的,就立刻拋之腦后了,果然是男人說話靠得住,豬都能上樹?!?/br> 這話一說完,王君義眼里也冒了火,他猛地站起身:“夫人,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么粗俗?!” “怎么?連你也嫌我是個山野村婦了?不知是誰當(dāng)年還夸我是山林里的仙子,轉(zhuǎn)眼明珠就成魚目,恨不得休棄我,給那個小賤人挪位子了是不是?!” “刁心慈,你不要以為我不敢!”王君義怒指著阿慈的鼻子道。 事實上,王君義也不是沒有動過這個念頭,他早幾年就想休了阿慈了,不過當(dāng)時礙于太后的緣故,即使吵得再兇,也沒有辦法休妻,但現(xiàn)在作為阿慈靠山的太后都已經(jīng)暴斃了,他又有什么不敢的? 只不過礙于多年夫妻情分,他暫時還不想做得那么絕而已,但如果阿慈繼續(xù)像這樣認不清現(xiàn)實,不斷挑釁惹惱他的話,那就難說了。 他對阿慈所謂的真愛,早就在這些年的中忍耐中被一點點消磨掉了,剩下的就只有厭煩。 阿慈被王君義的突然暴喝嚇了一跳,她也終于想起來自己多年經(jīng)營毀于一旦,又一次變回了當(dāng)年初入皇城時,那個無權(quán)無勢又舉步維艱的小村姑,而且還沒了丈夫王君義的寵愛,甚至比當(dāng)年還不如。 想到這兒,認清現(xiàn)實的阿慈立刻反應(yīng)過來,擺出了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 “好,好,好……”她紅著眼眶連連后退,捂著嘴低泣道,“王君義你好狠的心吶!” 王君義呼吸一滯,眉宇間似乎有些動容。 然而,就在他伸手想要拉住阿慈手臂的時候,書房門突然被人打開。 “相公,求你不要生氣,不要和jiejie吵架?!毕蛄馐痔嶂粋€食盒,焦急地闖了進來。 向菱隨手將食盒放到書桌上,整個人上前一把抱住了王君義的胳膊,將玲瓏飽滿的胸脯都緊緊壓了上去。 王君義驚訝的同時,又有些心猿意馬:“小菱,你怎么來了?” “小菱是來給相公送蓮子羹的,哪想到就撞見你和jiejie在爭吵。”向菱一副勸架的姿態(tài)。 王君義看了一眼書桌上的食盒:“蓮子羹?” 向菱嬌羞地笑了笑:“是啊,這可是我和翊兒一起做的呢?!?/br> 王君義頓時更驚訝了:“翊兒也會做蓮子羹?” 向菱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翊兒那孩子特別地孝順,明明笨手笨腳的不會做,但聽說是給父親大人的蓮子羹,就非得來插一手,里面的蓮子百合可是他洗了半天,掰開去蒂,最后親手放進燉盅里的呢?!?/br> 說著,向菱走過去一步,打開食盒,取出了里面一盅溫度正好的蓮子羹。 “那這小子還真是有心了,哈哈哈哈?!蓖蹙x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眼看著自己的表演被打斷,自己丈夫跟這個小賤人旁若無人地說笑了起來,頓時氣到面容扭曲。 更可惡的是王翊那個小兔崽子,也不知道被小賤人灌了什么迷魂藥,對自己不冷不熱的,轉(zhuǎn)頭卻對她大獻殷勤,當(dāng)這三人聚在一起時,親親熱熱的就像是一家三口,簡直可笑。 她敢保證,這個從小城出身的小賤人絕非什么善茬,也就能迷惑一下男人這樣的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