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見她業(yè)已什么都知道了,桐氏便也不再隱瞞,眸中含著淚轉過身去,避開蘇妁拭了拭。稍冷靜了下才又回過頭來,強裝出鎮(zhèn)定的模樣:“妁兒,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有什么法子?這并非是筆小數(shù)目……縱是不顧慮日后是否能還得起,又能去哪兒借到這么一大筆銀子?” “后續(xù)的事我來想辦法!但眼下咱們得和大伯家湊湊,總得先買幾丸給爹吃著。銀子的事可以暫緩幾日慢慢想,可爹的病一刻也耽誤不起??!”蘇妁拽著她娘的兩只胳膊,急切的嚷道。 這已是她想出的最穩(wěn)妥的法子,蘇家自是無法一下拿出這么多銀子,但可以邊吃邊借,也不會耽擱什么。 桐氏卻悲戚的搖搖頭,反抓了抓蘇妁的手,神情極為痛苦:“妁兒,你說的這法子娘不是沒有想過,可是眼下以咱們家的能力尚能維系普通的用藥,若是如你所說將全部銀子拿去換成幾丸蟲草,到時一但借不來銀子,非但后續(xù)的蟲草跟不上,就連想維系普通的用藥也沒銀子了!” “那時才是真的絕境……”說著,桐氏側頭望了眼躺在床上的蘇明堂,見他形銷骨立,氣息奄奄的樣子,不免又幾行急淚滑落腮邊。 蘇妁雙手無力的落回身側。是啊,若是到了那種境地,當真是絕境。 沉默了片刻,她又想到個折中的法子:“娘,那您只給爹換兩丸好不好?今晚妁兒就想辦法去籌銀子,一定可以籌到的?!?/br> 桐氏聽著這折中的法子也動心,至少實在籌不來,余下的銀兩還夠維系普通藥的。可她這時才恍然意識到似有些不對勁兒的地方。 “妁兒,你口口聲聲說你要去籌借銀兩,你是要找什么人借?” 畢竟蘇妁此前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一深閨的小丫頭能有什么路子?桐氏便心疑難不成是這些日子在外面結識了什么人。 蘇妁只心急爹的病情,根本無心留意每句話是否嚴謹,這下被桐氏問了,也只得隨口扯了個謊:“娘,之前杜家辦千秋壽誕宴時,妁兒結識了幾位官家千金。雖說交情沒有多深不該開這個口,但眼下性命交關,妁兒也只好逐個去問問看了?!?/br> 一聽是這樣,桐氏心安了些。眼下的確沒什么比救命更急迫的了,若當真能借來,蘇家日后一起做牛做馬還也值了! 念及此,桐氏當即便應下!轉身去錢柜子里湊了一番。最后用帕子捧著兩個銀錠,和大大小小的一小堆碎銀放到蘇妁手里。 “妁兒,這里是將近九十兩銀子,這是咱家的全部現(xiàn)銀,你讓霜梅去東頭的藥鋪找張大夫換成三丸蟲草。你去試著找人籌借,若是實在借不來,娘這兒還有幾件首飾,加上你大伯那邊湊上些,至少夠日后吃普通藥方的。” 桐氏提前將退路交待給蘇妁,也是不想女兒心里背負著太大的壓力??商K妁明白,所謂的普通藥方,便如溫水青蛙,不過就是讓蘇明堂走的慢些。 是以,這次她根本沒有任何退路。 出了爹娘的臥房,蘇妁將那一袋沉甸甸的銀子交到霜梅手上,并再三叮囑,雖買的是略次等的蟲草,但還是請張大夫在配制藥丸時,盡量矬子里面拔將軍給挑些好的用。 霜梅也算是個潑辣機靈的,這點兒托付蘇妁倒是放心。眼見霜梅出了府,蘇妁也雇了輛馬車,順著她之前來時的路往回去。 沒錯,她要回去皇極殿求謝正卿。 幾百兩銀子不是隨便什么人可借得出的,何況她也不認得什么富賈豪紳,唯一能指望的便是他。 馬夫在蘇妁的要求下,將那馬鞭甩的頻繁。一匹高頭青馬拖著輛陳舊的小馬車,掌蹄急踏,一路長嘶著飛快的朝紫禁城方向奔去。 到筒子河時馬車駐停下來,這條環(huán)護紫禁城的河尋常馬車是不準過的。蘇妁步行了一段,還未到神武門時便被禁衛(wèi)攔了下來。 兩把明晃晃的長刀呈十字架在蘇妁眼前,其中一個禁衛(wèi)低喝道:“不許再往前!” “兩位大哥,民女想求見謝首輔,還勞煩二位給通報一聲?!碧K妁帶著一臉急色。 孰料那兩個禁衛(wèi)相視一笑,笑中滿是嘲諷之意。 “你想求見首輔大人?還要我們給通報一聲?哈哈哈哈——” 第七九章 蘇妁懵懂的看著那兩名禁衛(wèi), 一時未能理解是哪里讓他們覺得好笑。 嘴里只喃喃的應道:“是啊……” 這時另一個沒說話的禁衛(wèi)也笑道:“我說姑娘,你抬頭看看這里是哪兒?這里是紫禁城!你當咱們是什么小門小院兒的門房, 想見誰就能幫你進去叫誰!” 聽他這一說,蘇妁才意識到自己當真是急糊涂了。之前不過是被召進宮來住了幾日, 竟把這兒想成是她可隨意進出的地方了! 可眼下除了求助謝正卿蘇妁實在沒旁的法子!她只好先表明身份, 為自己爭取些可能性:“兩位大哥, 民女是通政司左參議蘇明堂之女!與首輔大人有幾分交情, 之前還在皇極殿內做客,今早才出的宮!求二位通融通融……” “姑娘,就算我相信你說的話,可你一個從五品通政司左參議的女兒……呵呵, 莫說是你,就算是你爹來了也不夠資格進這神武門??!” 蘇婚越發(fā)無措起來, 眸中凝雨般聚了許多水汽,蹙眉無助的問道:“那就算民女不進去,給皇極殿里的人遞個口信兒或是字條行嗎?” 兩名禁軍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心忖著也就看她是個柳亸花嬌的小姑娘,若是旁的什么人, 敢磨蹭第二句時就得不來什么好果子了。 最后那個禁軍語氣平和的對蘇妁說道:“姑娘,你想見首輔大人啊,只有兩個法子?!?/br> “哪兩個?”蘇妁瞪大了一對兒桃花眸子, 像聆聽圣旨般虔誠。 那禁軍嗤笑道:“這第一個啊,是回家等召!” “第二個啊,是上床睡覺!” “哈哈哈哈——”兩名禁衛(wèi)相視大笑。 蘇妁臉上的那抹殷切期望, 瞬時如寒冬臘月被顆雪球無情壓覆的香梅般。他們這是要她回家做夢去么? 呵呵,她總是將事情想的太過美好。她以為謝正卿對她溫柔一些,對她貪戀一些,她便任何事都可以去指望他…… 甚至來時的一路上她還在想,日后還不起銀子大不了去給他為奴為婢償還。只要他肯幫她這次,她什么都愿意??墒撬齾s忽略了最起碼的一點。 他是高高在上權傾天下的當朝首輔,就算她愿意拿自己的一切去求他伸手,可她有機會求他么? 他想見她,不過是一句口諭的事兒??伤胍娝?,卻連神武門都進不去…… 回去的一路,蘇妁覺得無比狼狽。倒不是因著那倆禁衛(wèi)的幾句奚落,而是每當想起昨晚謝正卿與自己的纏綿,她便覺得諷刺! 她以為那般親密過后,他便離她很近,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可原來他始終是她企及不到,肖想不得的。 馬車行了許久后,蘇妁才情緒鎮(zhèn)定下來。她掀開車簾往外面看,看著看著,她突然想到褚玉苑! 對啊,她怎么竟忘了褚玉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