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憐擋著她，強(qiáng)行將她的手從婉心身上拿掉，怒道：“鄭妙姝你夠了！本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讓鬼差再把你帶回去?！?/br>
    一旁鬼差將鐵鏈抖了抖，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看著鄭妙姝。

    “你不是人，你一定不是人……”鄭妙姝害怕了，連連退后，只敢目光惡毒地瞪著蘇婉心。

    阿憐沖著牛頭勾了勾手，道：“牛大哥，這個(gè)女人交給你了。麻煩你了?！?/br>
    整個(gè)冥界傳遍了這小丫頭的事，牛頭自然不敢怠慢，端著另一碗七日忘憂茶走過來，強(qiáng)行灌入鄭妙姝的口中，不給她撒潑的機(jī)會(huì)，將她推過了奈河橋。

    孟婆又重新做了一碗七日忘憂茶端給了莊昶，道：“別浪費(fèi)大家的時(shí)間了，喝了就去還陽吧。她已經(jīng)不記得你了，生生世世也都不會(huì)記得你。即便以后再有輪回，你們兩也是陌路。還陽吧?！?/br>
    莊昶顫著手接過那碗茶，含著淚，終于閉著眼一

    口仰盡。

    過奈河橋時(shí)，他又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在孟婆茶攤里忙碌的蘇婉心，然后消失在霧氣之中。

    終于塵埃落定，阿憐望著沒有任記憶的蘇婉心，不曾想她會(huì)做出這樣的決定。回去之后，毓垣不知會(huì)如何？

    玄遙伸手在她的眼前招了招，道：“走了。回半蓮池?！?/br>
    “哦?！彼剡^神應(yīng)了一聲。

    眨眼的瞬間，她已然回到半蓮池。

    “咦？為何不用過奈何橋？”她還想看看橋那邊是什么呢。

    “你以為你是去投胎，還是當(dāng)真去游玩？”玄遙白了她一眼。

    獨(dú)自一人守在半蓮池，看著小狐貍的奎河一見二人回來，十分激動(dòng)，“師傅，阿憐，你們終于回來啦？你們此去整整六日?！?/br>
    “我知道?！毙b淡淡應(yīng)了一聲，因?yàn)樗愫昧藭r(shí)間回來。

    “我以為你們只需半日來回，沒想到花了六日時(shí)間。”奎河為玄遙倒了一杯茶。

    玄遙看了一眼，將茶盅遞給阿憐，道：“你不是很渴么？”早在地府的時(shí)候，要不是他攔著，這丫頭就要魯莽的喝了孟婆的迷魂湯。

    阿憐有些意外，總覺得這次去了冥界之后，這貨對(duì)她好了一些些。她接過茶水，道了一聲“多謝”，然后一口干了，覺得不過癮，索性將他面前的茶壺抱過來，全都喝了。

    奎河嘖嘖稱奇，不知二人這在冥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這一回來師傅對(duì)阿憐的態(tài)度像是變了個(gè)人似的，真是越來越寵阿憐了。

    “那只狐貍呢？”玄遙的話音剛落，毓垣便走了進(jìn)來。

    玄遙掃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自斷三尾吧。”

    毓垣不解。不應(yīng)該是四尾全斷么？

    阿憐看著他，解釋：“婉心jiejie不肯回來，她喝了孟婆湯，執(zhí)意要留在冥界。”

    “你說什么？！”毓垣的身體微微晃了晃，滿臉的難以置信。

    于是，阿憐便將奈何橋下婉心與莊昶決絕的事情說了出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是一定在騙我！”毓垣仿佛失了神志。

    玄遙冷嗤一聲：“為何愚蠢的人都喜歡說這一句話？”

    阿憐斜睨著眼瞪著玄遙，他是在嘲諷她么？

    毓垣忽地失聲笑了起來，笑聲十分刺耳。

    阿憐望著他猙獰的笑容，一雙幽黑漂亮的眼眸泛著悲切的淚光。阿憐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哭還是在笑。

    漸漸的，毓垣止了笑聲，抹去眼淚，目光陰冷地看著玄遙，“我只求你能救她一命，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我這身皮毛，我九尾狐族的靈尾，甚至我的命，我統(tǒng)統(tǒng)都可以給你，可你為何偏偏卻只救了那兩個(gè)無恥之徒，唯獨(dú)沒有救她？”

    阿憐見他這般，不禁想起當(dāng)初，她也是這樣質(zhì)疑玄遙，然而事實(shí)確實(shí)是蘇婉心放棄還陽，“雪團(tuán)，婉心jiejie的選擇沒有錯(cuò)……”

    沒待阿憐說完，毓垣便伸手掐住著阿憐的脖子，怒道：“你懂什么？！那里不是別的地方，是冥界，暗無天日，惡鬼遍橫的冥界。

    你們明明答應(yīng)了，可為何不帶她回來？連你也騙我？！”

    第五十九章 彼岸（15）

    “雪團(tuán)……”阿憐難以置信地望著毓垣，脖子被他掐住無法呼吸，她掙扎著想要掰開毓垣的手，無奈他的力道極大。

    “孽障！執(zhí)迷不悟！”玄遙被徹底惹怒了，倏然起身，手中瞬間多了一把泛著青色寒光的利劍，“本是看在你九尾狐族的面子上，且留你一條性命，沒想到你竟敢不識(shí)好歹，那便怪不得我沒手下留情！”

    毓垣怒吼一聲，甩手便將阿憐扔了出去。阿憐一下子撞在了墻上，吐了一口鮮血。

    “阿憐！”奎河連忙趕過去扶住阿憐。

    “奎河，帶阿憐走開，我來收拾這個(gè)孽障！”玄遙盛怒至極。

    話音方落，天色驟變，青天白日陡然變成了暗夜。門外，烏云聚頂，云層之中電閃雷鳴。半蓮池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玄遙手中的幽冥圣劍泛著冷洌的寒光。這寒光越來越亮，預(yù)示著玄遙的怒氣燃至極點(diǎn)。他的手腕一轉(zhuǎn)，寒光驟閃，劍氣如虹，厲聲劃空，如雷霆萬鈞之勢(shì)一劍直割向毓垣的尾部。

    “孽障！你當(dāng)真以為我好脾氣到可任由你在我半蓮池撒野？”玄遙的手中抓著一條沾著血跡的白色狐尾。

    “啊——”頓時(shí)，鮮血從毓垣被割斷的尾部狂涌而出。

    尾部如火灼如冰刺，毓垣凄厲地慘叫著，頃刻間幻化成狐形，不似雪團(tuán)的可愛模樣，身體猛地增大了數(shù)倍，直沖破了半蓮池的屋頂。通體雪白的皮毛像是鋼針一般撐了開來，原本可

    愛討喜的一張狐貍臉，頓時(shí)變得面目可憎。它嘴巴一張開，尖長(zhǎng)的獠牙便露了出來，兩只前爪伸開來，長(zhǎng)長(zhǎng)的指甲如尖刺，像是瘋了似的四處亂砸亂砍。一團(tuán)炙烈絢紅的狐火從它的口中噴出，所到之處必是毀滅，寸草不生。

    原本奎河欲帶阿憐離開，但是阿憐死活不肯離開，眼見著毓垣活脫脫的成了一只巨大的狐妖。這便是九尾狐族真正的原神模樣。

    毓垣四處橫沖直撞，幾乎將半蓮池毀了差不多，所幸半蓮池深處城西偏遠(yuǎn)之地，周邊并無什么人煙，遭殃的也只是房子和附近的花草樹木。

    毓垣一雙赤紅的眼睛兇煞無比地瞪著玄遙，張口便對(duì)著他怒吐出狐火。

    “不自量力！”玄遙手腕驟然翻轉(zhuǎn)，寒光乍現(xiàn)，劍氣凝結(jié)出的冰霜又快又急，迅速向狐火卷去。

    頃刻間，狐火便被這凜冽而來的霜?dú)鈨鰷?。毓垣來不及躲避，被這霜?dú)庵刂卣饌?。只見兩道破空而出的凌厲劍光疾速落下，毓垣的另兩條尾巴又被割下。

    尾部的巨痛幾欲將毓垣撕裂，這斷尾之痛比生尾之時(shí)更讓他痛苦不堪，每暫一尾便是生不如死。玄遙沒有一劍斬下他所有的尾巴，便是要他嘗嘗這生不如死的味道。一下子斷了三尾，幾盡耗盡了他的所有力氣。他終于再也支撐不住，極度虛弱地倒在地上踹息著。

    冷冽的寒光再起，玄遙再一次揮起手中的幽冥圣劍。

    阿憐見過玄遙手

    中那把劍的威力，只要那把劍再落下斬了毓垣的最后一尾，毓垣便是沒命了。因?yàn)樗?，毓垣憑生多了千年的修為生出一尾，惹了事端。她已經(jīng)無法帶回婉心，若是親眼見著毓垣就這么沒了性命，她不僅有負(fù)于蘇婉心的托付，也會(huì)良心不安。

    阿憐沖過來張開雙手擋在毓垣的面前，對(duì)著玄遙道：“住手！你不能殺他！”

    玄遙冷道：“你給我讓開！”

    “你是神仙，你不能殺生！”

    “誰跟你說神仙不殺生？！”

    “……”

    “我給過他機(jī)會(huì)，然而這孽障不知悔改。今日我不收拾了他，他不知天高地厚?！?/br>
    阿憐道：“你既與他做了交易，就應(yīng)該遵守承諾。蘇婉心既然不愿還陽，那便也不用他這最后一尾?！?/br>
    玄遙冷笑起來：“顧影憐啊顧影憐，你是圣母白蓮花轉(zhuǎn)世么？他方才差一點(diǎn)就要了你的命，你這就忘了么？還有我這半蓮池，被他毀成這樣，你居然叫我饒他一命？這孽障修行之中修出心魔，我若今日不除了他，日后必會(huì)禍害四方?！?/br>
    毓垣喘著氣，虛弱地對(duì)阿憐說道：“你不用幫我，婉心不愿還陽，我也不想獨(dú)活于世上，讓他殺了我吧。”

    玄遙又道：“你聽到?jīng)]有？是他自己不想活了?！?/br>
    “等一下！你不是愿做交易么？若蘇婉心用放棄還陽換回的這一尾還不夠保他的命，那么我愿替他。如果不是我私自喂他吃了九轉(zhuǎn)紫金丹，他不會(huì)變

    成這樣。我愿用我的命，換他一命?！卑z回頭望著奄奄一息的毓垣，下定了決心。

    去冥界的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素娘每次帶著食物和衣物來看她，那溫暖慈愛的眼神，假不來，她的心感受得到。不論素娘生前如何作惡多端，但素娘對(duì)她是真心的，她沒有理由去怪罪或是嫌棄她。即便是命中注定，她救不了她，那是沒法子?？墒沁@小狐貍因?yàn)樗抛叩浇袢盏夭?，說起來，罪孽深重的人是她才對(duì)。玄遙罵她是圣母白蓮花也好，總之，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小狐貍?cè)ニ馈?/br>
    奎河急道：“阿憐，你又在犯傻么？”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么？！”玄遙不敢相信聽到的，“你別仗著在我的半蓮池里待了幾年，會(huì)做幾道菜，便以為我會(huì)一直縱著你。你給我讓開！”

    “不讓！除非你不殺他?！卑z鐵了心。

    “師傅！阿憐！”奎河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你不讓，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br>
    玄遙手中的幽冥圣劍寒光泛起，凌空而立，寒氣大盛，冰霜隨著他的怒氣再次一點(diǎn)一點(diǎn)擴(kuò)散而來。霎時(shí)間，天空烏云密布，電閃雷鳴，整個(gè)大地都變了色。

    阿憐下意識(shí)抬起手臂擋住那道凌厲的劍光。

    幽冥圣劍的冰寒劍氣石破天驚，劃空而來，千鈞一發(fā)之際，忽地憑空出現(xiàn)萬丈金光照亮了整個(gè)夜空，一朵巨大的蓮花盛開在半空之中，像個(gè)堅(jiān)不可摧的盾牌一樣結(jié)實(shí)地?fù)踉诹擞内なΦ那懊妗?/br>
    第六十章 彼岸（16）

    玄遙驚住，匆忙之下，當(dāng)即收了劍。隨著幽冥圣劍的收勢(shì)，那朵蓮花也逐漸消失在半空中。

    天地之間，又恢復(fù)到了先前的平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如上次一般，那一直藏在玄遙身上的蓮花令不知在何時(shí)掉落出來，泛著溫潤祥和的光芒。

    阿憐本以為這次真的要命喪黃泉了，可不想如同上次一樣，那憑空冒出來的蓮花又一次救了她的性命。

    玄遙怔怔地望著掉落在地的蓮花令，再看向一臉驚恐的阿憐，神情錯(cuò)綜復(fù)雜。為什么？自從青蓮不在了之后，蓮花令不再受任何人的召喚，而他除了通過蓮花令進(jìn)入蓮花境界之外，這個(gè)法器也毫無作用，平日里看起來就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玉牌。為何蓮花令總是在危難之時(shí)護(hù)著阿憐的性命？這丫頭到底跟蓮花令有什么淵源？或者說跟青蓮有什么關(guān)系？她明明看起來就是一個(gè)再普通不過的凡人……

    阿憐見玄遙失神許久，連忙查看身后的毓垣，毓垣已經(jīng)變回雪團(tuán)的模樣。原本又蓬又漂亮的尾巴眼下一片血rou模糊，看著就十分痛。她將它抱在懷里，往后退了好幾步，轉(zhuǎn)身就想跑。

    玄遙沙啞的聲音傳來：“你給我站?。　?/br>
    阿憐頓住腳步，怔怔地回眸看向玄遙。

    “你打算帶著這個(gè)小孽障去哪？”玄遙彎身撿起如常物的蓮花令。

    阿憐結(jié)巴著道：“去……去一個(gè)你找不著他的地方?！?/br>
    玄遙淡淡地道

    ：“不用找了，沒有那樣的地方。看在蓮花令主人的面子上，我且饒他一命?！?/br>
    “你真的……不殺雪團(tuán)了？”阿憐驚詫。

    玄遙一字一句地道：“我可以不殺他。但是你給聽好了，你即與我做了交易，從現(xiàn)在開始，你生是我半蓮池的人，死是我半蓮池的鬼，你要是膽敢私自逃走，我就是掘地三尺，都會(huì)把你抓回來。”

    阿憐頓時(shí)松了口氣，擺了擺手道：“你放心！只要玄先生您不喊打喊殺的趕我走，我是絕對(duì)不會(huì)走的。在這里好吃好喝好住，不用當(dāng)乞丐，求還求不來呢，我又不傻子。再說了，還有奎河這么鐵的好兄弟！我是絕對(duì)不會(huì)走的。你放心！”阿憐樂呵呵的笑看著奎河。

    奎河伸手就往阿憐的肩頭狠拍了一掌，“你這個(gè)臭小子，真是嚇?biāo)牢伊耍　?/br>
    阿憐指著毓垣又道：“那個(gè)……我能不能收留他？”

    “不能?！毙b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

    “可是他現(xiàn)在傷勢(shì)這么重，若是就這樣放他回去，他會(huì)沒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