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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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隨意在杜府走動的,自然杜晗昱嫌疑最大??扇羰撬?,有什么話大可直接在偏院兒與她講。反正偏院兒獨立,下人嫌礙事遣去后院兒便是,何必深更半夜的與她去湖邊? 更重要的是她與杜晗昱這才第一回見,她來杜府后并無半點異動,縱他是個天才也不可能猜出她為偷書而來啊! 罷了,想一圈兒仍是沒半點兒頭緒。蘇妁將披風(fēng)掛起,轉(zhuǎn)身前還特意看了眼自己那個錦盒,一切安妥。 這才回席位坐下來,暫將煩惱揮至一邊,沖身旁的汪語蝶笑笑:“jiejie放心吧,我給你取來了。” 汪語蝶回笑再三,面上感激,心中卻忐忑不已。 就在此時,正堂傳來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拖著長腔的尖細聲音:“禮部尚書張茂張大人,向皇上進獻壽禮~松鶴長春玉如意一對兒!” 先是汪語蝶一驚,“這么快就開始獻壽禮了。”微微側(cè)頭斜覷一眼蘇妁,面圣的是蘇妁,可她卻比人家還緊張。 蘇妁倒未覺害怕,死都死過一回了,還怕面?zhèn)€圣么。何況如今她也是個從五品通政司左參議府里的千金,不比過去村生泊長與平頭百姓無甚異,多少總要拿出些官家小姐的氣度。 說起來,爹升遷至今還從未睹過圣顏,也從未見過如此場面。那么圣上與諸位大人對蘇家的第一印象,將會因她而生。此次獻壽禮的是她一人,可代表的并非是她自己,而是爹的顏面!整個蘇府的顏面! 未幾,杜府的管家便著人來這邊請,蘇妁恭謹(jǐn)?shù)碾p手端著那錦盒隨下人去往正堂。 “通政司左參議蘇明堂之女,蘇妁進獻壽禮~龍鳳呈祥和田玉盤一只!” 雙手恭敬的端著那扁方的木制錦盒,蘇妁挪著小碎步子盈盈往廣宴堂北面的玉臺走去。微垂著頭,只看得到前方三尺內(nèi)的地面,完全不知兩旁的眾大臣在以怎樣的目光看自己。 她如此微低著頭,倒使得兩旁本就矮于她的在座賓客看得愈加真切。眾人直心道,這株風(fēng)嬌水媚的琪花瑤草,插在小小祭酒府里,委實是屈埋了。 杜晗昱雖官職低微,卻因著此次乃是自家承宴,故而也獲得了與眾大人同席的機會。他看著蘇妁從眼前走過,那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柳亸花嬌態(tài),讓他有些……憎惡。 美則美矣,可那股子狐媚勁兒卻總覺難登大雅之堂!就好似這里眾人看著她的眼神,皆帶著覬覦,而非敬重。 他自己便是外室所出,母親雖美卻是一生受盡指摘,毫無尊嚴(yán),連帶著他這個兒子都至今進不了杜氏宗譜。遠不如杜夫人的雍容端莊,讓人心生敬服。 若是能再次投胎,他真想換一個娘!可是娘換不了,媳婦他卻是想要娶個閑雅純淑的。至少看上去是。 可如今,環(huán)顧一圈兒席間眾人那死死黏在蘇妁身上的目光……哎!杜晗昱心中暗嘆一聲,端起桌前的龍泉青瓷杯,仰頭一飲而盡! 而蘇妁則細步姍姍,環(huán)佩叮當(dāng)?shù)睦^續(xù)往前走去,腰枝輕擺,軟煙羅的袖襕隨之微微起伏,不時露出一小截白膩的肌膚。 呈現(xiàn)古人口中的‘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輕紗’之妙境。 走至玉臺前三丈之處,蘇妁跪地,垂首深埋,將雙手所捧之物高高舉過頭頂。很快便有司禮監(jiān)的太監(jiān)將錦盒接了過去,呈至皇上眼前。 朱譽晏信手打開那個木盒的蓋子,眼尾唇邊淡出絲了然的笑。早前他還想不通謝首輔這么費心思的拉攏一個七品縣令??裳巯乱姷教K明堂的女兒,還有她所進獻的壽禮,他便明了一切了。 這玉盤乃是之前西域于田國獻給謝正卿的壽禮,怕是那日珍寶庫堆禮如山,連謝正卿自己都記不得了。可朱譽晏卻替他記著! 龍鳳呈祥乃是御用之物,掩在臺面兒下私相授受便也罷了,以國禮相贈,便等同當(dāng)眾打了朱譽晏的臉。 如今蘇妁卻借花獻佛…… 不過這等姣花軟玉,放到哪朝哪代都是足以惑亂君心的主兒,謝首輔為之動念倒也無甚稱奇的。 朱譽晏伸手將玉盤取出,以掌托著與身邊的皇后仔細端摩。而謝首輔只時不時的瞥一眼跪于簾幕之外的蘇妁,唇角噙著抹融融的笑。 錦盒里的物件兒他無甚好奇的。當(dāng)初盯梢蘇府的錦衣衛(wèi)來稟,說蘇明堂日日在坊間遍尋名貴珍玩??擅耖g哪有上得了臺面兒的珍寶?便是偶爾有,他也買不起。 謝正卿聽聞后便著人去珍寶庫挑了件適宜的物件兒,主動上趕著低價兜售。蘇明堂如獲至寶,才算是了了這心事。 “大膽!”朱譽晏突然大喝一聲,引得眾人紛紛將視線投了過去。 蘇妁驚駭又疑惑的抬頭看向簾幕后面,卻看不真切。只心道怪不得人人皆說伴君如伴虎,怎的一個東西不合眼就動怒了?何況那玉盤如此精致。 卻見朱譽晏從榻椅中忿然起身,單手持著那玉盤大聲質(zhì)問:“你是想諷刺朕有眼無珠?!” 大堂內(nèi)的眾人,包括蘇妁皆一臉駭然。隔著簾幕全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聽著圣上這話,隱隱猜度著是那玉盤出了差錯。 可簾幕內(nèi)的謝正卿卻是一眼就看出了因由,那玉盤之上的蟠龍……沒了眼睛! “拿下去,給蘇姑娘看看。”謝正卿瞥一眼隨侍在旁的宋吉,小聲吩咐道。 “是?!彼渭ы樀膽?yīng)了聲,移步圣駕前,雙手接過朱譽晏手中的那個玉盤。接著掀開簾幕,送到蘇妁眼前。 宋吉與蘇姑娘對視時的那個眼神,怕是比方才對圣上時還要恭敬上兩分。自打上回因為詆毀蘇姑娘被首輔大人砸了筆洗,他便心里隱約明白了。 這姑娘言語舉止間得小心尊著,可不敢沖撞了。 因著圣上先前的那句‘有眼無珠’的提點,蘇妁便直接去看那龍眼,果然不見了。她頓時臉青唇白,嚇出了一頭冷汗! 簾幕內(nèi)那個狠厲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個小小的五品參議,竟敢在千秋壽誕之日動這種心思羞辱于朕!來人!” 隨著圣上的一聲喝令,立馬有十?dāng)?shù)禁衛(wèi)沖進堂內(nèi)!身披金甲,腰配寶劍,赫然成排,虎虎生威! 這時席間眾臣無不面色惶恐!雖說這是位傀儡皇帝,可他畢竟還是皇帝,除了謝首輔誰敢惹他動怒? 當(dāng)然,席間面色最為難堪的還屬杜家父子。 而一旁的汪萼汪大人,卻鎮(zhèn)定的端起桌前的一只酒杯,神色閑適的啜了一小口。 藏?藏了頂多是讓蘇妁獻不成這回壽禮,雖失禮些卻也不會得到什么教訓(xùn)??砂蜒壑閮鸿彽?,卻足以令蘇家付出血的代價!蘇明堂妄圖與敵對結(jié)親,心存倒戈,必然是要受些懲罰的。 雖說女眷那邊隔著屏風(fēng),卻也只是遮擋下身影,卻擋不下這邊兒的動靜。正堂出了事,汪語蝶聽的是清清楚楚,她早便猜到丫鬟將那錦盒再放回之際,已做了手腳。 她在桌案下絞著帕子,側(cè)頭看一眼屏風(fēng),視線雖穿不過去,心卻能想象到蘇妁這會兒已嚇成了什么樣子。最終她目線落在了小柜旁掛著的那件玄色披風(fēng)上…… 鳳眸淡噙水霧,含情凝睇。她只是怕蘇家與杜家聯(lián)姻,想要幫著父親破壞掉這樁親事,可是打死她也沒想過要害蘇妁被治罪!如今卻又該如何收場? 正堂內(nèi),蘇妁前半身皆伏在地上,想要開口求饒??删驮谧靹倧堥_之際,卻聽到簾幕后一個低沉的聲音壓過了自己:“蘇姑娘,你送這尊無眼蟠龍,可是有何典故或是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