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驟然響起。

    程故揚：“開門?！?/br>
    第72章

    《巴黎紐約, 天南地北》

    喬然從床上跳起來開門。門外站著她熟悉的身影, 一身運動裝扮, 一雙球鞋, 一個雙肩包，一頭亂糟糟的碎發(fā)，一雙通紅的眼睛。

    喬然呆愣在門前。

    “愣著干什么？里面藏男人了？”程故揚揉了揉她的腦袋，徑直往屋里走。

    “你……”喬然懵：“你怎么在這里？”

    “怕你一個人哭鼻子，過來看看?！?/br>
    “這里是紐約誒大哥?。?！而且有什么好哭的啊？”喬然驚呼。程故揚說得就和下樓買個菜順便接幼兒園小朋友回家一般輕松，可這兩個城市, 分明隔著十四個小時的飛行距離。

    “看你那天挺緊張的，這兩天先處理了下辦公室防拆的問題，本來想趕在你面試前到的，誰知道國際航班竟然也誤點?！背坦蕮P淡淡解釋道, 一邊蹬掉球鞋，直挺挺地撲到床上, “而且這兩天看新聞，紐約川/普大廈著火了, 布魯克林又有槍擊案，這邊不太平。你一個人在這里, 我放心不下，心都懸著，還不如過來看看?！?/br>
    “是嗎，我都不知道……這幾天一直在酒店準備呢，根本沒出去過。”喬然撓撓頭, 知道他是擔(dān)心了：“可是……可是……你怎么找到這兒的？”

    “唔……你個只有支付寶的人，酒店不是用我的visa卡定的么？”程故揚三言兩語地解釋道，眼睛已經(jīng)慢慢合上了，聲音也漸漸低沉。

    喬然將他胡亂蹬在地上的球鞋收好，嘴上嘮叨著：“可是你也沒必要這么趕過來啊，我明天下午的飛機就回國了，就這么幾天功夫……”

    沒人應(yīng)她，床上只有他深沉的呼吸。喬然看他趴在床上癱軟的身子，連背影都透露著疲乏。她輕嘆口氣，替他掖上被子，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熟睡的側(cè)臉。

    幾天不見，總覺得他瘦了，胡渣都冒出來了，眉頭鎖得緊緊的，也不知在憂愁什么。喬然伸手，輕輕撫平他的眉頭，卻被他抓住了手。

    他沒睜眼，說話也有氣無力的，只是握著她的手沒有松開，“喬然，我覺著，我可能病入膏肓了，一閉眼全是你的樣子，溫柔的樣子，生氣的樣子，調(diào)皮的樣子，認真的樣子……然后就舍不得睡著了?！?/br>
    喬然反握他的手，有些感動又有些心酸，“怎么突然矯情起來了？又不是不回去了……行了，你睡吧，我就在邊上，等你睡醒，讓你看個夠?！?/br>
    “嗯?！背坦蕮P仍閉著眼，聲音啞啞的，染著淡淡的悔意，“睡不著的時候，我就翻來覆去想，我以前，考慮得太簡單，讓你受了太多委屈……”

    喬然捏了捏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打斷他的話，“以前的事情不要提了，都過去了。”

    “你相信我吧？無論哪里，總會有我的一方天地?！?/br>
    “嗯，當(dāng)然?！?/br>
    程故揚繼續(xù)平淡地說道，“所以，如果這次你沒能成功，那我也……不愿獨自一人前來。榮耀也好，挫折也罷，我只希望，身邊一直有你?！?/br>
    “……”

    “以后，無論巴黎紐約，天南地北，我們共進退?！?/br>
    他呼吸深長，徹底沉入昏睡，留下的這一句似是囈語，于喬然，卻有千斤的重量。

    喬然不愛哭，可此刻眼眶含不住淚，無聲地往下跌。她慶幸他已睡去，沒有看到她邊哭邊笑的失控樣。

    很久很久，她抹了抹滿臉的水珠子，啞著嗓子低聲說道：“你這家伙，怎么咒我面試不成功呢……”

    程故揚幾日沒有睡好，加上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機，一覺昏睡到了第二天清晨。迷迷糊糊中，懷里是熟悉的軟嫩身軀，只覺得渾身都踏實。

    輕手輕腳地起床，捏了捏她的小臉，他便起身去浴室洗漱，再出來，喬然已經(jīng)醒來，一臉迷茫地看著他。

    “醒了？”程故揚邊擦拭頭發(fā)，邊問她：“出門吃早飯吧？”

    喬然伸了個巨大的懶腰，還沒回過神來：“我要吃煎餅果子?！?/br>
    程故揚嗤笑一聲，伸手拉扯她的雙頰，“笨蛋，來紐約吃煎餅果子？”

    輕微的疼痛稍稍讓喬然回過神來，打著哈欠道：“哦，紐約……”

    “醒醒！傍晚的飛機，我們還有半天的觀光時間，難得來一趟，去轉(zhuǎn)一圈吧。”

    “……哦，好?！编洁洁爨斓?，一聽就是沒睡醒。

    果然，等程故揚吹完頭發(fā)神清氣爽地地站在床前，團在被子里的小姑娘正砸吧著嘴，又睡了過去。

    程故揚失笑，撥開她臉上的亂發(fā)，不再叫她，心里倒是安穩(wěn)了些，她這多日來的失眠癥算是徹底好了。他輕輕合上門，下樓買了咖啡和面包，又折了回來。

    等喬然回籠覺睡醒，已是日曬三竿，她揉了揉一頭亂發(fā)，見程故揚坐在角落里刷手機，迷瞪著眼問道：“幾點了？”

    程故揚：“十一點一刻。”

    “??？！”喬然一聲驚呼，“走走走，趕緊起床，我們應(yīng)該還能觀光兩個小時。自由女神像遠不遠？時代廣場遠不遠？布魯克林大橋遠不遠？中央公園遠不遠？”

    程故揚鎖著眉頭，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最近的是布魯克林大橋，其次是時代廣場，再是中央公園，自由女神像要坐船。”

    喬然聽他語氣低沉，以為是因為自己睡懶覺的緣故，著急忙慌地說：“都怨我都怨我，跑來紐約睡懶覺……”

    坐在角落里神色晦暗的人抬了抬眼，有些無助地看著她：“蘇喬然，怎么辦？所有的景點，都沒……哥大遠……”

    蘇喬然：“……”

    程故揚捧著手機，坐到床沿，把谷歌地圖往喬然眼前一塞，哭唧唧地解釋道：“這里是華爾街，在曼哈頓最南邊，哥大在最北，要換三趟地鐵，耗時約一小時四十分鐘，加上步行時間、等車時間……”

    喬然盯著手機看了半天，又回頭看了眼滿臉寫著“不高興”的程故揚，笑著安慰道：“也就不到兩小時嘛，總比十三小時時差好。我們周末也可以見面的?！?/br>
    程故揚：“……不行，我已失去獨自生活的基本能力?！?/br>
    “……”

    程故揚：“不抱著你我睡不著?！?/br>
    “……”

    程故揚：“你不坐對面我吃不下飯?！?/br>
    “……”

    程故揚：“家里沒你我就不想下班，不，不想放學(xué)。”

    喬然已經(jīng)目瞪口呆。眼前這個不停抱怨“空虛寂寞冷”的耍無賴男孩，好像和她認識的不是同一個人……

    “額……程故揚……”喬然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現(xiàn)在擔(dān)心這個，是不是為時過早？我還沒收到結(jié)果呢……”

    “收到了。你睡著的時候你郵箱推送了新消息，我看了眼，第一個單詞是gratulations.”

    喬然聞言，瞬間從床上跳了起來，一把撈過自己的手機：“程故揚?。?！這么要緊的事兒你現(xiàn)在才跟我說？！” 一邊說著一邊滑手機，手指都在抖。

    “哦……我郵箱里，這種gratulations開頭的郵件比垃圾郵件還多……而且，你被錄取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程故揚嘟嘟嘴，還徑自沉浸在哥大與華爾街各兩端的悲傷中。

    喬然情緒激動地翻開郵箱，打開第一條郵件，果然是道瓊斯美國總公司的hr發(fā)來的，第一段言簡意賅地恭喜了她一番，接下來就是洋洋灑灑幾千字的入職準備，喬然一目十行掃過，已經(jīng)控制不住地在床上蹦跶，喉嚨口的尖叫比平日高了八度：“哇哇哇哇哇……真的是錄取信。美國人神了，真有效率！?。『孟⒈蕊w機飛得還快?。?！”

    還在角落里長蘑菇的程故揚抬頭看她把席夢思當(dāng)跳床的興奮樣，臉色露出了個苦澀的笑意。

    “程故揚?。?！你能不能做下表情管理！??！”

    “……管理無能?！?nbsp;看不出來他是真的不太shuangma？

    “行了行了~”喬然心情大好，直接從床上蹦到他懷里，雙腿架在他跨上，雙手一環(huán)，親了親他的嘴角：“這不是好事嘛~多大點事兒，都在同個城市了，想見面多容易啊，你倒欲求不滿起來了……”

    程故揚反吻她，“你個沒良心的，我辛辛苦苦陪你準備面試，辛辛苦苦飛來紐約怕你哭鼻子，結(jié)果你進了華爾街就不要你糟糠之夫了？這還不如在北京呢，至少還能同個居，現(xiàn)在隔這么遠怎么住一起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喬然實在忍不住笑，“你又不是一輩子在哥大了？沒事兒，這位小朋友，小jiejie等你畢業(yè)哦~~我以前咋不知道你這么可愛呢？之前也沒見你這么粘人啊……跟個哈巴狗似的！”

    “汪?。?！”

    ***

    雖然兩人面臨著相隔城市兩端的命運，可畢竟還有一年的時間，兩人也沒糾結(jié)多久。

    喬然自從確認被華爾街錄取后就過得無比舒坦，這種舒坦主要是來自心理層面的——

    比如，當(dāng)學(xué)校里的學(xué)弟學(xué)妹們見到她和程故揚時，之前都是：“哇哇哇哇哇，那個學(xué)長真的好帥！據(jù)說超級學(xué)霸一枚誒！”然后順便提一嘴：“他女朋友好像也挺厲害的。”

    如今再遇到這樣的情況，一般都是：“那個學(xué)姐就是那個傳說中大三就被華爾街預(yù)定了的學(xué)霸?。‖F(xiàn)在有能力的長得都這么好看？”

    “是啊是啊~怪不得學(xué)長天天跟著她跑！”

    再比如，兩人一同去美國大使館辦理入職和入學(xué)簽證時，簽證官在玻璃窗后審著材料，一本正經(jīng)地說：“抱歉，你們倆不能同一批辦理。這位女士是工作簽證，這位先生是學(xué)生簽證?！?/br>
    于是，學(xué)生黨程故揚灰溜溜地重新取號排隊，工作黨喬然捧著臉樂成了一朵花。

    在程故揚的陰影下茁壯成長了二十多年的喬然，第一次有了種“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的真情實感，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藏都藏不住。

    某日，喬然笑逐顏開地問程故揚：“怎么樣，我的手下敗將，這次輸?shù)眯姆诜税?？?/br>
    程學(xué)神淡定地瞥了她一眼：“英文水平上去了，漢語水平掉線了？手下敗將這個詞改一改?！?/br>
    “改什么？”

    “……裙下之臣?！?/br>
    第73章

    《淡淡憂愁, 極盡浪漫》

    畢業(yè)前的時光快得讓人驚嘆。明明每天都在漫漫的畢業(yè)論文制造之路上唉聲嘆氣, 明明每天都恨不得立刻能打卡論文答辯, 可當(dāng)一切過去的時候, 卻發(fā)現(xiàn)這些熬不過去的漫長，也不過是分針和秒針按部就班之間的朝夕罷了。

    熬過了一切令人窒息的恐慌、急躁、不安、慌亂、焦慮，直到班導(dǎo)把畢業(yè)袍交到每個人手里時，大家才漸漸有了種真的要離開了的實感。

    領(lǐng)完畢業(yè)證書的一周后，喬然就要飛往紐約，畢業(yè)季的這半個月, 她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從程故揚租的公寓樓里搬回了寢室，享受最后的大學(xué)時光。程故揚雖然嘟囔了幾句，到底還是遂了她的意愿, 干脆退了公寓，也一同搬回了學(xué)校。

    吳洛、一荷和倩倩紛紛回到她們熟悉的小小寢室, 這畢業(yè)前的半個月竟是大四以來，全寢到的最齊的一段時間。

    這夜, 寢室熄了燈斷了網(wǎng)，四個正一步步踏入未知的女孩兒仰躺在各自的床鋪上, 這再稀松平常不過的夜聊卻也是久違了的。

    大學(xué)女寢室的夜聊，總是要從男孩兒的話題開始，大一時候如此，臨近畢業(yè)了依舊如此。

    倩倩：“我發(fā)現(xiàn)啊，大一經(jīng)管系有個男生, 長得真像白敬亭。那鼻梁，那皮膚，那小眼神兒，那身段兒，那氣質(zhì)，一流！絕對的一流！”

    一荷：“我似乎看到了墻頭冒出來的一朵花兒?！?/br>
    倩倩：“嘖！怎么說話的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吳洛：“怎么？最近不迷肌rou老男人了？變心小鮮rou了？”

    倩倩一秒變嬌羞：“那怎么會~小鮮rou也就看起來鮮嫩，嘗起來還不一定呢！那各方面，特別是那方面，還是老男人有魅力些~”

    一荷：“四年了，這都四年了！倩倩你女流氓的特質(zhì)一點都沒有被改變。唉，我們學(xué)校明明是百年書香，怎么就孕育出了你這么個敗壞風(fēng)氣的！”

    倩倩：“切！隨你怎么說，反正我們家大仁哥，天下第一，無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