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步溪客一直沒說話,垂著眼,緊緊抿著嘴。 步固越說越來氣:“皇都是什么地方?春暖花香!你再看看你娶的是什么人!你娶的不是燕川的狼!那是公主?。±匣实叟踉谑中睦镂娲蟮?!路上顛簸幾個月,來到我們這鳥不拉屎的地兒受苦,你倒好,見了美人血一熱,拉著人家就到山里喝風(fēng)還敢策馬狂野,你腦子是被狼啃了嗎?!” 步溪客道:“是我錯了,什么關(guān)心什么體貼……全都是嘴上說說,連她病了我都沒察覺?!?/br> 他道:“我去后堂?!?/br> 他說完,把自己關(guān)進(jìn)了后堂,靜靜立了會兒,他摘下那幾枚銅錢,在賀族供奉的狐仙前搖了起來。 一連搖了幾個,全都答非所問運勢平平,步溪客心煩意亂,想自己若是如此,還不如到公主府去看她。 這時,門外卻傳來吃吃兩聲笑。 步溪客頓足,道:“蘇先生既然來了,為何不進(jìn)來,卻要在門外無故發(fā)笑?” 門被推開,一個長相親切溫和,臉上掛笑的中年男子走進(jìn)來,慢悠悠道:“步溪客,你生來命好,從來都是順風(fēng)順?biāo)幢闶歉贡呈軘?,也能得天助,化危急……所以,我還從未見過你焦慮無措。一個一生好命的天之驕子為了點小病小痛捶胸頓足恨不得抽自己耳光……當(dāng)然好笑?!?/br> “我是恨我自己……”步溪客道,“我雖未病過,卻知病了的滋味不好受。她像花一樣嬌嫩,明明應(yīng)該被小心呵護著,可我……連我父親都明白的道理,我卻拋在腦后,只顧自己開心……” 蘇東籬閉著一只眼耐著性子聽了會兒,慢悠悠說道:“如何?我說的不錯吧,你命中注定要娶她,且要為她牽腸掛肚一輩子,怎樣?你能有這種感受,說你們是不到十日的新婚又有誰信?分明是忘卻前世的老夫老妻……你倆金風(fēng)玉露,相遇并非開始,而是重逢。” 步溪客想起這事,立刻來了精神,問道:“那她會如先生之前所說,陪我終生嗎?” “喲?你是怕今日的這點快活風(fēng),吹散了你的心頭rou?” “她身子骨弱,我怕風(fēng)寒……也會危及生命。”步溪客摸著自己的心,說道,“不知為何,我一想到她病了,我就心慌……” 蘇東籬笑容如狐貍,搖頭晃腦道:“步溪客,我之前與你說什么來著……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我說你這小子今生命好,怕是因為上輩子過得太苦死得太早,有個命格奇高與你關(guān)系極其親密的人,許愿要把命格分你一些,換你這輩子無病無災(zāi),長命百歲……哎呀,現(xiàn)在想想,那人,會不會就是你這個小嬌妻,前世散了至高的命格來護你,結(jié)果這輩子自己就要小病小災(zāi)不斷……” 他話還沒說完,步溪客匆匆離去。 蘇東籬對著那狐仙像咧嘴一笑,說道:“不過是我隨口胡編的……瞧瞧,這就信了?!?/br> 第二日清晨,晴蘭醒來,一轉(zhuǎn)臉,就看見步溪客歪在床邊,還在睡著,他緊鎖著眉,一臉不高興。 晴蘭撫摸著他的眉眼,指頭輕輕戳了戳他的臉。 步溪客抬起手,把她整只手都包裹在手中,抬頭看著她,許久,輕輕說了聲抱歉。 晴蘭笑:“我好啦!” 步溪客微微動了動眉,撲過去抱住她,不住地摸她的頭發(fā):“不要生病好不好?我……我一聽到你生病,我就焦灼萬分,無能為力……不要讓我這樣,我不要你病,也不許你病……” “你好霸道?!鼻缣m說,“昨天是我玩得太高興了,沒有關(guān)系的,那只是發(fā)發(fā)汗,你看,我已經(jīng)好了!” 步溪客愧疚道:“不舒服為何不告訴我?我……我還與你講賀族男人如何體貼妻子,我真是……我連你不舒服都沒察覺出,你說得對,我只是個會甜言蜜語哄你開心的混蛋?!?/br> 晴蘭聽他這么說自己,哈哈笑了起來。 “步溪客,你終于承認(rèn)了,你確實是個混蛋,尤其戲弄我時?!鼻缣m趴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可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混蛋,我喜歡你?!?/br> 步溪客把頭埋在她的懷里,聽著她的心跳聲,心漸漸也踏實了下來,他像任性的孩子一樣,喃喃道:“答應(yīng)我,你會好好的,陪我一輩子……” 晴蘭道:“誒誒,答應(yīng)你,這種好事,我怎會不答應(yīng)呢。” 步溪客終于恢復(fù)了正常,他揉了揉晴蘭的頭發(fā),眉眼帶笑,道:“這次是我失職,沒能把殿下照顧好,說吧,殿下想怎么罰我?” 晴蘭眼亮閃閃的,握著步溪客的手,語氣歡快道:“太好了!那我就罰駙馬教我騎馬,我想在風(fēng)中飛起來!” 步溪客:“……怕是我爹要扒了我的皮。” 作者有話要說: 叮,今天值班的是存稿箱一號,大家有什么要說的,請在滴聲過后留言。 滴—— 第19章 我皎皎又回來了! 這月十五,隨公主陪嫁到燕川的人與家屬,基本都已安置妥當(dāng)。 禮部尚書功成圓滿,頗為滿意,打算按計劃帶十余兵侍,啟程反京。燕川的一百多留駐兵侍,交給王都尉統(tǒng)領(lǐng)。 傅尚書離開前,引王都尉正式見了步固與步溪客,宣讀了皇帝旨意,大意是公主府內(nèi)如同皇都,交給王都尉,大將軍與驃騎將軍,均不得無請示帶兵私入。 步固點頭說是,趁別人不注意,掐了步溪客一下,讓他好好記在心上。 步溪客無奈道:“我規(guī)矩著呢,從不會放肆?!?/br> 步固:“放屁?!?/br> 傅尚書定于午后出發(fā),晴蘭知道后,早早起來,披衣研磨,給太后寫了封信。 步溪客去看她時,見她慌張捂著怕他看見,于是留了個心,等問了安,膩歪完,趁她不備,取了信迅速看了一眼,被晴蘭追著打。 享受了一下公主的溫柔暴擊后,步溪客把信雙手還給晴蘭,非常誠懇地說:“我什么都沒瞧見?!?/br> 晴蘭白了他一眼,疊好了信紙,塞入信封中,一板一眼封好,提筆寫下了名字。 步溪客歪在一旁的地上,一只眼瞇著,歪著腦袋看著,道:“小姑娘寫了一筆好字。” 晴蘭扭過身來,捏著信封,道:“我的字,是父皇一筆一劃教的?!?/br> “怪不得帶著點不可說的霸道風(fēng)范……”步溪客道,“一筆一劃教出來的啊……是這樣的,我呢,公主也知道,自幼馬背上長大,刀槍使得好,筆卻使不好,如今看公主的字寫得好,不如公主也教我寫字吧……手把手,一筆一劃的那種。” 晴蘭略一沉思,道:“駙馬若不嫌棄,讀書寫字倒是好事。我聽人說,常馳騁沙場會損心性,修習(xí)字畫恰能磨磨性子,讓將軍更謙和溫厚……” 步溪客目的達(dá)成,偷偷一笑,慢悠悠道:“原來,殿下是覺得我不謙和溫厚……” 晴蘭說:“……我并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步溪客幽幽嘆了口氣:“算了算了,在公主心中,我本就是草原狼……” 晴蘭懵道:“怎會,我哪里說過!” 步溪客道:“實話告訴公主,剛剛步某不小心,看到了公主的信,公主的信上,說步某是草原狼……” 晴蘭:“嗯?” 她愣了一會兒,慌忙道:“將軍誤會了!我說的是……我說的是……” 她像羞于啟齒般,支吾了好半天,才低著頭紅著臉說:“我是在給母后寫信……我……我在信上,說將軍并不是草原狼,將軍對我很好,我過得很好,所以,讓母后放心……” “哦……不是啊。”步溪客坐起身,雙手撐著膝蓋,齜牙一笑,慢悠悠說道,“其實啊,殿下說錯了。” 他張開手,瞇起眼睛,幽幽嚇唬道:“我啊,還就是草原狼,專吃你這種軟和害羞的小嬌娘!” 他嗷嗚一聲撲上去,抱住驚叫的晴蘭,哈哈笑著在她脖子上親咬著。 晴蘭:“快起來快起來,這還是清早,被人看見了!” “真香啊……”步溪客逗完她,翻身坐起,回味著剛剛的味道,摸著嘴唇說道,“小姑娘是甜的……” 晴蘭攏著頭發(fā),又氣又甜蜜,軟綿綿罵他:“實在是不要臉,你哪里是草原狼,我看你是身上落雪的白狐貍!” 步溪客挑眉問道:“何意?我可聽不懂,殿下這是在夸我好看機靈?” 晴蘭說:“呸,我說你又猾又詐,皮厚兩層!” 步溪客:“哈哈哈哈哈哈,晴蘭啊晴蘭,你罵人都這般有意思?!?/br> “我罵你呢!”晴蘭強調(diào)。 步溪客:“嗯,知道?!?/br> 他一把抓過晴蘭的手,說道:“我愿意聽,以后啊,公主加在我身上的那些臉皮,我全收著,就等著與棲山比高低了。” 晴蘭超小聲道:“駙馬不必與棲山比,和天比高低吧!” 步溪客歪著腦袋湊近,假裝聽不到,說道:“啊?公主說什么?公主說話要再這么小聲,我就鉆進(jìn)公主心里聽,要么……我就把耳朵,整日貼在公主的嘴上,聽個一清二楚。公主,再說一次呀。” 他這是在討吻。 晴蘭去推他:“拿走,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休想?!?/br> 步溪客賴著不動,晴蘭忽然發(fā)現(xiàn),以前能推動,全是因為他聽話,可步溪客只要穩(wěn)住身,那她如何使勁都推不動他。 晴蘭叉腰生氣:“你是種在這里了嗎?好的,那我動?!?/br> 步溪客悠悠笑道:“步某有腿,殿下去哪,步某去哪,今日不討來殿下的香吻,我就一直跟著你,反正我臉?biāo)蒲┖砩下淞搜?,比別人多一層,厚得很,我可不怕別人笑……” 這把晴蘭氣的,嗷嗷叫了兩聲,沒法子,只得閉上眼睛,輕輕親了一下他。 步溪客笑了,垂著眼看著她,溫柔道:“晴蘭,今天傅尚書就要回皇都了,以后你若思念皇都……就與我說?!?/br> 晴蘭眸光暗淡了幾分,沉默了好一會兒,她仰頭問道:“步溪客,你會是我的家嗎?” 步溪客微有動容,她這句話似是觸動了他,步溪客神色認(rèn)真起來,說道:“公主錯了,我會給公主一個家,但我不是公主的家……因為公主,是我的家。步某從未發(fā)過誓,今日,步某要當(dāng)著公主的面,對著棲山上的雪和仙,對著棲山上的神,給公主一個誓言?!?/br> 他拿起案上精致的裁紙刀,割下一縷頭發(fā),一邊挽著結(jié),一邊說道:“從今日起,蕭晴蘭就是我步溪客的家,只要你在我身邊,在我心中,燕川的風(fēng)雪就不再為難我,從今往后,千難萬險都無法阻擋我歸家,我不會和你分離,生,我和你在一起,死,我也會和你一起?!?/br> 他說完,將那縷頭發(fā)給了晴蘭:“收好,這是我的誓言,你把它戴在身上。這樣,誓言收在家中,天地萬物,就不會阻擋歸家的人。以后,我出門在外,你就不用擔(dān)心我,只要你還等在家中,我一定會回來?!?/br> 晴蘭小心把它放在手中:“好,我一定時刻把你的誓言帶在身邊。” 午后,傅尚書出發(fā)離城。 雅明城的百姓歌舞歡送他們離開,步溪客親自占卜,大吉送客,又送了傅尚書他們一把平安符。 傅尚書樂得像個傻子,脖子上掛著一串燕川百姓送的禮物,向晴蘭拜別。 蹬車離城后,身邊人對傅尚書說道:“北地雖不如中原,但比下官想象中的富饒。” 傅尚書道:“如若解決了月犴,打通與龜羅的通商古道,燕川百年之后,定是滿地黃金繁華富庶之地……” 旁人接道:“皇上之前請國師卜問過北地情勢,是說……和親乃上策,興北地,也必興國運……” 傅尚書道:“我不懂軍事,只說這門親事,老夫認(rèn)為……” 旁人追問:“尚書大人認(rèn)為如何?” “天作之合。”傅尚書指著天道,“這是天意啊。良緣必有良運,和婉公主能否興北地,我不敢輕下論斷,但,步氏父子,有興北地之相?!?/br> “都說大人擅觀面相,大人這次見過,以為如何?” “皇上讓我來,就是這個意思……”傅尚書摸著胡須道,“步氏父子倆都是良將,步固是忠臣,而驃騎將軍,福澤深厚,是有天護佑之人,封王封侯之相?!?/br> 見身旁的人仍有好奇卻不敢開口,傅尚書緩緩一笑,道:“皇上應(yīng)該能放心了,忠臣良將,功至封王……這是盛世之兆啊?!?/br> 傅尚書一走,步固就露出真面容來,他沖著晴蘭一笑,之后瞪眼罵步溪客:“磨蹭什么,跟我來?。 ?/br> 他猛地一下變臉,晴蘭嚇的一愣。 步溪客安慰道:“咳,我爹正常對我說話就是這樣……那我去了,是軍中的一些事,我晚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