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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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段棲鵠不喜歡喝酒。 他覺得喝酒會損害神智,甚至喪命而不自知。 年輕時,段棲鵠有幾個同伴,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丟了性命的。 所以從那之后,他滴酒不沾。 但今日,他心煩意亂比以往更甚,已經(jīng)到了迫切需要一壺酒來一醉解千愁的地步。 他從兩手空空,一無所有奮斗到如今,失去了很多,得到了很多,朋友很多,仇人同樣也很多。 許多仇人恨不得他死,然而段棲鵠從來不將那些人放在眼里,甚至提起來還輕蔑一笑。 因為那些仇人在段棲鵠眼里都不值一提。 不過,今天不一樣。 愛妾端著一盅冰糖燉梨推門進來時,便看見段棲鵠一臉凝重地看著桌子,仿佛上面放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郎主——”她微微拖長了語調(diào),帶上一點嬌嗔。 往常這個時候,一聽到她的聲音,段棲鵠早就面露笑容,欣然起身。 此刻,他卻聽而不聞,一動不動。 愛妾有些不滿,上前將燉盅放下,準(zhǔn)備依偎過去。 啪的一下,瓷器與木器碰撞的動靜響起,不大,但段棲鵠微微一震,居然像是被嚇了一跳。 再看見近在咫尺的愛妾的臉,段棲鵠整個人往后一仰,臉上肌rou微微抽搐,近乎猙獰。 愛妾從未見過他如此表情,也不由嚇一大跳。 下一刻,她只覺腹部劇痛,眼前景物掠過,竟是被段棲鵠一腳踹到門外。 門被撞開,愛妾重重摔倒在地,她吐出一口鮮血,臉上驚懼未褪,就這么痛暈過去。 門外守夜的下人全都嚇著了,還以為屋里出了什么事,結(jié)果一窩蜂擁進來一看,段棲鵠還好端端坐在那里,只是臉色青白,胸膛起伏,喘著粗氣。 “主人?” “下去!無事。”段棲鵠揮揮手?!皩⑷送舷氯ァ!?/br> 段妻也聞訊趕過來,只當(dāng)是妾侍因為什么事惹惱了段棲鵠。 這妾侍平時頗為受寵,對方甚至連段妻也不放在眼里,段妻不滿已久,此時雖是一臉擔(dān)憂,心里卻是暗暗痛快。 段棲鵠對女人之間的爭寵毫無過問興致,他三言兩語將段妻打發(fā)走,也沒有叫來其他侍妾服侍的興趣,起身前往花園散心。 夜深人靜。 但花園里依舊掛著燈籠,把這里照出一方明亮。 由此也可見段家的財大氣粗。 段棲鵠負手走了一段路,慢慢平靜下來,但心情依舊不是很好。 他沒有跟任何人說,剛才侍妾抬起頭的瞬間,他看見的卻是另一張臉。 也許是太累了。 也許是白日的壽宴變故留下的影響。 段棲鵠想到那個死去的三管事,還有棲月觀弟子提到的燕雪行,眉頭再度慢慢皺起。 “段……棲鵠……” 就在此時,他的耳邊傳來幽咽綿長的聲音。 仿佛一個女人被捏住脖子,勉強發(fā)出的呻吟。 仿佛瀕死依舊竭力圓睜的眼睛,血從嘴角溢出,沾滿牙齒,從地獄邊緣的嘶聲詛咒。 “誰!給我滾出來,少裝神弄鬼!”段棲鵠斷然怒喝。 跟在他后面的兩名仆從面面相覷。 他們根本沒聽見任何動靜。 第53章 凄愴幽怨的聲音并未因為段棲鵠的斷喝而停下。 它依舊斷斷續(xù)續(xù),若有似無地傳來,起初是正前方,然后是左手邊,右手邊……以至于四面八方,段棲鵠根本分不清是哪里傳出來的。 詭異的是,這聲音偏偏只有他一人能聽見,身后兩名仆役,卻都一臉茫然,不知他在與何人說話。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一定是有人裝神弄鬼! 段棲鵠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呼吸粗重,耳膜一鼓一鼓,心頭有股怒火急欲噴薄而出,又被生生按捺住,情緒非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壓抑在通紅雙眼之后,越發(fā)焦慮。 他沉聲道:“何方高人想見段某,只管現(xiàn)身便是,何必用這種鬼祟手段,徒惹人笑話!” 段棲鵠……你記不記得……你欠了我一條人命…… “老子欠的人命多了去,不是誰都能排得上號的!”段棲鵠冷笑一聲,錦衣華服也掩蓋不住那股縱橫邊陲數(shù)十年的悍匪之氣,霸道蠻橫顯露無疑。 他像是對著虛無縹緲的空氣說話,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看見。 兩名仆從對視一樣,面露惶恐,都覺得主人怕是中邪了。 段棲鵠不覺得自己中了邪。 他認為對方是一個武功高手,正以內(nèi)力馭音來混淆視聽,假作鬼魂。 段棲鵠微微閉上眼,傾聽了一陣,驀地騰身而起,朝園中桂樹的方向躍去。 此刻自然沒有桂花,此地甚至不適合種植桂樹,但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區(qū)區(qū)桂樹,身在段家花園,便如置身江南庭院,尤其是在邊城,這樣一座花園,只怕比江南巨賈的豪宅,花費還要多得多。 桂樹在夜風(fēng)中微微搖曳,段棲鵠轉(zhuǎn)眼就落在樹上。 若鳳霄在此,定能看出他非但指法有成,輕功上也頗有造詣,七尺大漢站在一根手指粗細的樹枝上,那樹枝竟晃也未晃,更不必說折斷了,但就這份輕功而言,足已躋身一流高手的行列。 但他舉目四顧,周身除了花木扶疏,以及跟著跑過來的兩名仆役之外,別無他人。 段棲鵠……二十年了……二十年了…… 居高臨下,段棲鵠不相信有人能夠藏身在附近而躲過他的掃視。 四下寂靜。 仆役在樹下仰望,不知所措:“主人,小人這去叫人……” 段棲鵠沒有作答,因為他又在樹上站了一炷香那么久,傳入他耳朵的女聲,一直在重復(fù)二十年這幾個字。 二十年前—— 那時候的段棲鵠才剛剛當(dāng)上馬賊,還是寨子里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人物,他渴望往上爬,渴望立功,渴望像大寨主那些人一樣左擁右抱,分得滿箱金銀財寶。 所以寨子下山劫掠,他從來都是沖在頭一個,雖然因此受過不少傷,也獲得了上頭的賞識,后來取代了三寨主,又一步步往上走,令寨子變成這一帶勢力最龐大的馬賊幫派,再逐漸大權(quán)獨攬,最后才有了今日的段棲鵠。 沒有一個功成名就的人雙手不沾滿鮮血,段棲鵠相信就連身居廟堂之高的那些人,同樣血債累累,甚至是當(dāng)今大隋天子,南陳皇帝,哪一個不是殺人如砍菜切瓜,否則怎能醒掌天下權(quán)? 段棲鵠冷冷笑了一聲。 二十年前,他已經(jīng)殺了太多的人,若是真有鬼,想要報仇還得排隊呢,哪里輪得到這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女鬼? 他折下一截桂枝,從樹上躍下,手腕同時微振,枝上葉子霎時射向四面八方,兩名仆役毫無防備,當(dāng)即被嫩葉洞穿喉嚨,連慘叫都來不及,便應(yīng)聲倒下。 血從兩人尸首下面蔓延,淡淡腥膻飄散開來,但那若有似無的幽怨哀泣也戛然而止。 果然是裝神弄鬼。 段棲鵠心道,他面色不變,揮手讓人將兩個仆役的尸體拖走。 無須多言,自會有人在他走后將花園打掃干凈,明日來時,血跡將會一滴不留,干凈得像這里從未死過人。 段棲鵠稍稍恢復(fù)了一些心情,段妻聽說他殺了人,也過來探問。 打從患難起,妻子就已經(jīng)跟隨他了,到如今雖然段棲鵠雖然很少再去妻子那里過夜,但對發(fā)妻的尊重,自然不同于對寵妾,見妻子到來,他也沒有把人趕走,夫妻二人對坐片刻,妻子關(guān)切道:“夫君若有何煩心之事,妾縱是幫不上忙,也可傾聽,再不濟,以身相代,總是可以的?!?/br> 段棲鵠的心情并未因為這席話被安慰到,他眉頭緊鎖,詢問老妻:“你可還記得,二十年前發(fā)生過什么與我有關(guān)的事情?” 段妻凝神苦思了好半天,道:“我只記得那一年年底,您從外頭回來,說是干了一票大的,沒多久就成了三寨主,從那之后,咱們家的日子就一天好過一天……” 不過,段棲鵠也只記得自己成了三寨主那一段,那是他人生之中重要的轉(zhuǎn)折點,他不可能不記得。 但他每次出門,妻子都沒有隨行,知道的也不多。 段妻道:“我記得,你那一回出遠門回來,比往常都要高興,我問你時,你只說今次做成了一大筆買賣,別的什么都不肯說,唉,我知道你那時候出門是做什么營生,如今我只盼著日日上香,在菩薩面前多為你祈福,免了你昔日的罪過,若是有報應(yīng),也都報應(yīng)在我身上好了……” 段棲鵠有些不耐煩,正欲起身走人,卻在聽見最后的“報應(yīng)”二字時,身形微微一頓,臉色也變了。 但段妻沒有察覺,人上了年紀(jì),難免啰嗦,她仍舊在絮絮叨叨。 “別說了!” 段棲鵠騰地起身?!皶r辰不早了,你歇息吧,我回去了!” “夫君!”段妻阻攔不及,只能看著他拂袖離去,卻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明明對方上一刻還好好的。 段棲鵠回到屋中,揮退所有人,躺在床上,睜眼看著頭頂紗帳。 未知過了多久,他漸漸有了睡意,眼睛半睜似閉,如無意外,應(yīng)該會很快進入淺眠。 但就在此時,那個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 段棲鵠…… 還我命來…… 段棲鵠驀地睜眼,一骨碌坐起身。 “我命由我不由天,連天都奪不走我的命,你就別妄想了!死了那么久,你早該下黃泉了,再不識趣,別怪我打得你魂飛魄散,想投胎做人都做不成!” 他雙目通紅,對著外面咬牙切齒道。 但對方根本不理會他說了什么,依舊遠遠近近,始終重復(fù)著同樣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