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丟人！你才丟人！”肖鳳珍破口大罵，“童童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要回她有什么不對？你憑什么阻止我？我告訴你，別以為你那些黑暗心思沒人知道！。”

    說著聲音又一揚，高聲喊道：“大家知不知道，這女人沒人要的，嫁不出去的，所以才見不得人好，看不得別人婚姻幸福，要千方百計教唆她姐離婚，破壞她姐跟我兒子的婚姻呢！”

    有人好奇道：“為什么啊？”

    “因為她特別??！”肖鳳珍嗤笑，“人家給她介紹對象、相親，對她印象也好，結(jié)果她厲害啰，說她不生孩子，也不做飯炒菜做家務(wù)哦！這么一說人家當(dāng)然不敢要??！好不容易有人要了，不嫌了，結(jié)果她倒好，又開始說人家丑啦，窮啦，腦子有問題啦……那樣子以為自己是公主在挑駙馬呢！”

    周圍人哄然大笑。

    林曉佳握緊拳，冷著臉道：“沈峰，走吧，別理這個瘋婆子了！她喜歡瘋就讓她繼續(xù)在這瘋吧！”

    說罷轉(zhuǎn)身率先往樓里走。

    沈峰一愣，忙跟上。

    肖鳳珍眼尖看到了，頓時喊得更大聲起勁了：“看到?jīng)]，說到她痛處了，所以惱羞成怒走了！林曉佳我告訴你，別以為走了就行了！你這輩子注定是沒人要嫁不出去的了，整什么手段幺蛾子都一樣，要是心腸好點說不定還能積點德有個好名聲，再這么黑心肝處心積慮破壞別人的婚姻家庭遲早會遭報應(yīng)的……”

    沈峰腳步一頓，轉(zhuǎn)身大步走到肖鳳珍跟前。

    他面色陰沉，目光凌厲。

    肖鳳珍咽了口口水：“你……你想干什么？”

    沈峰盯著她，一字一頓，擲地有聲：“我想告訴你，告訴這里的所有人——她永遠(yuǎn)不會沒人要，嫁不出去，我就喜歡她，要她，等著她嫁給我！閉上你的臭嘴，惡心死人了！”

    第50章

    林曉佳將熟睡的童童放到床上接著睡后, 輕手輕腳從房間退了出來, 一轉(zhuǎn)身, 對上沈峰擔(dān)憂的目光。

    林曉佳一怔, 腦海驀的想起他最后跟肖鳳珍吼的那句話……

    “你……你沒事吧？”沈峰猶豫的問著，又憤怒的道, “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全都亂說的，你不用理，更不用在意，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一定會過得很好很好的！”

    壓下心里細(xì)小的悸動，林曉佳笑笑：“沒事, 謝謝你啦，欠的飯多加一頓！”

    飯什么的……

    沈峰搖頭，并不在意，想開口說些什么, 又覺得好像不管說什么都似乎蒼白無力。一百句安慰的話都未必能抵消一句傷人的話帶來的疼痛和傷害, 何況她受到又豈止是一句？

    沈峰氣悶, 只能依舊生氣又不太放心的看著林曉佳。

    林曉佳卻仿佛真的沒事一樣, 走到冰箱前打開柜門, 問道：“口渴了，你喝什么？”

    沈峰要了瓶礦泉水。

    林曉佳拿了罐紅牛。

    沈峰：“……”

    拉開紅牛的環(huán)扣, 林曉佳仰頭就灌了一大口。容量本就小的罐子，她三兩口就喝見底了, 沈峰的礦泉水瓶蓋卻都還沒扭開。

    林曉佳放下罐子，見沈峰一臉的呆滯和難以言喻，于是“噗哧”一聲笑了：“怎么？看到我喝紅牛很奇怪嗎？”

    “……咳，有點?！鄙蚍寤剡^神，誠實的道，“一般女孩子好像都是喝果汁、牛奶之類的，很少有見喝紅牛的。”

    林曉佳笑了。

    “小的時候，經(jīng)常在電視上看到紅牛的廣告，說什么‘困了累了喝紅?！陀X得很厲害很好喝的樣子，所以特別想試試是什么味道。不過很可惜，家里窮，這東西又貴，因此都能看著廣告和小賣部里的紅牛偷偷咽口水而已?！?/br>
    林曉佳重新拿起喝空了的罐子，邊看邊緩緩說著。

    “后來爸爸慢慢賺了錢，偶爾會舍得買來喝。我看到時特別高興，嘴里不斷嚷嚷讓他給我喝口，他不肯，說這是男人喝的，女人不能喝。于是他給阿凱喝了，就是不給我喝，我又氣又委屈，哭了。問他為什么男人能喝女人不能喝，他答不出來，只是不斷說這就是給男人喝的，女人不能喝?！?/br>
    沈峰：“……”

    “我一點都不信他說的話，認(rèn)定他是重男輕女偏心，所以才給阿凱喝，不給我喝。我厭惡痛恨，于是憋足了勁和氣自己攢錢買了，還當(dāng)著我爸的面喝，說看我喝了以后會怎么樣。結(jié)果他把我才沒喝幾口的紅牛搶了，還罵我一頓?！?/br>
    “我覺得既委屈又很不服氣，于是反罵回去，說我明明喝了也一點事都沒有，他就是重男輕女偏心，還騙我，搶我紅牛，不要臉！他聽了氣得要打我，但最后還是沒動手，只是說我以后就知道了。后來我確實知道了，是孩子不能喝，而不是男人能喝女人不能喝。我將這一事實告訴我爸，可他不信，依舊固執(zhí)的堅信是男人能喝，女人不能喝。我很生氣，于是決定以后就是要喝給他看?！?/br>
    沈峰：“……”

    林曉佳看著他，笑笑：“很幼稚對不對？”

    沈峰搖頭：“不，你很勇敢。”

    林曉佳一愣，隨即別過頭，狀似無語的笑道：“你說得也太夸張了，我勇敢什么啊我？”

    沈峰黑色的瞳仁定定望著她，沉默了會，才低聲嘆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林曉佳斂了笑，望著陽臺上透進來的光線，沒出聲。

    許久，她說：“沈峰，我也給你講講幾個小故事吧！”

    “……嗯，你說，我聽著?！?/br>
    林曉佳把玩著手里的空罐，低頭沉思了好一會，才開始緩緩的開口道：“你知道，我老家在農(nóng)村，只是后面賺了錢才在市里面買了地建了房子。坦白說，我老家景色很美，空氣很好的。因為四周除了房子以外都是郁郁蔥蔥的稻田和各類樹木，所以抬眼望去基本都是一片綠的，非常好看?！?/br>
    “除此以外，還有一條很寬水很清的河。小時候村里的孩子經(jīng)常一起結(jié)伴到處爬樹摘果子，下河摸魚摸蝦游泳。即使現(xiàn)在長大了，或者村里有誰家來客人朋友了，回去也都是帶著去看河流、看果樹風(fēng)景，不停拍照夸著這些東西的美……可我從小到大都沒辦法去欣賞和觀看這些美景，因為——”

    她停下把玩的動作，嗓音沉沉，一字一頓：“這些地方葬送著無數(shù)死不瞑目的女嬰的尸體和血淚?！?/br>
    沈峰：“！”

    盡管有心里準(zhǔn)備，可猛然聽到她說出口，沈峰依舊心一抽。

    林曉佳看著他：“重男輕女你知道吧？”

    “……知道?！?/br>
    林曉佳笑笑：“但你一定沒經(jīng)歷過?！?/br>
    沈峰：“……”

    林曉佳轉(zhuǎn)過頭，眼簾低垂，神情晦暗：“我有個堂妹，一出生發(fā)現(xiàn)是女的就立即被剛生了她的嬸扔進水缸，要淹死她。堂妹死命掙扎哭喊，一次次想要從水里出來，我嬸卻一次次將她按回水里，鐵了心不給活路要她死?！?/br>
    “原因其實很簡單，我嬸之前已經(jīng)生了兩個女孩子了，堂妹是第三個。在此之前嬸一家被人諷刺嘲笑了很久，說她生不出兒子，所以他們迫切的希望這一胎是兒子，結(jié)果希望多大，失望就多大，憤怒加上窮，所以不要堂妹以及要她死都是非常平常的一件事情，而且這么干的也不止我嬸一個人?！?/br>
    “一個女孩都會留，兩個女孩勉強留，第三個絕對不留，這幾乎是當(dāng)時所有人的做法。那生了怎么辦呢？好點的送人，不好的隨便扔路上，山上，河里……最恐怖的時候，路上山上到處都放得有剛出生的女嬰，身上螞蟻爬來爬去，被咬得哇哇大哭……”

    沈峰聽不下去了：“就沒人管管和幫幫她們嗎？”

    林曉佳看著他：“我當(dāng)時也是和你說的一樣，可她們告訴我誰都一樣，怎么管？誰都窮，怎么幫？”

    沈峰：“……”

    林曉佳又轉(zhuǎn)過頭：“我奶奶是一個特別善良的人，她理解我嬸，但她見不得我堂妹這樣，所以一邊哭一邊求我嬸放過她，周圍人也慢慢幫著勸，我嬸說誰勸誰不忍心誰就把她帶走、養(yǎng)她，于是沒人敢再出聲。沒辦法，我奶奶只好去找了家里所有的女性長輩過來幫著勸，最后我堂妹活了，送人了，可是天意弄人。”

    沈峰本來松了口氣，聞言心又一提，皺眉：“怎么了？”

    “我堂妹兩歲多的時候，對方不要她了，把她退回給了我叔和嬸?！?/br>
    沈峰：“……”

    沉默了會，林曉佳又道：“小學(xué)時，同班有個隔壁村的女孩子，字寫得很漂亮，學(xué)習(xí)成績也很好。班主任曾評了班里三個字寫得好的人，她是其中之一，還被選為學(xué)習(xí)委員。六年級即將畢業(yè)時，語文老師讓我們分別上講臺說說以后的理想。我記得很清楚，她說她要當(dāng)科學(xué)家，爭取當(dāng)?shù)谝粋€獲得諾貝爾獎的中國人，老師讓我們所有人給她鼓掌加油?！?/br>
    “可最后，她初一卻只上了一學(xué)期就輟學(xué)了。”

    沈峰：“?。。　?/br>
    “她有兩個弟弟，家里窮，負(fù)擔(dān)不起三個孩子的學(xué)費了，所以讓她輟學(xué)外出工作掙錢貼補家用。，供兩個弟弟繼續(xù)上學(xué)?！绷謺约阎S刺的勾勾唇，“但可笑的是，她兩個弟弟是真的渣渣，貪玩又懶，沒有一門功課是及格的，最后兩個初中都沒讀完就不肯再讀了?！?/br>
    沈峰：“……cao！”

    “堂妹的事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還不管大人小孩都以此為樂，從小就滿懷惡意將這些事事無巨細(xì)的告訴堂妹，告訴其他所有不知道的人。因此堂妹從小就非常自卑痛苦，我嬸卻也哭，說當(dāng)時哪個不一樣？xx當(dāng)時還直接將剛出生的孩子裝進麻袋提到河里扔了，為什么死了的就當(dāng)看不見，活著的就要指指點點、承擔(dān)一輩子罵名？那情況能怪她的？她后來不也養(yǎng)了嗎？”

    “當(dāng)時小，從河的橋上走過時，有個大人指著河里石頭壓著的一個袋子說，這就是xx之前裝孩子扔的那個袋子，小心點，不要看，不然那孩子晚上會回來找你的。我嚇得頭皮發(fā)麻，眼淚都要出來了，邊叫邊跑，那人卻哈哈大笑。”

    沈峰震驚：“這人瘋了吧？！神經(jīng)病啊！”

    林曉佳搖搖頭：“我不知道，但這些事給我的陰影卻非常大，以至于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敢再從橋上過，不然就強迫自己不要看水底下、不要看袋子，不小心看見了會恐慌很久，不自覺的就去想那個剛出生就被扔的孩子，想她的樣子，她的心情……”

    一頓，她聲音一哽，說不下去了。

    莫名的，沈峰覺得心疼，忍不住道：“算了，別說了?！?/br>
    林曉佳卻抽抽鼻子，穩(wěn)了穩(wěn)情緒，繼續(xù)道：“所以我從有意識開始就非常清楚我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地方。在這里，男人天生高女人一等，什么都不用做就受盡寵愛。而女人是被嫌棄的、被厭惡的，不被喜歡的，還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囊龊芏嗍?、干很多活，不然就要被罵、被打，哭也沒有用?！?/br>
    “我對這一切非常的痛恨、不理解、不服氣，憑什么呢？課本上都說了男女各頂半邊天，那為什么現(xiàn)實卻還是這么的不公平？大概是逆反心理，所以爸媽讓我去做家務(wù)時我不肯，因為阿凱阿軒他們不做，我說我也不做，非逼著我去做我就故意搞破壞，總之就是什么都做不來、什么都做不好?！?/br>
    “所有人都教育我，jiejie是要讓著弟弟的，女孩子是要干活的，不然以后會沒人要、嫁不出去的。我說我就是不讓，就是不干活，嫁不出去就不嫁了。她們說我嘴硬，以后就知道錯了。我一直由著她們說，就是不改，也因此她們越來越不待見我，說我一點女孩子家該有的樣子都沒有?！?/br>
    林曉佳轉(zhuǎn)頭看向沈峰：“知道肖鳳珍為什么那樣子說我嗎？因為畢業(yè)出來以后家里就一堆人給我說親，其中有一個條件很好，見了面雙方印象不錯，但了解過后發(fā)現(xiàn)三觀不合所以我把他拉黑了。結(jié)果介紹人跑來家里說我不對，家務(wù)不肯全做就算了，怎么還能不生兒子？”

    林曉佳苦笑：“當(dāng)時是春節(jié)，家里人多，聽說以后所有長輩也都覺得我不對，幫著她勸我、說我。家里有些跟我同輩的也看不下去了，于是也出來站我這邊幫我說話。結(jié)果這些長輩就更生氣了，紛紛指責(zé)我起了壞頭，樹了壞榜樣。其中有個女性長輩直接對著我吼，說生兒子是每一個家庭的理想！說什么都沒用，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我一聽就氣炸了，讓她別侮辱理想兩個字，我就是不生孩子不做家務(wù)，謝絕她們再幫我找人，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

    腦補了下她說的場面，沈峰笑了。

    林曉佳也彎了彎唇：“然后氣炸的就變成她們啦，一個個怒氣沖沖的離開，然后我的壞名聲也就由此傳開了?！?/br>
    一頓，又輕嘆：“但我沒想到還是有人‘真心實意’的為我著想，執(zhí)著的給我介紹大齡二婚，或者有問題的歪瓜裂棗，說是為我好，還說如果對方不挑我的話，我就被不要再挑對方了，乖乖嫁了就好了?！?/br>
    “我說我不結(jié)婚，要單身一輩子。她們就說我瘋了、不正常、變態(tài)……爸媽問我不結(jié)婚以后去哪里？房子以后是阿凱和阿軒的，他們結(jié)了婚我就不能在家住了。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那個家不屬于我，充其量只是個過客而已，我最要緊的是掙錢買一個真真正正屬于自己的房子……”

    她眸光暗淡，輕聲細(xì)語，沈峰忍不住心疼：“林曉佳……”

    林曉佳看著他，笑笑：“罵我的這些話她不是第一個說的，我也不是第一次聽了。剛開始我其實還會跟她們講事實擺道理，又或者面紅耳赤的激動跟她們爭辯對罵，但后來我漸漸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們照著自己的性格和思想觀念活了幾十年，周圍又大多數(shù)是與她們一樣的人，我能堅持不被她們影響和改變就好了，又哪里還能指望她們被我說通？”

    斂了笑，她又微微低著頭：“所以放心吧，我真的沒事。我只是有時候還是會覺得很遺憾和難過，明明她們也是女人，也都是苦出來、熬出來的，算是半個受害人。可為什么條件好了，她們的思想觀念卻沒有跟著變好，反而還要自己的下一代也跟著吃這種苦、熬這種難，從受害人變成加害人？”

    “那些無辜慘死的孩子，她們想起來時真的良心不會痛嗎？午夜夢回時不會愧疚害怕嗎？”

    林曉佳聲音微哽，眼眶泛紅。

    沈峰起身走到她面前，雙手輕輕將攬進懷里，嗓音溫柔：“沒事，我懂你?！?/br>
    另一邊，沒搶回童童又沒教訓(xùn)到林曉佳的肖鳳珍越想越不甘心，思來想去之下，她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對方一接通，肖鳳珍便哭訴道：“親家啊，你那女兒曉佳真的越來越過分了，這次你可真的要好好教育教育她才行啊……”

    自離婚后林大志的生活就過得不好，現(xiàn)在是越來越不好了。

    而且不止他，連他身邊的一群朋友都是越過越不好。

    這一切都跟他那離了婚的老婆鐘蘭秀有關(guān)。

    自從鐘蘭秀離婚改頭換面，越變越好看，最后還和跟她一樣離了婚的朋友去拍婚紗照，沒想到兩人卻因此大紅大火，不但一堆人夸還上了新聞后，林大志和他的一群朋友處境就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