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老頭，怎么老擠兌我？”

    “你也擠兌我，你還踹三胖，脾氣不好的糟老頭！”

    “你脾氣頂呱呱的好！”

    唐三胖見兩個人又吵了起來，低頭摸了摸他的肝，挺好的，不疼。

    好像又能活很久了。

    那是不是不用想著尋死了，能找個地方好好活下去？

    “好了好了，進(jìn)村去。”何大進(jìn)一甩手，不跟他吵了，糟老頭！

    宋金哼了一聲，理了理他的白襯衫，腰背挺直，又是一個風(fēng)度翩翩的俊朗小伙子。他又說：“記得不能用真名了，得用假名字，不然一查一個準(zhǔn)?！彼肓讼耄f，“我孫女跟我說過我長得像一個明星，我要用他的名字?！?/br>
    唐三胖問：“叫什么？”

    “元彬。”

    唐三胖打量了他一眼，還真有幾分像，他點(diǎn)頭：“是像。”

    宋金說：“喲，你也知道元彬，你孫子告訴你的？”

    “我獨(dú)居，沒有娶媳婦也沒有孩子。”唐三胖沒繼續(xù)說，轉(zhuǎn)了話題，“那我叫……賈胖好了?！?/br>
    何大進(jìn)說：“我想不來，你們替我取個?！?/br>
    宋金立刻說：“金大河金大河，好記通俗?！?/br>
    “還成?！?/br>
    三人取好名字，才繼續(xù)往何大進(jìn)的家走。

    何大進(jìn)的家在山腳下，三人走進(jìn)村里，一路都被狗盯著狂吠。

    但也只是在屋門口對著他們叫，沒有沖出來咬人，大多都只是帶著警告和驅(qū)逐的意味。

    宋金怕狗，嚇得眼都不敢亂看，害怕跟狗對上眼，就被追個十萬八千里。他緊緊跟在唐三胖身邊，哪邊有狗就往唐三胖另一邊躲。

    何大進(jìn)回頭瞧了他一眼，說：“膽小如鼠的老頭?！?/br>
    宋金怒：“就你話多。”

    “唉。”

    兩人聽見唐三胖重重嘆了一口氣，問：“怎么了？”

    唐三胖有些失落，說：“桃子吃完了?！?/br>
    “……”

    “……”

    ……

    三人終于走到了何大進(jìn)的家門口，天還早，但正是農(nóng)歷六月，農(nóng)活很多，要割稻，要拔花生，都趕在一塊了，大伙都起得很早。

    苗大翠一早就起來喂豬喂雞了，等她忙活完，才去喊她男人起床。何五流邊找鞋邊問：“爸回來了沒？”

    “沒，估摸是被你舅留下來喝小酒，在他那過夜了?！?/br>
    何五流打了個哈欠，沒繼續(xù)問，以前也發(fā)生過這事。

    “有人嗎？家里有人嗎？”

    收拾著床的苗大翠聽見門外有人敲門，從二樓的窗戶往外看了一眼，說：“三個年輕小伙子?！?/br>
    何五流說：“又是來找房子的吧，跟他們說沒地兒租他們。”

    苗大翠“嘖”了一聲：“有啊，背后那間土屋子，能換鹽錢?！?/br>
    “爸不讓。”

    “所以要先斬后奏，趁著爸不在，先把鴨子煮熟了。而且自從這房子蓋好后，那屋子都十年沒住人了，再不住人，老鼠能把它給搬了?！泵绱蟠湫睦飿分?，急忙跑到外頭，開了門就問，“有事嗎？”

    何大進(jìn)見是大兒媳，說：“我們要租房子，你家后頭那個破土屋子?！?/br>
    他話音剛落，苗大翠就說：“行??！”

    何大進(jìn)不高興了，問：“你有權(quán)租??？”

    “當(dāng)然有。”

    何大進(jìn)更不高興了，問：“你當(dāng)家的？”

    苗大翠見他就問些奇怪的話，也不提租房細(xì)節(jié)，滿臉的不痛快，說：“你們是來租房子的還是來查我家戶口本的啊？不租拉倒，滾邊去?！?/br>
    宋金趕緊攔住她要關(guān)上的門，不忘瞪何大進(jìn)一眼，說：“小姑娘，我說……”

    “嗯？小姑娘？”換做是別人苗大翠就要拿掃帚趕人了，但偏說這話的是個唇紅齒白的俊小伙，沒法生氣啊。倒是胖臉一紅，樂呵說，“瞧你叫的，我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宋金也尷尬得要撞墻，他急忙說：“我說大姐，我們是誠心來租房的，月租好說?！?/br>
    唐三胖插話說：“價格要合理，條款要公道?！?/br>
    苗大翠想了想，說：“行吧，我看你們也是讀書人，不會亂拆房子，喏，這個數(shù)，一年?！?/br>
    何大進(jìn)見她伸出三根手指頭，一拍腿，說：“好，三百，成交！”

    苗大翠臉一拉，說：“什么三百，三千！”

    何大進(jìn)眼都直了，嚷道：“你昨天還說三百就租，今天就變?nèi)Я?！做人不能這樣啊，大翠！”

    “我昨天見過你？我說了三百？”苗大翠以為自己腦子糊涂了，可怎么都想不起來這話跟他說過。她眉頭一擰，說，“你咋知道我叫大翠？”

    宋金正色解釋說：“剛跟村里人打聽房子，他們說的?！?/br>
    “哦……”苗大翠為難了好一會，說，“那就兩千吧?！?/br>
    何大進(jìn)一口說：“三百！”

    他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他這大兒媳有jian商的潛質(zhì)？

    一會何五流下來，聽見幾人在討價還價，也懶得費(fèi)口水，說：“五百五百，不能再低了。”

    苗大翠氣得直瞅他，說：“你閉嘴。”

    何五流說：“你再說，等會爸回來，一包鹽錢都別想得。”

    這話就像是高手過招，點(diǎn)了命xue。苗大翠不講價了，轉(zhuǎn)眼變得直爽，問：“五百要不要？”

    何大進(jìn)生氣了，頭頂都要冒出煙來，不樂意，他不在這，大兒子和大兒媳這是造反啊。

    唐三胖覺得這價錢可以了，畢竟租一年，五百一點(diǎn)也不貴。他看看宋金，宋金點(diǎn)點(diǎn)頭，說：“成交?！?/br>
    苗大翠以前也沒租過房子，不知道租房的慣例是押一付一，又或者是押一付三，直接收了三人的五百塊錢就美滋滋地領(lǐng)他們?nèi)チ撕箢^的土屋。

    這間土屋是南方很常見的灰瓦泥墻屋子，中間一道大門，左右半米外有兩面窗戶，走進(jìn)里面，還有個四方天井，左右又各有四間房。這間土屋左右是對稱的，房屋構(gòu)造也一樣。

    房子構(gòu)造簡約舒適，光線充足，但就是太破了。

    三人推開門就迎來一波灰塵襲擊，像女人的粉底撲哧撲哧往臉上拍了三層。腳踏地面，塵飛三尺，還有蟲子大軍迅速爬過。

    抬頭看去，瓦片有無數(shù)小裂縫小破洞，蜘蛛結(jié)網(wǎng)，蟲蛹高掛。

    恍若一間廢棄已久的鬼屋。

    何大進(jìn)重回這里，瞬間想起跟媳婦白手起家，一磚一瓦蓋房子的過往，感慨說：“真懷念啊?！?/br>
    資深租房者唐三胖看看這坐北朝南的方位，還有瓦片泥墻，說：“這房子住起來一定冬暖夏涼。”

    宋金板著臉拍拍身上的灰塵，轉(zhuǎn)身就往外面走。

    唐三胖問：“金哥你去哪？”

    “我要找那個胖女人退錢！這房子能他媽住人嗎！”

    騙子，都是騙子，房子賣他五十他都不要，那女人還好意思收他五百！

    唐三胖說：“快要下雨了?！?/br>
    “吱——”宋金猛地停了下來。

    ——往前一步落湯雞，往后一步有瓦遮頭。

    他痛苦地掙扎了一下，最后還是蹬著光亮的皮鞋回去了。

    可惡啊！

    第4章

    要收拾近十年沒人住的房子，是個大工程。

    電線已經(jīng)全被老鼠啃壞了，也沒有自來水管，要清洗屋子，還得去屋外頭的那口水井打水。

    宋金不想惹得一身塵，就提了還能用的木桶去外頭打水。等何大進(jìn)和唐三胖把一間房的雜物收拾出來，宋金還沒回來。

    何大進(jìn)跑到水井那一瞧，只見宋金蹲在井口旁，手里拿著拴木桶的繩子晃來晃去晃來晃去。他生氣說：“我和三胖在里面累死累活的，你竟然在這玩水?！?/br>
    宋金偏頭瞧他，說：“什么叫玩水？這桶輕飄飄的，老浮在水面上，根本下不去，打不來水?！?/br>
    何大進(jìn)嘲諷一笑，快步走了過去，抓了繩子提起桶，用力往下一放。那桶口邊沿滲了水進(jìn)去，片刻就沉入井中。

    宋金咋舌：“它欺負(fù)人啊?！?/br>
    “明明是你笨啊！”何大進(jìn)問，“你到底是干啥的，這種事都不會?！?/br>
    宋金捋了捋襯衫領(lǐng)角，說：“大土豪啊，所以我根本不會用這種東西?！?/br>
    “大土豪？錢一定很多吧，兒女也一定很多吧，那你家里人怎么不報(bào)警找你？”

    宋金吃癟了，何大進(jìn)不提還好，一提他的心里也不舒服。

    對啊，他三個兒子，就沒一個人來找他？對他的失蹤完全不在意？

    沒良心的崽子。

    他不服氣說：“那你兒子也沒報(bào)警啊，還有心情租房子給外人?！?/br>
    何大進(jìn)得意說：“那是因?yàn)樗詾槲以谒思?，以前我干過這事。”

    宋金不信，他輕笑說：“那三天后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