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董司馬換了件衣服,趕緊去了兵部的衙門。歐陽昱正在忙碌,看見進來,便讓身邊的人稍后片刻,過來與他說話。 “勞煩司馬,不知可有消息?” 董司馬看著歐陽昱目含期盼,倒是有些不忍。但說媒這種事,就是要衡量兩家之事,往好里說,但他也知道歐陽昱的行事,所以不敢夸張,只將陸瑯瑯的原話復(fù)述。 他本以為歐陽昱會失望,誰知歐陽昱神情頗為喜歡,“這倒是我的疏忽了。我家二哥便駐守通州,我今日便修書一封,跟家中長輩回稟了此事,然后再請我二哥出面,到時還要再麻煩司馬一趟?!?/br> 董司馬見他被拒仍然高興,心下覺得有些奇怪。 而旁邊聽著的燕回一點都不奇怪,他原以為前去提親的人,會被那位小娘子直接轟出來,而如今那位小娘子只說“于禮不合”,他家將軍還不知得解讀成什么好消息呢。 不過軍務(wù)繁忙,歐陽昱也只有說兩句話的功夫,就立刻又回了議事廳中。 再說宋府,陸瑯瑯回到了偏院。屋里坐著三位老人,換作平日,早該干嘛干嘛去了,可今日都硬撐著沒話找話,也要等著她回來。 面對著那三張興致勃勃的臉,陸瑯瑯難得窘迫,“你們要笑就笑吧?!闭f完轉(zhuǎn)身就要往自己房里去。 謝老夫人笑咪咪的拉住她,“你要去哪兒?自己都跑去直接見媒人了,如今見了我們倒不好意思了。說來聽聽?!?/br> “我要回去收拾衣服。不是說今日啟程嗎?”陸瑯瑯不想說。 謝老夫人拉著她讓她坐下,“啟程著什么急,你要是嫁在歸州,我們不走也行啊?!?/br> “誰要嫁給那個恩將仇報的混蛋?!标懍槵槡獾?。 童昊笑呵呵的,“瑯瑯,話也不能這么說。你救了他的命,他想娶你報恩,這也是常事嘛?!?/br> 陸瑯瑯沖著他翻了個白眼,反正自己這會兒說什么都得被打趣,還不如不說?!白甙?,收拾行李,趕緊回去吧?!?/br> “真的不想嫁給他?”童昊想了想那個在他刀鋒之下,戰(zhàn)意磅礴的年輕男子,“雖然那小子臉皮厚了些,但是勉強還算是個人物。還算入眼。” “你怎么知道他臉皮厚?”陸瑯瑯立刻就發(fā)覺他話里的漏洞。 “我昨晚去找他了,你救了他和那個親兵的命,那個親兵的小命就算個搭頭,我們就不計較了。他的兩千金你還沒收回來呢,為師就為你跑了一趟?!蓖焕仙裨谠?。 “然后呢?”陸瑯瑯瞇著眼睛,開始懷疑今天這一出搞不好就是童昊昨晚招來的。 “那小子說要錢沒有,要人一個?!?/br> 旁邊一直沒出聲的謝晗笑得把茶水都噴了。 “你怎么回的?”陸瑯瑯一副隨時準(zhǔn)備咬人的樣子,要是童昊答應(yīng)了,她今天不跟童昊打個八百回合就沒完。 童昊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說,你小子,好膽!” 謝晗再次捧場地哈哈大笑了出來。謝老太太嗔怪地打了他一下,沒看見瑯瑯急的快成串天猴了嗎,還火上澆油。 “然后呢?” 童昊一正色,拿出昨晚那副睥睨天下的王霸之氣,“然后我說,老子的徒弟不缺女婿,還錢!” “呔,后面這兩字有點掉份兒?!敝x晗搖頭唏噓。 “是吧,我也有點這么覺著。”童昊還贊同地回味了一下。 “再后來呢?”陸瑯瑯耐著性子問,她總得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才好決定下一步怎么做。 童昊想了想,還是決定說了。他伸出手,那只大掌上已經(jīng)不見了昨晚那些亮瞎人眼的寶石戒指,只有那只從歐陽昱處取回的指環(huán)。 “這只戒指,是南曙宮的秘密信物。你救我的那天晚上,應(yīng)該是不小心遺漏在哪個角落了。倒是歐陽昱那小子,后來找到了惠山竹院,也是緣分,便讓他找到了這只戒指。這兩年多,他一直帶著,被有心的人瞧了去,以為他知道我的下落,所以才有那些江湖人士前去刺殺他?!?/br> 三人都愣了一下,沒想到此處還有轉(zhuǎn)折。 謝晗瞇著眼睛想,“兩年多前,瑯瑯才十三吧?”那個禽獸,這么小的女娃子也剛惦記。扣分。 謝老夫人覺得他說得不是重點,她當(dāng)年嫁人也不過十五。但是不聲不響地惦記了陸瑯瑯兩年多,這點很加分啊。 “哎~所以他被人砍,還是因為你的緣故。”陸瑯瑯斜著眼睛鄙視著童昊。 童昊雖然心有那么一點點愧疚,但是堅決不背鍋,“這件事情告訴我們,不要隨便亂撿東西。不能貪小便宜,很容易被人追著砍的。” 陸瑯瑯眨巴眨巴眼睛,原本一腔氣惱,準(zhǔn)備先跟童昊打一架,再去砍歐陽昱一頓的。但突然這么一轉(zhuǎn)折。那個混蛋貌似惦記自己很長一段時間了。嗯,這么一想,心里那些莫名的羞惱,似乎一下子都不見了是怎么回事? 還有,原本他被人砍,她救了他;但是他之所以被人砍,也是因為童昊的那只指環(huán),受了牽累。這么一算,這筆帳似乎有點亂哈! 陸瑯瑯雖然乖張,但是是非分明,不喜歡欠人的。想來想去,算了,既然是一筆亂帳,丟開了便是了。 “行了,我們不管他。他愛娶誰就娶誰便是了。我還小呢,不嫁?!标懍槵樢诲N定音。 送完董夫人匆匆趕來的宋夫人,進院就聽到這一句,頓時心喜非常,“我們瑯瑯說的對,年紀(jì)還小呢,慢慢挑?!闭f完,就看到謝老夫人打趣她的目光。 宋夫人嘿嘿,回了個萬分拜托的眼神。 謝老夫人不說話了。 童昊覺得有點惋惜,但是他也不覺得是什么大事,“不嫁就不嫁,那我們還照常啟程?!?/br> 宋夫人原本還想多留他們幾日的,可如今這情形,趕緊把陸瑯瑯?biāo)妥卟仄饋?。歐陽昱不可能總在歸州待著吧。等過個一兩年,他離開貴州了,那會瑯瑯才十六七,嫁進來剛剛好。畢竟老人家長途跋涉,如今日頭落得早,晌午后再出門,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個百里地,那么折騰干什么。 “姑父、姑母、童老先生,今日已經(jīng)晌午了,我安排一下,今晚家宴,明日一早,從從容容地出發(fā)。您看可好。” 童昊覺得有道理。沖著謝晗點點頭。 謝晗便說好。既然沒點頭這門婚事,那就不要拖泥帶水,盡快離開就是了。歐陽昱諸事纏身,宋家也沒有透漏過宋臻求娶陸瑯瑯的消息,相比歐陽昱還不至于為難宋家。 第35章 夜訪 第二日一早,宋梅堯請了半日的假,準(zhǔn)備親自送謝晗一行出城。 還是來時的兩輛馬車。 童昊一副車夫的打扮,駕著第一輛,謝家的忠仆駕著第二輛,跟在后面。由著宋梅堯在前方引路,不急不緩地往城門方向駛?cè)ァ?/br> 可離城門還有好長的距離,只見城門處一片慌亂,有人打馬而來,“宋行軍,宋行軍,還請留步。” 宋梅堯一抬頭,來人好生眼熟,這不是歐陽昱的親兵燕回嗎?!把嗍绦l(wèi)?” “宋大人,這外面亂起來,城門已閉,還請貴府家眷速速返回府中,防止收到波及。”燕回急得一頭汗。來不及多解釋,已經(jīng)掉轉(zhuǎn)馬頭,又往城門方向去了。 陸瑯瑯坐在車?yán)?,聽到燕回的話,心中生疑。為何城門已閉,難不成是歐陽昱故意的,不讓他們走?可是這么想,未免又有點自作多情的嫌疑。 童昊到底老辣,眼看形式不對,立刻調(diào)轉(zhuǎn)馬車,返回宋府。 宋梅堯沒下馬,便被兵部的人找去了,一直到了晚間,這才一臉憔悴地回府。到了府中,宋平告訴他,老太爺,宋府人都在偏院等著他呢。宋梅堯一抹臉,強打起精神,快步過去。 “怎么了?發(fā)生了何事?”宋夫人見到他便開口問。 宋梅堯面色凝重,“梁王動兵了?!?/br> 謝晗聞言一個踉蹌,陸瑯瑯立馬牢牢的扶著他,按住他手臂上的xue位。輕聲喚他,“阿翁,阿翁?!?/br> 謝晗等那陣眩暈過去,才緩緩地擺擺手?!安坏K事,不礙事?!?/br> 謝老夫人被他嚇了一跳,忙倒了杯茶給他,“莫急著說話,先緩緩?!?/br> 謝晗點點頭,借機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然后他開口問宋梅堯,“可有傳聞,說陛下……”他的眼神透著話語中的未盡之意。 宋梅堯被嚇了一跳,他雖年富力強,到底不及謝晗老辣。他搖搖頭,“即便是京中生變,歸州這里,一時半會,肯定是得不到消息的?!?/br> 謝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遙望著室外昏暗的天色。他跟皇座上的那位,亦師亦友亦臣,多少的促膝夜談,多少的把酒言歡,多少的無奈與隱恨。如今都消失在了那高高的宮墻之中。 “陛下……”謝晗一語未盡,悲從心來,老淚闌珊。 廳中眾人皆色變,心中驚疑不定,莫不是……唯有陸瑯瑯心中十分肯定,京中那皇帝老兒,定然是出事了。這皇帝老兒剛傳出病重的消息,梁王就迫不及待地刀兵相向,一直按兵不動,估計就是等皇帝兒咽氣。而如今梁王動了,也就基本可以肯定,京中皇帝老兒已經(jīng)嗚呼哀哉了。 宋梅堯片刻之間也想通了關(guān)節(jié)。也不由嚇了一跳,“這可如何是好?” 宋老太爺跟皇帝可沒什么交情,對這位前半生英明果敢,后半生卻拖泥帶水的皇帝并不如何感冒。他瞪了宋梅堯一眼,“怕什么,天塌不下來?!?/br> 宋梅堯苦笑,“是塌不下來,但肯定要亂上幾年的。” 宋老太爺哼了一聲,剛要說什么,又有人匆匆進來偏遠(yuǎn),來者是宋平,“歐陽將軍來了?!彼粐槼鲆活^的汗,“說是要求見姑老太爺?!?/br> 廳中眾人今日被嚇太多次了,居然聽完了并沒什么感覺。謝晗點頭,“請他進來?!?/br> 宋平踟躕,“這里,還是花廳?” “就這里吧,我們年紀(jì)大了,走不動了,就讓年輕人多走動吧?!敝x晗淡淡地吩咐。 宋平應(yīng)聲而去。很快,便領(lǐng)著一個人回到了偏院的堂屋。 謝晗夫婦只覺得眼前一亮。這個歐陽昱,穿的還是軍中的將袍,整個人修長挺拔,英武俊朗,要不是這體格,倒是像極畫本里俊俏的書生。 謝老夫人想起童昊對他的那句評價,“小子好膽”,忍不住就露出一個微笑來。 歐陽昱的那雙眼睛,立刻就留意到了。他不動聲色,進來向幾位老人恭謹(jǐn)?shù)匦辛艘欢Y,“晚輩歐陽昱深夜來訪,多有打擾,還望前輩海涵?!?/br> 謝晗一指旁邊的座椅,“請坐。”也不問他何事,也不讓人上茶。 歐陽昱便真的坐了下來,“今夜前來,晚輩有兩件事情。第一件是私事,昨日晚輩請人來提親,的確是晚輩思慮不周。晚輩昨日已經(jīng)寫信向家中長輩秉了此事,想必不久會有消息。如若家中長輩應(yīng)允,晚輩會請兄長出面提親。” 宋夫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陸瑯瑯:……我表示無話可說。 謝晗不置可否,“第二件呢?” 歐陽昱神色一肅,“晚輩有些事,想與前輩單獨談?wù)??!?/br> 謝晗看著他臉上鄭重的表情,點點頭,“我們?nèi)空劊蠹叶夹グ伞,槵?,扶我一下?!?/br> 陸瑯瑯面無表情,只當(dāng)不認(rèn)識歐陽昱,過去扶起謝晗,朝書房走去。 三人進了書房,謝晗道,“你有什么事情,說吧?!?/br> 歐陽昱深施一禮,“晚輩來請前輩指點迷津?!?/br> “這話,呵呵,從何說起?!?/br> 歐陽昱直視謝晗,“梁王早有不軌之心,今日突然動兵,手下大將田裕率兵三萬出隴西郡,直逼通州。同時,梁王麾下另一大將卓昌河率兵已向贛南道的粟畋府逼近。而歸州緊鄰粟畋,如今鎮(zhèn)守在粟畋的人是封陀將軍,他昨夜派人送信,要求我與他為左右翼,隨時夾攻卓昌河?!?/br> 謝晗的腦中已經(jīng)清晰地浮現(xiàn)出了整個軍事的布局圖,“嗯,那你聽朝廷的號令便是了?!?/br> 歐陽昱無奈地苦笑,“聽朝廷的,聽哪個朝廷的?如今誰又能代表朝廷?雖然我只是一員武將,耳目閉塞,但梁王如今的動向,已經(jīng)讓人心浮動,議論紛紛。今早封陀將軍的信剛到,那位監(jiān)軍大人便趕了過去,讀完之后,竟然將那封信撕了個粉碎。只道不用理會。想必理由我不說,老大人也明白?!?/br> 謝晗呵呵一笑。他當(dāng)然知道是為什么,如今歸州府的監(jiān)軍太監(jiān)霍青兒是三皇子的人,而封陀是五皇子的舅家。三皇子和五皇子在京城可是掐的最起勁兒的。霍青兒巴不得殺了封陀,砍下五皇子的一條胳膊,當(dāng)然不會讓歐陽昱出手相助。 歐陽昱繼續(xù)說道,“今日,各方來的說客就不下五撥。京城中幾位皇子的人,幾乎都到全了,即便是還未到全的,想必明后日,也都會冒頭了。兩軍交鋒,還未動手,這邊已經(jīng)扯后腿扯得七零八落了。這仗還怎么打?” 謝晗品出些意思來了,“那你看好哪位?” 歐陽昱劍眉一挑,“京城里的那幾位,我還真是一位都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