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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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鄭光開始思考起自己和別人的差距起來。 鄭光家世條件不錯,生于官宦世家,家中長輩都是靠著科舉一路考上去的。他從小腦子靈活,又是長子嫡孫,頗受家中長輩器重,四歲開始開蒙,請的是翰林院的侍講做老師,這種人可以說是學霸中的學霸,能師從這樣的老師,鄭光的教育起點和普通開蒙的孩子相比,是絕對不在同一個高度上的。 除此之外,鄭光家中光是科舉的藏書就數不勝數,很多都是上一輩的人留下來的,其中有鄭光祖父、父親、大伯留下來的學習筆記,上面詳細記錄了所有所學所想,光是這些學習資料就可以讓林清這樣的試子可望而不可即了。 鄭光知道林清的開蒙老師是一個考了幾十年都沒考上秀才的老童生,指點他文章的只是一個小秀才,還算不得悉心教導,手頭的幾本書早就是市面上翻爛了的最基礎的科舉用書。 可是林清就憑著這些,考出了這樣一個成績,只是比他少三個名次!那若是他和自己一樣有名師指點,有長輩提攜呢?他如今該成長成什么樣?想到自己之前在林清面前的自傲,想到從前自以為是的不凡,鄭光真心有種想找個地縫鉆下去的感覺。 或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句話并不假,以前是他鄭光坐進觀天了! 林清并不知道鄭光在他走后想了這么多,他現在正在為院試行程而煩心。 林清過了這次府試固然是好,后面就可以參加院試。院試三年兩次,以往都是要到七月份才開始,今年卻在府試結束之后,被通知時間有所更改,六月初就要舉行,生生提前了一個月! 如果從平陽府直接去廣陽郡,需要六天方可到達了,那等于他們提前了一個月到達廣陽郡,錢財可能不夠。若是折回林家村再到廣陽郡,時間上倉促,如果一旦突發(fā)意外狀況,很可能就趕不上這次院試。 原本如果沒出林三牛被打這件事,林清他們現在已經在林家村了,只需安心等待考試結果,如果考中了童生,那就再拿銀子出來考試,臨行前林二娃已經和臨清講過,他那邊又接了兩單生意,只等完工就可收錢。 如今卻是兩難之地,早知如此那次鄭光送來的五十兩銀子就該照單全收!真是不該在那書童面前裝逼,果然裝逼被雷劈! 第30章 第三十章:院試 最終林清還是硬著頭皮去找了鄭光, 問他借了三十兩銀子。 鄭光聽到林清問他借銀子的時候也是錯愕不已, 心里又是吃驚又是好笑,明明之前給了他五十兩銀子, 他給退了三十兩回來,如今又問他借了三十兩,還非寫下借據不可。 鄭光哪里知道林清骨子里的高傲和自尊, 他看不得鄭光書童眼中的不屑,也不想自己在他人眼中是個貪財之人。 可是有時候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很多所謂的自尊自傲都是在金錢的基礎上堆積出來的,無錢寸步難行這句話, 放之四海而皆準。 可能鄭光將這張借據只是看作一個形式, 但是在林清眼中這是他的臉面,故而他還是珍而重之地署了自己的名,按了手印交給鄭光。 鄭光隨手接過, 也沒仔細看就塞進了懷里:“那這么說,林弟也準備這幾日啟程去廣陽郡?我這邊也是如此打算,要不我們結伴而行,你看如何?” 鄭光這人林清對他印象還是不錯的, 雖然家里后院有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但是他卻難得的光明磊落,心無城府, 雖然有時候說話有些不著調, 性格也有些跳脫不穩(wěn)重, 但是對朋友卻是非常講義氣、熱心腸。林清在這幾日的相處中, 也覺得和他脾氣相投,這是林清除了張立學外,交到的第二個朋友。故而對于鄭光的提議,也是欣然答應。 院試在即,林清他們也不耽擱,整理了一番東西后,第二日一早就坐車馬車往郡城的方向駛去。 鄭光出手闊綽,直接包了一輛大馬車,車廂里坐下林清父子并鄭光主仆兩人也是綽綽有余。 這回林清的暈車反應要好的多,鄭光所包下的馬車明顯與他們之前坐的馬車不同,不僅避震效果要顯著,里面內飾也是考究細致,中間一張小方桌,四周鋪上厚厚的褥子,因為如今天氣漸熱,褥子上還細心地鋪上了竹席,坐在上面十分舒適愜意。 更加讓林清大開眼界的是,這馬車上竟然還有一個小火爐,里面放著銀炭,和林清家里燒的柴火完全不同,幾乎沒有煙味冒出,火紅色的小火苗舔舐著精致的水壺,待水開后就可拿出茶葉,放在杯中沖泡,旅途中喝上一杯,解乏又解渴,豈不妙哉? 鄭光的書童還細心地準備了各色點心和蜜餞,雖然在坐的其他人不太愛吃這些,林清倒是一個人興味盎然的吃了不少酸梅,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就連暈車的感覺都沒了! 果然,再苦再落后的地方也有富人,而富人的生活方式永遠是很多窮人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就比如說林三牛——他一路上都覺得拘謹極了,生怕自己力氣大做事粗魯,弄壞了這馬車里的東西。雖然他不懂,但是他也會看,鄭光書童掏出來的東西,沒有一樣是便宜貨! “這次可真的是托鄭兄的福了!”林清再次品了一口熱茶,心中喟嘆了一聲,真心誠意地致謝。 “林老弟,你這人啊,就是瞎客氣,喜歡吃就吃,喜歡喝就喝。你叫我一聲哥,我還能虧待你不成?上次非要寫借據也就算了,現在坐個馬車還唧唧歪歪的,不爽氣!”鄭光之前因為林三牛被打之事,心中多有變扭,總覺得愧對林清和林三?!,F如今兩人混熟了,再不喊文縐縐的“林弟”,而是直接來一個“林老弟”。不得不說,鄭光雖然也是一個讀書人,家中也是書香門第,可是那股子豪爽勁可不比那些武人差,身上總有股江湖氣。 林清聽罷也是“哈哈”一笑,難得心中感覺到一陣暢快:“鄭兄說的是!是我著相了,我們既然以朋友相交,我也會赤城以待!以后但凡鄭兄用的上我的地方,直言就是!” 可能上輩子是女人的緣故,林清這輩子總怕被人看出來什么,或者說他不男人,娘娘腔之類的。因為很多習性是很難一下子去改變的,所以林清總是小心地壓抑著自己,情感也不外放,今日卻是難得放縱一回。 林三??吹竭@一幕心中微微發(fā)酸,眼前兩名少年,都是年輕童生,都是風華正茂,一個是錦衣玉食堆出來的公子哥,一個卻是一身布衣的農家子,兩人雖然相對而坐,侃侃而談,但是林三牛卻感覺到小方桌中間有道鴻溝隔閡著他們。而他兒子想要趟過這道鴻溝,需要幾倍于常人的努力,一路披荊斬棘方可越過! “是我這個做爹的無能啊!”林三牛心下低嘆,農家漢子老實懇苦,沉默寡言,但是有時候并不代表他的心思不夠細膩,林清是他最重要的兒子,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林三牛的關注之中。 縱使心中思緒千千,林三牛也不會打擾林清和鄭光之間的談話,聽到他們將話題內容移到了考試上去,他一邊看著外面的風景,一邊卻是支棱著耳朵關心著他們說話的內容。 “林老弟,你知道為什么這次府試難度這么大嗎?”說著說著鄭光又將話題扯到了府試上去。 林清搖搖頭,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府試,他都不知道這題到底算難還是平常,雖然聽到很多考生考完后都紛紛感嘆這次考試太難,但是林清沒有搜集到歷年考題,所以不知道是真是假。 鄭光見林清搖頭,心里有些得意,忍不住賣弄道:“我告訴你啊,這次府試的謝知府是我家老頭子的同年,當年殿試的榜眼。一直對自己沒有考中狀元耿耿于懷,所以當時和老頭子一起分到翰林院后,還嘗嘗研究考題,說什么當時考題太過簡單,自己才沒發(fā)揮出來。若是以后他做考官,定然多出難題、怪題,這樣優(yōu)秀的人才才能脫穎而出。把當時的狀元也就是現在的吏部尚書秦大人氣的不行,兩人一直不對付到現在。這不前兩年秦大人高升了,就把謝大人給扔到幽州當知府,眼不見心不煩哈哈!” 鄭光喝了一口茶,繼續(xù)興致勃勃地八卦道:“這謝大人是出了名的愛搞截搭題,只奉行圣人之言。所以我還沒去考,京里的先生就給我去信,告訴我這次的科考考這些的機會比較大?!?/br> 這就是所謂的渠道和人脈?。∮行┤溯p輕松松就能獲得,知道這些消息如同吃飯飲水般自然而然,而有些人可能費勁了心思也不得知道一星半點! 林清心中有些感慨:“我這次能考中也多虧鄭兄你提點!”要不是鄭光,他可能押不中那道題,府試競爭那么激烈,失之毫厘謬以千里,搞不好就落榜。 鄭光連連擺手笑道:“我當日也是看你眼熟,想搭幾句話,沒話找話講了那些。還是你自己勤勉,運氣好,能押中試題。不過我告訴你,咱這次的院試是馬學政主持,他是翰林院侍讀出身,為人開闊豁達,文風樸實厚重,應該不會像府試那般刁鉆古怪。” 鄭光不過幾句話,在林清耳中卻是信息量巨大!分析下來這次院試應該是和縣試模式差不多,截搭題的概率很小,這個馬學政是屬于正統(tǒng)文人路線,出題也是中正平和的。 而當林清真的坐在院試的考場上,拿到考卷時,才發(fā)現當初自己在馬車上的分析一點不假! 這次院試只考兩場,今天是第一場考四書題一道,經義題一道,試帖詩一道,題目都是出的四平八穩(wěn),屬于那種考驗基本功也考驗才智的題型。因為往往一道題越平常,人人會答,但是想答得好卻是不容易了。 林清仔細通讀了一番題目之后,就開始打腹稿,覺得差不多了才開始在草稿紙上答題。似乎是前兩場考試讓林清在八股文一道有了信心,這次做起文章來竟是覺得一氣呵成,少了過去那種頓塞之感。 正是憑著這少有的靈感,林清都沒有先行謄抄第一題到正式的答題紙上,而是立即開始做起了第二道經義題,等兩道題全部做完,林清腹內已經是轟轟直響,將心神從試題中抽出才發(fā)現早已過了午時飯點。 匆匆拿出準備的大餅就著清水吃下肚去,待有了飽腹感才放下還剩一半的餅子,包好收回考籃中,略略消了一會兒食,腦海中在想著那首試帖詩該怎么寫才能寫的比之前出彩一些。 待林清寫下這首試帖詩在稿紙上,又感覺有些字句寫的不精妙,再次刪刪改改一番,方覺滿意。 此時抬頭一看,天色竟是有些微微發(fā)黑了,林清心下一驚——感覺自己沒有用那么多時間去答題啊,今天做題也算順利,怎么轉眼天就要黑了?!他可還沒開始謄寫??! 按下心中的驚慌,林清仔細看了一下號房上空,原來是一片烏云壓來,并非天黑,而是夏季天氣多變,有降雨的可能。 林清將心放了回去,開始認真檢查之前寫的兩篇文章,確認無誤后才開始謄寫在答題紙上。 答題紙分為三頁,兩頁答題紙較長,是用來作文章所用,一頁較短,用來寫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