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蘭摸著她的頭發(fā)，皎皎的頭發(fā)依然亂亂的，發(fā)尾翹著，倔強(qiáng)得很。

    晴蘭哭出了聲，她緊緊摟著皎皎，一句話都說不出。

    四年時間，她離開前，從未想過，自己會與這些人分離四年。

    步固說得對，成人身上看不到的時光流逝在這些孩子身上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如今見到脫去稚氣的少女皎皎，晴蘭只剩下哭。

    她哭完，捧著皎皎的臉，問道：“張嘴，讓我瞧瞧牙長出來沒有？”

    皎皎吹出一個鼻涕泡，哈哈笑著，咧開嘴：“公主jiejie瞧仔細(xì)點(diǎn)！”

    晴蘭擦了淚，拉過狐球：“這是你姑姑?！?/br>
    狐球矜持地點(diǎn)頭，被皎皎一把拉進(jìn)懷抱，拍了拍小伙兒的背：“我侄子！嘿嘿！”

    狐球軟了幾分，小聲叫道：“皎皎……姑姑?！?/br>
    皎皎：“穿開襠褲的小子，竟然長高了，還會叫姑姑了，嘿！”

    這句話讓狐球從白嫩嫩的狐變成了紅毛赤狐，他默默推開，獨(dú)自羞澀。

    “少族長，啟程吧?！苯瓨禽p咳一聲，指了指馬車，“族長和少將軍還在雅明等著?！?/br>
    皎皎應(yīng)了聲，蹦著跳著上了馬車，招呼晴蘭：“公主jiejie快來！”

    晴蘭腳步歡快地踏上車，把狐球扯上來后，她抱怨道：“我啊，想起一件事?！?/br>
    皎皎：“什么？”

    晴蘭：“剛嫁給你哥哥時，我就說我要他教我學(xué)騎馬，這么多年了，你哥哥卻還未兌現(xiàn)承諾?！?/br>
    皎皎：“看我這次回去收拾他！搞什么，把我朝外頭一扔，讓我念了四年的書，他自己卻趁機(jī)撈了這么大的功勞，太狡猾了！”

    狐球小聲笑著。

    晴蘭又悲傷道：“我怕狐球都不記得他了……這么多年了?！?/br>
    狐球搖了搖頭，認(rèn)真道：“父親是大英雄，我看到他，我就想起來了。”

    晴蘭揉了揉狐球腦袋，欣慰道：“你爹聽到一定很開心?！?/br>
    這夜，寒霜侵城，車馬在冰霜中進(jìn)了城。

    萬俟燕來接，她擁抱了女兒，轉(zhuǎn)過身，抱住晴蘭，柔聲說：“我的孩子，你也回來了?！?/br>
    “……我回來了?！鼻缣m叫不出口，眼角發(fā)澀。

    萬俟燕抱起狐球，笑了笑，等揮走其他人，才開口道：“想家嗎？”

    晴蘭使勁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道：“蓮華呢？”

    “晴蘭?！比f俟燕道，“我有事要對你說?！?/br>
    聽到她凝重的語氣，晴蘭和皎皎齊齊愣住。

    “娘……”皎皎叫道，“怎么回事？我哥呢？”

    “不急，先聽我說?！比f俟燕皺起眉，說道，“當(dāng)初之所以讓你們離開北境，是因?yàn)楸本骋驁龃笳獭蛘滩⒎侵皇撬廊?，死傷過多會有瘟疫疾病蔓延，所以……”

    “什么意思？”晴蘭的淚滑落，聲音卻異常冷靜。

    “今年夏，龜羅爆發(fā)戰(zhàn)事，是蓮華去平定的，可這之后，將士們卻一個個發(fā)了高熱，不久就病倒了，昏迷不醒……醫(yī)士認(rèn)為這可能是疫病。蓮華燒了龜羅，處理了他們的牛羊，還處理了水源，好歹是止住了疫病的蔓延……可回來不久后，他自己也高熱不斷，昏睡不醒，到今天已是第三天……”

    晴蘭的耳邊陣陣嗡鳴聲，她內(nèi)心嘶叫著，站不穩(wěn)，晃動了幾下。

    “醫(yī)士怎么說？”

    “不是普通風(fēng)寒，醫(yī)士正在試藥?！比f俟燕臉色發(fā)青，頓了好久，繼續(xù)說道，“有可能是疫病……我們已將蕙芷院封起來，謹(jǐn)慎起見，今晚公主和廷耀就在將軍府暫歇，等待明日的消息?！?/br>
    “若是明日不退燒呢？”

    “……”萬俟燕沉默了許久，道，“若是還不退燒，那就……只能聽天意了?！?/br>
    晴蘭把狐球推給萬俟燕，轉(zhuǎn)過身，推開身后的人，晃晃悠悠往公主府方向走：“不，我要去見他，絕不是疫病，絕對不是！只是北境太冷，他著涼了……一定是的。”

    萬俟燕道：“殿下！今晚，請在這里等消息！”

    幾個人上前拉晴蘭，晴蘭被拉扯得站都站不穩(wěn)，卻在恍惚后，一聲怒吼道：“都滾！”

    她臉上掛著一道晶瑩的淚痕，語氣且異常堅定，圓瞪著眼吼道：“不許攔我！都讓開??！你讓我在這里等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在皇都等了整整四年！我與他朝夕相處才多久？我不能再等了，我現(xiàn)在就要去見他，我看誰要攔我！”

    她神情肅然又悲傷，撫摸著胸口說道：“你是想讓我與他一墻之隔卻不得相見，熬到明日嗎？若是他離我而去，你讓我如何？回皇都，和他永遠(yuǎn)分離嗎？不，我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我既然回來了，我就要去見他，哪怕他真的染了疫病，那我就陪他一起死，一起葬在這里?！?/br>
    “你們都聽清楚了！”晴蘭指著周圍的人，“步溪客要是死，我蕭晴蘭也不獨(dú)活！他丟下我四年，就休想丟下我一輩子！他既許下諾言，上碧落下黃泉，我也要追著他，讓他陪我一世！”

    將軍府前，一片寂靜。

    皎皎吸了吸鼻涕，淚眼朦朧，狠狠抬袖擦了淚。

    盡管震驚，但回過神，萬俟燕依然下了令：“看好了，不許公主進(jìn)去！”

    皎皎也不是四年前不學(xué)無術(shù)的皮猴精了，她明白什么是疫病，想想哥哥可能染了疫病，她悲從心來，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邊安慰自己，安慰晴蘭：“老大命硬，一定會好起來的！”

    晴蘭愣了好久，忽然發(fā)瘋似的奔跑起來，她強(qiáng)闖進(jìn)公主府，在闖進(jìn)蕙芷院前，被士兵們死死拉了回來。

    晴蘭大哭起來：“步溪客！步溪客你個混蛋?。∥一貋砹税。∈俏一貋砹税?！”

    蕙芷院靜悄悄的，門內(nèi)一盞昏黃的燈火微微晃動著。

    晴蘭哭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