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陸湛在一旁欣慰地道,“這套功夫乃是我陸家絕學(xué),只是練起來太疼了些,女孩子練太遭罪,我舍不得讓瑯瑯練,如今有了你,也算是后繼有人了。” 歐陽昱虎目含淚的,“多謝爹看重?!?/br> 童昊跟陸瑯瑯在一旁笑得幾乎從凳子上跌了下去,“歐陽昱,我這里還有幾套絕學(xué)呢,要不也一同傳了你吧?!?/br> 歐陽昱……恩重如山,我心領(lǐng)了行不行? 半個月后,大理寺的官員已經(jīng)就景泰謀逆一案查實定案。秦處安被判了棄市,景泰則被判了獄中自盡。景泰知道了消息,仍然冷笑著要見陸瑯瑯,否則絕不自盡。 口信報到了歐陽昱那里,歐陽昱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這些陳年的恩怨,怎么還可能讓陸瑯瑯去見她,誰知道景泰又會吐出什么顛倒黑白的話來,這個女人慣會玩弄人心。 于是歐陽昱幾乎將大理寺的官員罵得狗血噴頭,“她想見誰就見誰?你就這么聽話,你到底是大理寺的官兒,還是公主府的屬臣,她不肯自盡,你不會助人為樂??!” 大理寺的官員灰頭土臉地滾了回去,這次任憑景泰舌綻蓮花,也不為所動,最后,景泰口中盡是怨毒的詛咒,獄吏懶得聽,索性一根白綾替她掛了上去。終于清凈了。 秦茱因有身孕,仍被囚禁在獄中,因她時常叫罵,有一個獄卒實在不耐,便呵斥她,“你的母親已經(jīng)自盡,哥哥已經(jīng)被判了棄市,你還囂張什么?” 秦茱不相信,在她眼中,母親和哥哥是如此強大,幾乎無所不能,“你們騙我,你們騙我?!?/br> 另一個獄卒見她那一副癲狂失智的模樣,便勸了自己的同伴兩句,“你跟她啰嗦什么,要不是今上仁慈,見她肚子里還有個孩子,早該有她的去處了。等到時候孩子生下來,她就明白了,哪里需要我們廢什么口舌?!?/br> 果然,過不了兩日,便有人押送她去了一處極荒僻的院落。那里荒草叢生,房屋簡陋,雖說住人沒有問題,但是在秦茱眼中,人間地獄也不過如此,便是她府上昔日的馬廄也強過這里百倍。秦茱膽戰(zhàn)心驚地走在其間,忽然看到一處能曬到太陽的地方,有一個人窩在那里,正在捉衣服上的虱子。 秦茱大著膽子問了一句,“你是誰?” 那人抬起頭來,滿臉胡茬,竟然是廢太孫…… …… 李霮正端坐在案后,仔細(xì)地翻閱著已經(jīng)由魏芳韶復(fù)核過一次的案卷,上面詳細(xì)地記載了這次景泰謀逆案所有參與案犯的罪行和懲處,除了景泰、秦處安和數(shù)位涉案甚深的官員、以及對李霮動手的亡命之徒被判了死刑,其余人等,則根據(jù)涉案輕重,笞、杖、徙、流,判了不同的刑法。 整件案子了結(jié),被砍頭的,也不過才三十多人。 王樓真心覺得判得太輕了,那些個官員,雖然沒有真憑實據(jù)參與到此次謀逆案中,但是知情不報,就已經(jīng)是大罪了,李霮居然只是撤免了官職,笞杖五十……這些人倒也罷了,可是秦茱…… “陛下,你為什么留下秦茱的一條命,而且她肚子里,還有個孩子……”王樓乘著李霮放下筆喝茶的空檔,小聲地問。 李霮失笑,“你還記掛著這件事情呢?” “陛下,斬草除根,以絕后患。人人都這么說?!蓖鯓青止局?。 李霮站起身,將案卷放好,用手指點了點那卷宗,“便是這些查無實證的官員,朕也只是治了他們一個失察之罪,更何況秦茱一個女子。大理寺和密衛(wèi),追查下來,她就是驕縱無知,貪婪奢望,想著情情愛愛的那些事,除了給小六爺下毒,其他的事情,她雖知情,卻沒有更深地參與其中。更何況,她肚子里還有一個無辜的孩子?!?/br> 王樓既然已經(jīng)開口了,索性把話說明白,“奴說的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個孩子可是那位的……” 李霮挑眉,“那又怎樣?若是朕真的能成為一位萬民敬仰的有道明君,莫說一個廢太孫的孩子,就是我還有其他的親兄弟,他們也不是朕的威脅。太宗曾說過,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那個孩子,不過是一滴水,朕的眼中,看的是那滄海橫流……” 李霮的目光望向了窗外的萬里碧空,雙目炯炯有神。 王樓心中喜悅又感嘆,這位他從少年時就小心呵護的主人,終于有了睥睨天下的雄姿。 又過了半個月,便到了行刑的日子,秦處安一身囚衣被拖上了法場。在上場之前,他被灌了一碗藥,口舌麻木,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跪在那里時,看到了街市口密密麻麻前來圍觀的人群,其中有不少用冪簾將臉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女子。甚至有些連面巾都不戴,雙眼滿是恨意地死死地盯著他。便是不能親手殺了你,我也要親眼看著你去死。 當(dāng)那口鋒利的大刀落了下來的時候,不知是哪個女人喊了一句,“活該千刀萬剮了你……”惹得眾人一片叫好。 秦茱不知道自己逃過這一劫到底是因為什么,只是她和廢太孫都辜負(fù)了這份善意。兩人在那別巷之中,日日爭吵不休,到了后來,兩人還時常大打出手。秦茱到底是女子,又懷著孩子,體力不如太孫,常處于下風(fēng)。因此,對太孫那是咬牙切齒。一日,太孫站在井邊彎腰喝水,秦茱從后面猛的推了他一把,想將他推入井中淹死,可誰想,太孫兩手揮舞間,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服,兩人一同摔進了井中。兩人在水里糾纏廝打,互相踩著對方想獲得一線生機,可最終…… 隔了幾日,有人來報王樓,說送米糧的人前去送些柴米油鹽,久久無人應(yīng)門,進去一看,才發(fā)現(xiàn)兩人都跌落井中,淹死許久了。只是不知道,死前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 王樓嘆氣,這兩人,便是到了這邊境地,只怕也從未想過要互相扶持好好度日。他回頭跟李霮提了一句。 李霮也嘆氣,“罷了,好生安葬了吧。只是可惜了那個孩子?!比羰悄芷桨采?,抱去給平民家撫養(yǎng),也未必不會有平安喜樂的一生。 …… 來年四月初,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陸瑯瑯心心念念要吃桃花魚。那魚極難抓,一般的樵夫漁民都抓不上手。歐陽昱跟童昊兩人只好拎著網(wǎng),去城外東山的親自去抓??伤麄儎偝鲩T不過半個時辰,陸瑯瑯的肚子就疼了起來,陸湛、謝晗和謝老夫人忙成了一團,待接生婆子進了產(chǎn)房,太醫(yī)來候著了,才想起來派人去找歐陽昱和童昊。 府中下人們快馬追到東山,看見那桃花開遍的山林簡直快哭了,這得上哪里去找啊,一群人只能站在山下,望山大吼,“將軍,夫人要生了,將軍,夫人要生了……” 不多時,就見歐陽昱挽著褲腿,擼著袖子從桃花林里一頭沖了出來,連騎馬都顧不上,施展輕功往城內(nèi)狂奔而去。不一會兒,童昊也拎著一網(wǎng)子活蹦亂跳的魚下山來了。 一路上,歐陽昱將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唉,怎么就自己跑出來了,這要是像岳母一樣有個萬一,那可如何是好,他越想越害怕,等跑到府門前時,差點沒哭出來。 等他一頭沖進產(chǎn)房的小院里,院里面安安靜靜的,落針可聞,一句陸瑯瑯的哭喊聲都沒有。歐陽昱顫著嗓子問,“人呢?怎么了?” 一側(cè)的廂房門簾就被掀開了,謝老夫人滿臉是笑,沖著他招手,“快來看看?!?/br> 歐陽昱忙跑了進去,陸湛正站在那里,熟練地抱著個大紅的包裹,里面裹著一個嬰兒,烏黑的頭發(fā)油亮濃密,蓋在腦門上,長長的眼睛閉著,歪著腦袋睡得真香。 歐陽昱兩眼一熱,眼淚就奪眶而出。 謝老夫人失笑,“瞧你這渾身臟兮兮的,還不趕緊去換身衣服。” 歐陽昱舍不得地又看了看孩子,這才借著換衣服的名頭,擦干了眼淚。換完了衣服,他輕手輕腳地去了陸瑯瑯?biāo)诘姆块g。 產(chǎn)婆給她換了衣服,包了頭巾,陸瑯瑯躺在那里,臉色發(fā)白,沒什么精神,但是也沒睡,見他進來,笑了笑,“看見孩子了?” 歐陽昱過去在她身邊坐下,給她仔細(xì)掖了掖被角,“看見了。你還好嗎?疼不疼?” “她可真難看?!标懍槵樞χ訔壓⒆?,“紅彤彤的,像個小猴子?!?/br> 旁邊產(chǎn)婆第一個不答應(yīng)了,“夫人,我接生過這么多孩子,這孩子那是少見的漂亮。您等著,不到一個月,這孩子保證漂亮的像白面捏出來的娃娃?!?/br> 歐陽昱忍不住笑了,“你這么好看,孩子怎么可能不好看。對了,是男的還是女的?” 陸瑯瑯笑,“跟我一樣?!?/br> 歐陽昱欣喜,“太好了,我去抱來給你看看?!?/br> 陸瑯瑯莞爾,“好吧?!?/br> 產(chǎn)婆在一旁,心里好生羨慕,這位歐陽夫人,別人生孩子,疼個一天兩天生不出來的常有。她從發(fā)作到生下來,不過小半個時辰的事情,順順當(dāng)當(dāng),什么事兒都沒有。而且將軍大人也沒有嫌棄是個女兒,還高興得跟捧了個龍蛋似的,真是位有福之人。 第180章 大結(jié)局 歐陽小乖乖整日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不怎么稀罕那些非常稀罕她的人。 她的大名,也一直都沒能定下來,蓋因謝晗龜毛的毛病犯了,一家子集思廣益,想出來的各種寓意美好的名字,他總能想到一些不好的典故,或者詩詞。 瞧,書讀得太多,也不全是好處。 一直到歐陽小乖乖滿月,李霮來喝滿月酒,喝高了之后,很想行使一下皇帝的特權(quán),給那個雪膚黑發(fā)濃眉杏眼的小乖乖賜個名字。 但是,雖然一屋子人對于起名字這件事幾乎都絕望了,仍然霸著這個權(quán)利堅決不允許他人侵犯。李霮剛說了一句,“不然我賜個名字吧”,就被一屋子寒光四射的眼睛嚇得酒醒了一半,頓時慫了,“不然,你們把名字寫下來,讓小乖乖自己挑啊,摸著哪個算哪個?!?/br> 這個想法很有新意。 于是歐陽昱把眾人都想出來的名字放到了一堆香囊里,讓小乖乖去抓。可是小乖乖睡得東倒西歪的,哪里對那些東西感興趣,折騰了半天,小乖乖終于嗷地一聲哭了出來,小手一揮,啪得打中了一個。 眾人解開一看,卻是一個“行”字。 歐陽昱快哭了,“這是誰放的?歐陽行,若是用在男孩身上還好,用在女孩身上……” 謝晗一拍腦袋,“啊呀,剛才寫著寫著,老太婆問我一句話,我說行行行,結(jié)果筆一下一順,就寫了個行字,忘記放到一邊去了?!?/br> 李霮捂住嘴,不敢笑出聲。 陸湛倒是不介意,“不然就叫歐陽行行,也挺好聽的?,槵樀拿?,若是取一個字瑯,聽起來也像是男孩子,我便索性用了疊名,不是也挺好聽的?!?/br> 眾人在心中默念了幾遍,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占人便宜,行行,到底是喊她的名字還是同意她的要求。 陸瑯瑯覺得倒是不錯,“行行,就行行。大不了,小名叫做阿行就是了?!?/br> 小阿行的起名,有了一個慎重的開頭,卻有了一個草率的結(jié)尾。但怎么說終于有了一個正式的大名,也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了。 小阿行剛一歲的時候,手腳就快,尤其愛在換尿布的時候打人,兩只小胖手揮得嗖嗖的,連她親爹歐陽昱都不小心中招了好幾次。 可是,除了親娘陸瑯瑯肯下手摁她,其他人被打著了,心里都是甜的。歐陽昱要是每日不被那rou呼呼的小腳踹上一頓,那簡直渾身不舒坦。 陸湛和童昊心懷大慰,覺得武學(xué)一道,后繼有人,不用再擔(dān)心了。于是等她一走路,便開始給她打武學(xué)的底子。 等到小阿行六歲的時候,京中十歲以下的孩子,幾乎已經(jīng)沒有她的對手了。好多人家的孩子,對于紈绔這一沒有前途的職業(yè)已經(jīng)絕望了,被揍了好多次之后,終于乖覺地回家奮發(fā)讀書了。 小阿行終日唏噓,頗有高處不勝寒的遺憾。 于是,陸湛和童昊便開始在春秋兩季帶她到處行走,夏季則送到了東海,讓她去了歐陽家的族學(xué)上學(xué),只有冬季才返回京城。以至于一到冬日,京都萬巷人空,熊孩子們都自發(fā)自覺的閉門讀書,便是被父母帶著出門做客,也隨手抓著一本書自保,絕不敢到處亂跑,生怕遇上那個打不過又辯不過的歐陽行行。 皇帝李霮到了老年的時候回想起這一生時,覺得自己能創(chuàng)下這樣的一個太平盛世,多少得感謝小阿行,京都有了她的存在,這一輩的紈绔子弟簡直是出奇地少,整個京城的風(fēng)氣出奇的正派,便是有了幾個不怎么上道的,也被她們折騰得洗心革面,從新做人了,再有不上道的,最后只能麻溜地滾出京城了。 歐陽昱和陸瑯瑯時常南征北戰(zhàn),為朝廷解決了藩王作亂和邊疆的安定。陸瑯瑯像一株野蠻生長的海棠,在中原的每個角落都留下了絢爛而熾熱的身影。 而且這兩人,一邊打仗,一邊也沒耽誤生孩子,除了小阿行,又生了兩兒一女。在歐陽昱四十歲的時候,他將軍符還給了李霮,在京郊建了一所麒麟武堂,為朝廷培養(yǎng)了無數(shù)的將才,為朝廷打下了堅實的武備力量。 史書盛贊這段歷史為元德盛世。 …… 元德七年的四月,六歲的小阿行跟著陸湛和童昊出了京城,前往東海。 “阿翁,東海好玩嗎?” “好玩。” “那里都是好人嗎?” “是??!” “唉,都是好人,哪里有什么好玩的,得有壞人才好玩啊……京城如今都不怎么好玩了,要不然,我們換個地方玩一玩吧……” “哈哈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