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里還有許多人，皇帝坐在最上首，見狀說道：“你現(xiàn)在見了人，應(yīng)當(dāng)安心了吧?！?/br>
    秦沂收回視線，對龍座上的皇帝輕輕頷首：“既然她無虞，那我遵守承諾，這就帶著人離京去邊關(guān)?！?/br>
    楚錦瑤聽到這話不由瞪大眼睛：“殿下……”

    秦沂回過頭看了楚錦瑤一眼，眼神中滿是安撫。楚錦瑤接收到秦沂的意思，強忍住心中的擔(dān)憂。

    在她到來之前，秦沂和皇帝說了什么？如今京城中形勢這么緊張，秦沂一旦離開京城，這豈不是意味著將唾手可得的權(quán)勢和功勞拱手讓人？

    但是皇帝聽到這話顯然滿意許多，他詔秦沂入宮，沒想到秦沂當(dāng)真孤身入京，還主動提出將重建禁衛(wèi)軍的事全權(quán)移交兵部，而他則去邊關(guān)清掃瓦剌余兵。秦沂放權(quán)放的這樣利索，皇帝滿意之余，也生出些許愧疚來。

    或許他對秦沂真的太過苛責(zé)了，但是江山之主只有一個，即便他死后這片河山不得不移交新主，但這個人也要皇帝親自挑選。

    肅王現(xiàn)在也滿臉喜色，一山不容二虎，秦沂離京，那京城就是他秦濟的天下了。現(xiàn)在皇帝身體不好，若真的有個意外，秦沂連趕都趕不回來。肅王心中頗有一種意外之喜，他準(zhǔn)備了許多種可能，唯獨沒料到秦沂會這樣痛快地放手。

    肅王才楚錦瑤的方向瞥了一眼，心中生出一聲嗤笑。愛美人不愛江山，他沒想到他那皇兄是這種蠢人，希望等離開權(quán)力中心后，秦沂不要后悔。

    皇帝和肅王都放松下來，秦沂對皇帝說：“朝堂不關(guān)女眷的事，有什么話沖著我說就行，沒必要牽扯到她。她現(xiàn)在還有孕在身，先送她回去吧?！?/br>
    這種細(xì)枝末節(jié)皇帝當(dāng)然沒什么不同意的，皇帝并不是一個為難女人的性子。見皇帝同意，秦沂身后的內(nèi)侍立刻朝楚錦瑤走來，看著來人一步步走近，楚錦瑤突然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內(nèi)侍已經(jīng)走到一半，大殿里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等一下?！?/br>
    方濮存突然出聲阻攔住內(nèi)侍的動作，他朝秦沂看了一眼，轉(zhuǎn)身向皇帝拱手：“陛下，臣以為此事不可?！?/br>
    “這是為何？”皇帝很疑惑，不止是他，旁邊的肅王都有些惱恨，暗恨方濮存多嘴。

    皇帝和肅王聽到秦沂的話后都放松了許多，唯獨方濮存還緊繃著臉。他又朝秦沂掃了一眼，還是決意相信自己的直覺：“太子愿意去邊關(guān)戍敵自然是好事，只是邊關(guān)危險，太子妃一介女流并不適宜同去。既然如此，不妨讓太子妃留在宮中，讓太子自去邊關(guān)?！?/br>
    方濮存的話音剛落，秦沂身后的人立刻露出憤恨的表情，這個枉讀圣賢書的賤人！肅王也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秦沂如果帶著楚錦瑤離開，那他在京城里無牽無掛，誰知道他會做什么。但是如果留楚錦瑤在京城，他們便可以牽制秦沂的動作。

    謀算人心，果然還是方濮存在行。

    肅王想到這里，也拱手說：“方大人說得對，太子妃身體不便，等日后誕下小皇孫或者小郡主，也不適宜邊關(guān)的氣候，不如留在京城里，宮里人能就近看顧不說，太子也能安心在外領(lǐng)軍抗敵?！?/br>
    這話說的不要臉極了，秦沂不動聲色，道：“孤的太子妃還用不著別人看顧，邊關(guān)即便風(fēng)雪大，那里也不是不住人。”

    楚錦瑤也連忙點頭：“妾身并不怕邊關(guān)清苦，太子去戍邊，臣妾愿意想隨?！?/br>
    方濮存這時候一針見血，陰冷說道：“太子妃和太子真是伉儷情深，既然這樣，那太子妃更不宜出京了。若是太子帶著太子妃一離京，隨即就反攻京城怎么辦？既然太子殿下并無造反犯上之意，那太子妃在不在身邊，想來也沒什么妨礙的?！?/br>
    皇帝目光可見地猶豫起來，秦沂見了，冷淡地說：“孤究竟有沒有反意，豈是一個女人能決定的？如果孤真有不軌之心，扣押一個女子在宮又如何，孤總不至于只有這一個孩子。若孤真有這種心思，當(dāng)初宣府事變時，順?biāo)浦圩粤榈垡参磭L不可，可是孤沒有做，現(xiàn)在還依詔回宮，究竟誰有不軌之心，誰想煽動人心自己獲利，皇上還看不出來嗎？”

    楚錦瑤聽到這里暗暗感嘆，秦沂和方濮存都是謀算人心、挑撥離間的高手，如今兩個人碰上，這一來一往實在是無聲的血腥。楚錦瑤決定安靜躲在一邊，這種場合神仙打架，她還是不要摻和了。

    至于秦沂說的那些話，楚錦瑤倒不怎么在意。事急從權(quán)，他刻意貶低她的位置是為了她好，楚錦瑤懂，所以并不往心里去。

    肅王被說的站不住了，趕緊上前表態(tài)：“父皇，兒臣一片忠孝之心，望您明鑒?！?/br>
    秦沂瞥了一眼，冷淡道：“又沒說你，你上趕著承認(rèn)做什么。心虛不成？”

    肅王頓時被堵得說不出來話來，他心里不由有些惱恨，秦沂一直都是這樣，囂張跋扈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而他們就合該被秦沂踩、為秦沂鋪路。小時候是這樣，年少時和太傅讀書是這樣，現(xiàn)在秦沂勢弱還是這樣，肅王真是受夠了。

    肅王臉色鐵青，方濮存掃了一眼，心里暗嗤不上臺面。方濮存微微上前一步，親自對戰(zhàn)秦沂，只不過他的目標(biāo)不是秦沂，而是最上首的皇帝：“陛下，太子遠(yuǎn)赴邊關(guān)是為表忠心，但是邊關(guān)兵馬多，誰也不能保證會發(fā)生什么。所以，太子妃不宜出宮，請陛下明鑒。”

    皇帝想了想，最終還是被方濮存說服：“秦沂，既然你是去領(lǐng)兵，整天打打殺殺的對女眷不好，就讓太子妃留在宮里吧。宮里什么都是現(xiàn)成的，等以后孩子出來，也好照顧。”

    秦沂忍耐著怒氣，對皇帝說：“你自小便讓太傅教我仁義禮信，家國大義，所以我拒絕瓦剌入關(guān)，死守京城，我做這些，都是為了這片祖宗江山。現(xiàn)在你聽信他們這些人的讒言，讓我離開京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就如你所愿，放手離開?？墒悄阋彩怯屑矣惺业娜耍?dāng)初僅是因為我得罪小齊后，你一言不發(fā)便將我發(fā)落到邊關(guān)，而現(xiàn)在，你讓我拋下妻兒，孤身一人去邊關(guān)為你賣命？我如今還叫你一聲父親，你自己說，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對得起母后嗎？”

    皇帝神色為難，最后還是面帶愧疚，說道：“朕知道對不住文孝，等日后到了底下，朕自會和她賠罪。但是現(xiàn)在，你還是要把太子妃留下，自證清白?！?/br>
    “自證清白……”秦沂念著這四個字，不由對著皇帝冷冷一笑，“本就清白，何須自證。我曾經(jīng)以為，你就算無為君之威，為父之儀，但至少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可是你現(xiàn)在的做法卻讓人不齒。你前段時間寧愿掏空國庫都要讓小齊后風(fēng)光大葬，現(xiàn)在，你竟然說出這種話？”

    皇帝撇過頭，不再和秦沂對視。下面的太監(jiān)看懂了皇帝的意思，立刻過來拉楚錦瑤：“太子妃，奴才護(hù)送您回去?！?/br>
    楚錦瑤頃刻間就被人圍住，她越過人群朝秦沂看去，正好發(fā)現(xiàn)秦沂也在看她。楚錦瑤大概明白秦沂這一招是為了什么，總是被扣著密謀造反的帽子不行，所以秦沂以退為進(jìn)，換個不遠(yuǎn)不近卻沒有眼線的地方重新開始，秦沂甚至為此不惜冒著性命危險進(jìn)宮。如今這一招以退為進(jìn)已經(jīng)成了，經(jīng)此一事皇帝再不會懷疑秦沂，而遠(yuǎn)香近臭，解下來就該輪到肅王被猜忌。大業(yè)已成一半，楚錦瑤已經(jīng)被軟禁了一個月，再軟禁一段時間，其實并沒有什么損失。

    楚錦瑤身邊已經(jīng)被宦官圍住，玲瓏憤怒又忍耐地扶著楚錦瑤的手臂。而此刻楚錦瑤卻沒有理會身周的洶涌，她隔著人群，悄悄對秦沂搖頭。

    以大局為重，楚錦瑤對秦沂說。

    秦沂那一刻幾乎像過了半輩子一樣長，以大局為重，東宮的謀士這樣說，禁衛(wèi)軍中的心腹也這樣說，可是，什么是大局？

    十六歲時他以大局為重，所以被發(fā)落邊關(guān)；十七時他以大局為重，滿腦子家國大事對抗外敵，所以楚錦瑤被謀財害命他不知道，被人輕慢他不知道，被逼著做妾時他也險些不知道。如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許多年，他們結(jié)為夫妻，第一個孩子即將出世，楚錦瑤已經(jīng)為了他在宮里受了這么多委屈，現(xiàn)在危難當(dāng)頭，他難道要為了所謂大局，留楚錦瑤一個人在這座吃人的宮廷中嗎？

    秦沂問自己，如果將他換到皇帝那個位置上，面對一個有意謀反的兒子，萬一這一胎生下的是男孩，他會留著這個孩子做自己的威脅嗎？

    不會的，如果是秦沂，他一定會不知不覺弄死這個孩子。秦沂身在皇家，他最懂皇家男人的心思，寧可我負(fù)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fù)我，一個隔輩的嬰孩罷了，殺了永絕后患才是最先考慮的法子。

    如果孩子死了，那楚錦瑤還能活嗎？

    秦沂和楚錦瑤良久對視，他掩在袖下的手指，突然動了動。

    楚錦瑤一直遺憾，多年前秦沂在城墻上，當(dāng)著千軍萬馬射那一箭時她無緣得見，那其實是他們倆相識的契機。年輕氣盛的皇太子，剛剛回家的無名閨秀，還有對當(dāng)時的她來說遙遠(yuǎn)又神秘的皇帝和小齊后，這一箭將他們幾人的命運牢牢聯(lián)系起來。楚錦瑤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那時秦沂的英姿，但是想必，秦沂的箭術(shù)是很出眾的。

    現(xiàn)在，楚錦瑤眼睜睜看著時光倒流，場景重現(xiàn)。一道寒光從秦沂袖子里飛出，帶著烈烈風(fēng)聲越過楚錦瑤鬢發(fā)，精準(zhǔn)地插入挾持著她的太監(jiān)心口。緊接著，秦沂身后那幾個內(nèi)侍模樣的人也紛紛發(fā)難，看他們的目光和動作，哪里是太監(jiān)。

    秦沂這是決意發(fā)動宮變了。而看那幾個假太監(jiān)的表情，這恐怕是下下策。

    楚錦瑤身邊的太監(jiān)一個個倒下，而楚錦瑤站在原地卻毫發(fā)無損。剩余幾個人終于反應(yīng)過來，立刻便拔刀朝楚錦瑤涌來。楚錦瑤心里又驚又駭，幾乎控制不住地發(fā)抖，這時她突然爆發(fā)出巨大的力氣，她蹭一聲拔下自己的簪子，反手便向自己看得見的、夠得著的地方扎去，也不管扎到的人是誰。簪子上喂了毒，威懾效果極好，僅是這片刻的功夫秦沂已經(jīng)沖到楚錦瑤身邊，他攬住楚錦瑤的肩膀，楚錦瑤都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被秦沂推到后面的太監(jiān)手中。

    “帶太子妃走！”

    楚錦瑤著急，沖著秦沂追了兩步，又被身后的侍衛(wèi)不由分說地駕?。骸暗钕?！”

    秦沂沒有回頭。

    楚錦瑤被倉惶送出乾清宮，乾清宮外面的侍衛(wèi)聽到不對，立刻到宮殿里救駕，這時候秦沂藏在外面的人也趁機發(fā)難，整個帝宮一片混亂。

    楚錦瑤被迫跟著不知是太監(jiān)還是侍衛(wèi)的人跑，跑了一會，楚錦瑤實在撐不住，抱著肚子半軟在地。

    玲瓏也趁亂跟了出來，她看到這一幕，慌亂大喊：“羊水破了，完了，太子妃動了胎氣！”

    奉命護(hù)送楚錦瑤出來的人也慌了，他沒見過女子生產(chǎn)，看到這一幕，不由陣腳大亂：“這要怎么辦？要不去和殿下請示？”

    “不許去！”楚錦瑤突然爆發(fā)出驚人的力氣，近乎是拼勁全力大喊，“不許去分?jǐn)_他的注意力。趕緊回慈慶宮，實在不行找附近的宮室，為今之計得趕快催產(chǎn)，要不然羊水破了太久，孩子會窒息而死?！?/br>
    “可是……”侍衛(wèi)猶豫，他是偽裝成太監(jiān)跟著太子進(jìn)宮的人，宮變發(fā)難本來是以防萬一，奈何太子還是動手了。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上，侍衛(wèi)也能明白太子這樣做的緣由，但是太子起兵便是為了太子妃，現(xiàn)在太子妃受驚嚇早產(chǎn)，看樣子還很危險，這么大的事，真的不告訴太子嗎？

    “誰都不許去。”楚錦瑤額頭上冷汗一股一股冒，片刻就將頭發(fā)打濕，臉色更是蒼白如蠟，即便如此，楚錦瑤還是拼勁全力，堅持說道，“他現(xiàn)在不能分心，扶我回慈慶宮，誰都不許去干擾他?！?/br>
    方濮存和肅王造謠了許久，誰都沒想到，秦沂竟然真的造反了。這一步一旦踏出去就不能回頭，要么弒父上位逼位為帝，要么死無全尸遺臭萬年，根本沒有第三種可能。

    楚錦瑤都能看出來秦沂起事根本是無奈為之，倉惶而行，乾清宮另外幾個人哪能不知道？如果秦沂射第一箭時是沖著皇帝，那或許還有許多勝算，可是秦沂卻來營救楚錦瑤，錯過了偷襲的最好時機，這樣一來，秦沂的處境，其實比楚錦瑤的要危險許多。

    楚錦瑤拼著自己疼死，也不能讓人用這種事去干擾秦沂的心神。

    楚錦瑤沒能撐到慈慶宮，匆匆找了個空置的宮室，玲瓏大致掃了掃灰就趕緊扶著楚錦瑤躺上去。東宮為了太子妃這一胎準(zhǔn)備了許多，沒想到到頭來全都沒用上，那個侍衛(wèi)急匆匆跑去東宮搬穩(wěn)婆過來，楚錦瑤在她頭胎受驚早產(chǎn)，幾乎垂危的時刻，身邊竟然只有一個侍女守著。

    玲瓏急的渾身發(fā)抖，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淌。她既得守著楚錦瑤又要去燒熱水，簡直恨不得自己生出兩個身子來。玲瓏跌跌撞撞端了水過來，趕緊幫楚錦瑤擦干凈指甲縫。楚錦瑤纖細(xì)的手指緊緊攥著被褥，幾乎能看見蒼白的指節(jié)，如果不是今日，玲瓏都想象不到楚錦瑤有這么大的力氣。指甲里面藏了毒，玲瓏怕楚錦瑤用力劃破指頭，一邊哆嗦一邊趕緊給楚錦瑤擦拭指甲。她身體控制不住地打顫，好在沒過多久，穩(wěn)婆和丁香幾個人終于來了。

    楚錦瑤足足疼了一下午加一晚上，而周圍條件簡陋，楚錦瑤是真的半只腳踏進(jìn)鬼門關(guān)，全靠一口氣撐著才沒有昏死過去。楚錦瑤不知道疼了多久，她幾乎沒有知覺，甚至神志也開始飄忽時，終于聽到微弱的、細(xì)的和小貓一樣的哭聲。

    不知道是哪一個宮女在她耳邊驚喜地喊叫：“太子妃，是個男孩！”

    周圍的人似乎又是哭又是笑，楚錦瑤眼睛昏花，強撐著眼皮看了這個新生的孩子一眼，心里突然就涌上一股難言的熱流。她實在已經(jīng)筋疲力盡，嘴唇干裂，嗓音喑啞，即使如此，她也撐著最后一口氣，抓著床邊之人的手問：“殿下呢？”

    這一晚上，是史書上赫赫有名，但又百般遮掩的一夜。許多記載曖昧不清，語焉不詳，似乎在故意模糊什么。

    因為正史實在曖昧，導(dǎo)致此后無數(shù)文人對著這薄薄一頁爭論不休，燕成帝繼位，究竟是不是謀逆造反，逼君自立？

    反對者言辭激烈，燕成帝在繼位之前已為太子，而且戰(zhàn)功赫赫、甚得民心，他作為一個地位穩(wěn)固的太子，何必要冒險造反？而另一部分人揪著正史透露出來的邊邊角角不放，比如肅王此前并無惡疾，為何會進(jìn)宮后一夜暴斃，乾清宮許多近臣內(nèi)侍為什么消失的無聲無息，而燕和帝當(dāng)夜立退位詔書，為什么沒有和內(nèi)閣商議？

    后人評說不休，但是在歷史發(fā)生的那一刻，秦沂黑色的常服已經(jīng)被血染成暗斑，直到天明時分，乾清宮終于被清洗干凈，皇帝的傳位詔書也已擬好。事變時是下午，皇帝雖然驚嚇但勉強掌得住，他在等著宮外的部隊進(jìn)宮平亂勤王，可是宮門突然關(guān)閉，外面的人察覺到不對也沒人敢進(jìn)宮，皇帝等到天色發(fā)黑又擦亮，終于意識到，他大概不會等到正義之士了。

    拿到了退位詔書，秦沂沒怎么停留，就趕緊朝后宮走去。直到這時，秦沂才知道，原來楚錦瑤受驚早產(chǎn)了。

    秦沂呆立許久，等反應(yīng)過來趕緊往產(chǎn)房趕去。站在那處陌生的、逼仄的宮殿，一個嬤嬤抱著襁褓，如釋重負(fù)地給秦沂行禮：“太子殿下，太子妃剛剛產(chǎn)下一子，母子平安?！?/br>
    站在秦沂身后的內(nèi)侍想提醒嬤嬤應(yīng)當(dāng)換稱謂了，秦沂擺擺手，示意這不是什么大事。宮人將孩子抱到秦沂面前，秦沂看了當(dāng)時還跟猴子一樣的秦弘晏一眼，問：“太子妃呢？”

    “太子妃在里面，已經(jīng)睡了?！?/br>
    穩(wěn)婆說完這句話，突然聽到室內(nèi)傳來輕微的躁動聲，穩(wěn)婆都嚇了一跳：“太子妃昨夜耗了那么多力氣，竟然還沒睡過去？”

    她話沒說完，眼角劃過一道黑影，秦沂已經(jīng)越過她進(jìn)去了。穩(wěn)婆張了張嘴，想說諸如產(chǎn)房有血光男子不宜進(jìn)入之類的話，可是她看到秦沂的黑衣，以及院子里還帶著血腥氣的武人，到底識趣地閉了嘴。

    屋內(nèi)，楚錦瑤累極，幾度想要睡去，卻腦海里卻始終繃著一條線。等她再次從迷蒙中清醒過來，就看到秦沂坐在床前，一副想上手又不敢上手的模樣。

    “殿下……”楚錦瑤喊得有氣無力，她想支起身，但是費力好久，也不過微微動了動手指頭。

    秦沂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指：“都沒事了，我回來了?！?/br>
    楚錦瑤虛弱地躺在床上，突然淚崩如涌，秦沂看著她，心疼又無奈，低聲說：“你別哭了。”

    你別哭了，這是他們相識時說的第一句話。兩個原本無關(guān)的人就此風(fēng)起云涌，山水相隨。

    ——你別哭了。

    ——你是誰？你為什么會在我的玉佩里？

    ——……我叫齊澤。

    ——你別哭了，我回來了。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打“全文完”這三個字時突然涌上一股淚意，秦沂和楚錦瑤的故事結(jié)束了，這是他們相遇時說的第一句話，故事從這里開始，同樣在這里結(jié)束。

    寫到這里心里好難受，這種熟悉的、宛如失戀一般的感覺……

    《太子》這篇是我第一次嘗試感情流長篇，因為其中涉及許多男女主對手戲及感情進(jìn)展，剛開始寫時，一直忐忑能不能寫好，等到第三章 秦沂出場時，我心里突然就穩(wěn)定了，對，這就就是我想象中的太子。

    秦沂從一個囂張跋扈、不管不顧的年輕太子，到后來一步步承擔(dān)起家國大義，最后在亂軍中匡扶朝政，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帝王，他大概是一個很矛盾的人，心狠手辣但又愿意舍己為民，一心為國但是最后又真的造了反……最開始只是因為容珂有一個太子爹，我突然萌上太子這個身份，于是設(shè)定了一個性格完全不同、幾乎有些惡劣的皇太子，后來卻漸漸喜歡上秦沂這個獨一無二的角色。

    楚錦瑤的進(jìn)步大概比秦沂的明顯一點，從最開始有些怯弱的真千金，到一個嫻靜的侯門閨秀，再到處變不驚的太子妃，她的事業(yè)線和感情線一直是全文重心。最初設(shè)定的時候想寫一個溫暖安靜、笑起來像太陽一樣的小棉襖，等到后面她一個臟字都不帶，拐著彎擠兌淑妃時，我才默默哇了一聲，原來，楚錦瑤也成長到這個地步了。

    其實我一直很喜歡秦沂和楚錦瑤的感情戲，寫他們倆的對手戲會非常輕松，而且會覺得很溫暖，非常喜歡這種所有危機都來自外界、彼此信任彼此救贖的感情，這種童話里的愛情，就讓它停在這里吧。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接下來大概有幾篇番外，還是原定時間更新。寫到這里，非常感謝各位讀者支持，大概三個月的時間，感謝破費投雷的讀者、澆灌營養(yǎng)液的讀者，感謝留評的讀者，更加感謝每一個訂閱的讀者，沒有你們的支持，我很難堅持到這里。相遇與《太子》這個故事，祝大家生活愉快，都找到自己命定的男主角。

    想拜托大家收藏我的作者專欄，而且我前幾天開通了作者微博，搜索晉江九月流火就可以圍觀，雖然看起來很像一個野生號，但其實這是真的……

    新的文《我給前夫當(dāng)繼母》（天啊這個羞恥的名字）預(yù)計于11.24開，我們下一個故事見。

    好啦，《太子》全文完，楚錦瑤和秦沂的宮廷，就此閉幕。

    本文完，記于2018年11月16日1：00。

    第136章 番外之封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