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她躺在床上盤算著明日還能去哪里籌借些銀錢,想著哪怕能再湊出一兩日的藥也好, 保不準兒再撐兩日, 褚玉苑那邊就有回音兒了。 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有半點兒眉目, 除了自家的人, 還有誰能借給她以百兩計的銀子? 自小她便學了蘇明堂的清高矜傲,從不愛攀扯富家千金,便是有兩個閨中姐妹也皆是尋常人家的閨女。汪語蝶是她結交的人中最顯貴的,可也是她打死不屑去求的! 這一夜, 盡管她心事重重,卻也因著前一晚在宮里并未睡好, 故而很快便懨懨欲睡。就這般想著想著,很快便睡了過去。 翌日起床后,蘇妁先去爹娘的房里看了一眼蘇明堂, 聽娘說因著昨夜服藥后咳的不那么頻繁了,這一夜倒是睡了不少時辰。故而今早看著臉色都好上了許多。 蘇妁明白, 這藥是當真管用。她便愈發(fā)堅定了決心。 出門后整整一個上午,蘇妁走遍了所有她能求助的人家。就連只在千秋壽誕那晚寒暄過一兩句的小姐夫人們,但凡記得名的, 她都逐個去問過了。 原是想著哪怕僅能借給她個二三十兩,多湊幾家也能挪出兩日的藥先給爹吃著,可奈何根本沒人肯借她一兩銀子。 那時的寒暄, 不過是因著杜家在首輔跟前正得臉面,又承辦了那場盛宴。故而蘇妁作為杜家的準兒媳,大家也愿對她熱絡上幾分。 但自從喪子后整個杜府便一蹶不振,宮中更有傳言說刺死杜公子的并非是什么刺客,而是因著杜公子開罪了謝首輔,才被私下里處置,未作張揚僅是給杜家留個臉面。 如今杜家不被首輔重用,而蘇妁也早已不是杜家兒媳,就連親爹蘇明堂也因詆毀詬誶謝首輔而犯了事。雖說最終未被問罪,但通政司他也回不去了,連個五品位子都坐不住,更加沒誰給蘇妁半分顏面。 蘇家如今,也僅剩了民間那點兒聲望。 無心用午飯,蘇妁所尋無果后,便乘著馬車來到筒子河,遙望著河對過崇隆嚴麗的紫禁城。 她盼著有皇極殿的人,亦或是有錦衣衛(wèi)出來辦事兒,從而能幫她捎句口信兒。雖說這期望渺茫至極,卻也好過干巴巴的呆在蘇府坐以待斃。 畢竟那藥,只夠今晚的了。 從日盛至日昳,直到親眼看著神武門下了鑰,蘇妁才知再無機會。回蘇府的路上,她想起霜梅拿回藥時轉(zhuǎn)述的張大夫的話。 ‘這藥丸需接連服用至病愈方可,若堪堪起效便中斷了,復咳之后再想治療則是難上加難!’ 想著這些,蘇妁心下哀哀欲絕。 尊嚴、廉恥、底線……自重生后這些她早已通通放棄!她可以容許自己在謝正卿身邊活得像個禁臠一般,他想玩弄便玩弄,想拉她同睡便拉她同睡……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被他整日里那樣欺侮!可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卻還是無法為家人求來個生機。 躲過了牢獄又是病魔,一次一次來的這般猛烈,她委實有疲于奔命之感。 回到蘇府后,蘇妁自然也沒心思用晚飯,只躲在了小跨院兒的廊凳上。她抱著朱漆廊柱仰望著天邊的朔月,不知不覺的就失了魂兒。 她能看到皎月在那兒,卻是可望不可即。就如明知那人日日在紫禁城里,卻仍無法企及。 月華的清輝普灑著她的全身,她以為那樣就算親密,然而終究卻似黃粱一夢。 正這般失神的癡想著,蘇妁恍然感覺到背后一熱,一道濃重的陰影籠過她的全身!她驚恐的回頭,然后整個人怔住了。 “首……首輔大人?”她這話脫出口的同時,那人已在背后將她整個撈起!既而抱著她轉(zhuǎn)了小半圈兒落座在廊凳外側(cè)。 因怕摔了,蘇妁本能的伸出雙手去勾住謝正卿的脖頸。他身量修長,而她嬌小輕盈,故而橫坐在他的大腿上,她也只與他眉眼齊平。 原本蘇妁并不覺得院子里冷,可這會兒卻突然身上發(fā)顫起來,好似隨便一股子細風就能將她吹的寒噤不斷。 他……他竟這樣不聲不響的私闖了民宅? 似是看出了蘇妁心中所想,謝正卿的嘴角勾起抹輕蔑的笑意,既而緩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br> 短暫的驚駭過后,蘇妁立馬想起了藥的事,急急開口問道:“大人可是看了民女的求見信?” 卻見謝正卿臉上淡出了絲疑云,奇道:“什么求見信?” 他竟不是看了她留在褚玉苑的那封信?蘇妁越發(fā)不解:“那大人今晚是為何而來?” “興師問罪?!敝x正卿的臉色驟然嚴穆起來。 “你明知我提早兩日放你出宮是因著宮里不安全,你還故意藏著心中所知,直到出宮才指出兇手?!?/br> 蘇妁慚仄的垂了垂頭,她當時的確是想著早脫離一日是一日,誰又愿甘心為質(zhì)呢? 可謝正卿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讓她退避不得。他語氣輕佻:“你說,我要怎么罰你呢?” 他原本只是逗弄她,卻不料才兩句半重不重的話,就將她嚇的眸中噙了兩汪清水,轉(zhuǎn)動間生出波光瀲滟,似倒映著世間的溫山軟水。 她語帶哽咽,又夾有絲絲委屈:“大人要怎么罰蘇妁都可以……但求大人救救我爹……” 那雙惹人兒的櫻唇抖著抖著就死死的緊抿起來,同時已有兩行淚泉涌下,整張小臉兒憋屈至極。 “出何事了?”謝正卿臉色突然正經(jīng)起來,攬著蘇妁的手也緊了緊,略帶威迫之意。 明明從昨日就盼著見他求他,可這會兒當真見到了,也不知是怎的,蘇妁越是心急就越是抽噎的厲害,一張開嘴就被哽?。〕丝?,一個字兒也講不明白。她心中暗暗郁憤自己的不爭氣,倏忽往謝正卿肩頭一趴,干脆大哭起來! 見狀,謝正卿也不再逼她趕快說,而是輕拍著她的背,將她往懷里揉了揉,任她先泄寃個夠。 想起方才她提過的求見信,謝正卿也大約猜到她這是已想了不少法子見他而不得,難怪這會兒委屈的厲害。 他便撫著她的一頭青絲,寬慰道:“不管是發(fā)生了何事,能讓你哭成這樣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br> 蘇妁這廂已是憋的小臉兒通紅!并著耳根兒都蔓延過去。她心里急著先把事兒說明白,可偏偏就跟決堤了一般如何也收不住情緒! 見她拼力的咽,似是急著要去壓制那哽咽,謝正卿掏出棉帕來幫她輕拭臉蛋兒,凝著她那蝶翅般的睫羽上掛著的細小淚珠兒,溢出陣陣疼惜。他軟聲哄道:“不急不急,哭夠了慢兒慢兒說。” 蘇妁緊咬著下唇,貝齒所含之處微微泛白,謝正卿知她這是又想用咬破嘴唇的疼痛,來抑制緊張情緒??伤幌矚g這樣。 若是平常,他或許會伸手捏住她的下顎,可眼下,她已經(jīng)這般委屈了,他便想著用個溫柔些的法子。 他嘴唇往上一覆,猛地含住那張紅菱小嘴兒,舌尖兒輕易的戳進那粉嫩唇瓣中,然后咂嘬著一通吸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