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雅頌為了十一的見面，做了許多準備。

    她給自己搭配好了一套的衣服，并提前換上感受了一下。她從母親那里拿了幾片面膜，每天睡前悄悄敷上一片。

    倒計時還剩一天時，她拿出一瓶粉色透明指甲油，借著夜晚的臺燈，細細涂抹在手指和腳趾上。

    晾著等甲油干的時候，封雅頌發(fā)了會呆，感到自己的情緒發(fā)生了些許變化，從無限的期待，變得有些緊張起來。只是，不知道這份緊張來自身體，還是心情。

    在學(xué)校里，封雅頌有意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他，不要去想十一的事情?？陕犞犞n，她的心還是忍不住飄騰了起來。

    她想，與他的見面真是一場計劃已久，卻異常大膽的決定。

    假前最后一天上課，到了下午，學(xué)生們的心也都浮躁了起來，熬完了下午的全部課程，還剩下三節(jié)晚自習(xí)，封雅頌在晚飯時間，又躲到天橋上，拿出手機。

    等待開機的時候，她突然意識到，在這之前，他們誰都沒有提過見面具體的安排，或許是他沒有說，也是她沒有問。

    她小心地詢問。

    小頌：明天就是十一了，你放假了么？

    繩師27號：自然。

    小頌：那你，回任安么？

    對方?jīng)]有繼續(xù)回答，而是問她。

    繩師27號：今晚也在自習(xí)教室學(xué)習(xí)？

    小頌：嗯是。

    她回答完，很快對方發(fā)來文字——

    繩師27號：明天我去小區(qū)接你。

    他跨過她的詢問，直接說了決定，是他一貫的風格，封雅頌握了下手機，只不過……

    小頌：還是，我自己去找你吧，可以么？

    她怕被認識的人看到。

    對面了然，也沒再堅持。

    繩師27號：好。

    繩師27號：我在東方中心酒店的大廳等你。

    小頌：明天幾點呢？

    繩師27號：隨時。

    看到這個回答，封雅頌輕輕微笑，回了個“哦”。

    繩師27號：家里管得嚴嗎？

    封雅頌以為他問的是白天出去玩的事情。這個她早就想好了，十一假期衣然的高中也放假，可以讓她給自己打個掩護。于是她回答——

    小頌：還好，畢竟假期，家里不會管太多的。

    繩師27號：可以在外面過夜嗎？

    封雅頌愣了一下，她果然低慮了對方問題背后的深意。

    小頌：晚上需要回去的,不然不好跟家里人解釋……

    繩師27號：知道了。

    簡短的回應(yīng)，封雅頌抿抿唇，往輕松的方向轉(zhuǎn)移話題。

    小頌：我明天怎么認出你啊，要不要給我描述一下，你的衣著，特征？

    繩師27號：不用。

    繩師27號：你朝我走過來，我可以認出你。

    封雅頌心里軟乎乎地笑了一下。

    小頌：我是怕自己認錯了，萬一走進大廳，里面坐著很多人，一個人朝我招招手，我就坐過去了，事實上，他是來相親的。我跟他聊了很久，越聊越不對勁，這可怎么辦啊。

    繩師27號：真是奇怪的擔憂。

    小頌：很多電影，不都演過這樣的烏龍。

    氣氛松弛起來，等了一下，對方發(fā)來消息。

    繩師27號：我手邊有一件深灰色的襯衣，一件黑色的毛衫，挑一個吧。

    小頌：給你挑么？

    繩師27號：你想見到我穿什么？

    封雅頌認真想了想。

    小頌：襯衣。

    繩師27號：好。

    繩師27號：希望明天來相親的男人不會穿深灰襯衣。

    封雅頌又笑了下，這時下課時間已經(jīng)縮短只剩五分鐘了。

    對方也記牢了她的時間點。

    繩師27號：你該去自習(xí)了。

    封雅頌還想最后再聊兩句，她正好還有個問題。

    小頌：你是自己開車回來么？

    小頌：假期路上大概會很堵。

    繩師27號：沒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回來了。

    封雅頌感到很意外，看到他又說。

    繩師27號：我現(xiàn)在就住在東方中心賓館。

    繩師27號：等著明天，與你見面。

    消息跳上屏幕，悠長而曖昧，落在封雅頌心上，使得她的心跟著猛然跳動起來。

    卡著最后時間，封雅頌匆匆回到教室坐下。

    她提起筆，不斷回想剛才的聊天內(nèi)容。

    他說，我已經(jīng)回來了。

    他問，今晚也在自習(xí)教室學(xué)習(xí)？

    又問，可以在外面過夜嗎？

    封雅頌突然意識到，他的“過夜”或許不是指明天，而是對于今晚的一份邀約。

    現(xiàn)在他一個人呆在賓館里，而賓館跟她只有咫尺的距離。

    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她么？

    桌上攤開著一份假期作業(yè)，是哪科，不知道，封雅頌連一道題目都沒讀完。她把用筆點著下巴，一整節(jié)晚自習(xí)都心神不寧的。

    課間的時候，陳浩終于打斷了她。

    “你怎么一直發(fā)呆啊，放假了學(xué)不進去了？”

    封雅頌回神過來，抬頭看著他：“啊，我沒發(fā)呆啊?！?/br>
    陳浩一臉不信，笑了笑，然后說：“你把語文作文借我看一下吧?！?/br>
    “什么作文？”

    “聯(lián)考卷的作文，關(guān)于“任性”的那篇?！?/br>
    “哦……”

    封雅頌找出文件袋，翻了幾下，把語文試卷抽出來給他。

    “謝了?！标惡贫抖毒碜?，靠著桌邊直接看起來。

    封雅頌看了一眼教室的鐘表，距離放學(xué)還有不到兩個小時，距離明天見面，或許還有不到十二個小時了……

    封雅頌把胳膊放上桌面，努力專心看著面前的作業(yè)。

    第二個課間，陳浩站起來伸個懶腰。

    “寫得是好，學(xué)不來學(xué)不來……”

    他拎著封雅頌的卷子，悠悠讀了一句：“……過分的包藏心性，會使生命之花萎靡凋零；太久的隱藏秉性，會使凌云夢想轟然倒塌，唯有率性而為者，才可驚奇發(fā)現(xiàn)，原來生命光彩可與日月爭輝……”

    “喂，別讀啊……”聽著自己的作文從別人嘴里念出來，莫名的奇怪，封雅頌趕緊搶試卷，一伸手，看到了自己五指亮晶晶的甲油。陳浩也看到了。

    封雅頌垂下眼皮，抓到卷子，把手縮進校服袖子里。

    她幾下把卷子塞回文件袋里，繼續(xù)做題。

    陳浩沒有坐回座位，上課鈴響了，他才小聲說了一句：“你下巴上有道筆印?！?/br>
    封雅頌一愣，伸手抹了一下，又看了眼陳浩的表情，看來沒有抹掉。封雅頌?zāi)贸鲂＄R子，照著擦了半天，下巴都搓紅了。等收好鏡子，教室已經(jīng)安靜下來很久了，封雅頌重新拿起筆，卻發(fā)現(xiàn)再也靜不下心來了。

    晚上回家的路上，封雅頌跟封媽說明天要跟衣然出去玩。

    封媽看著前方開車,問：“作業(yè)不多??？”

    封雅頌說：“還行，后面剩下幾天抓緊寫嘛?！?/br>
    封媽點頭：“去玩玩吧，寒假之前，你們也就十一這個大假期了?！?/br>
    封雅頌聯(lián)考考了27名，比上次有了很大的提升，封媽對她的態(tài)度也更寬松了起來。她認為封雅頌學(xué)習(xí)狀態(tài)很好，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少影響她，多做些有營養(yǎng)的伙食，當一個合格的后勤軍。

    封雅頌失眠到很晚才睡著，第二天卻早早就醒了。她去衛(wèi)生間洗了澡，吹干頭發(fā)，又停在鏡子前面磨蹭了半天。

    封媽簡單做了些早餐，吃完早飯，封雅頌回到房間換衣服。

    她穿上了無袖的棉麻白裙子，外面搭了齊腰的牛仔外套，這只是外表。裙子里，她悄悄換上了整套的內(nèi)衣，簡單的基礎(chǔ)款式，顯得不會太用力，淺粉純色，又有少女的柔軟。

    封雅頌整理好小挎包，走到門口準備穿鞋時，封媽路過，立即皺眉。

    “怎么穿這么少？太冷了，今天外面又刮風了。”

    封雅頌鎮(zhèn)靜地說：“之后越來越冷，更沒機會穿裙子了。”

    封媽放下手里的抹布，往臥室走去：“想穿裙子也行，但別直接露著腿，著涼了……”

    封媽從衣櫥里翻出了一條rou色毛線褲襪，遞給封雅頌：“加上這條襪子?！?/br>
    封雅頌哭笑不得：“這么穿也太丑了?！?/br>
    封媽說：“哪里丑了？這襪子就是rou色的，不是跟光著腿一個效果嘛。主要是保暖啊，出門玩一圈凍感冒了，豈不是得不償失，回頭開學(xué)……”

    封雅頌趕緊接過襪子：“知道了，我穿上還不行么?！?/br>
    封雅頌把褲襪穿好，重新來到門口，穿上白球鞋，然后她喊：“我出門啦?！?/br>
    封媽的聲音從屋里傳來：“零花錢還夠么？”

    “夠的，上次給我的還沒怎么用?！?/br>
    封媽說：“嗯，去吧去吧?！?/br>
    封雅頌下了樓，站在樓道外面，呼了口氣。

    她沒有直接往小區(qū)大門走，而是沿著小區(qū)道路先走到了公共廁所。

    封雅頌進入一個隔間，鎖好門，交替抬腳，把褲襪脫了下來。

    光滑的腿部重新露了出來，封雅頌感覺舒服多了。她扶著門框，赤腳蹬進鞋子，然后看著手里的一團襪子，也沒有太多處置辦法，只得把它塞進小挎包里。

    封雅頌從公共廁所走出來，感到外面溫度一下低了幾分，風微微刮著，帶來料峭的秋意，裙擺拍打著小腿，無盡清涼。

    她迎著早晨的太陽走，感到心里有些不安，又有些緊張，她仰起臉呼吸，在那些背后，又體味到了更深處的自由。

    封雅頌在小區(qū)門口坐上公交車，兩站之后，她下了車。

    公交車門關(guān)閉，從面前駛走了，東方中心賓館就在馬路對面。

    封雅頌等到交通信號燈變綠，然后度過馬路，這個路口的人很少，斑馬線上只有她一個人在走。

    東方中心賓館是一個很老，也很高檔的賓館。封雅頌小的時候，聽說一些大型會宴都會在這里舉辦，不過這些年過去了，各式各樣的酒店飯店層出不窮，東方中心賓館也幾經(jīng)裝修，變得接地氣了一些。

    賓館占地很大，門前留了很闊綽的一塊空地作為停車位，兩名保安站在路口巡視。封雅頌路過他們，感到心里更緊張了，一個保安視線正好看向她，封雅頌沖他笑了笑。

    她匆匆走到大門口，呼了口氣，推開旋轉(zhuǎn)門。

    玻璃轉(zhuǎn)動間，封雅頌看到賓館側(cè)面有很大一片咖啡區(qū)。

    他說在賓館大廳等她，想必不會站在門口干等，封雅頌沿著幾盆綠植，朝咖啡廳走過去。

    遠遠的，她看到那邊擺了十來張咖啡桌，每個桌子面前都擺著一圈沙發(fā)，大約一半座位中都坐了人，有的人面對著她，有的人背對著她。

    她要找一個穿著深灰色襯衣的男人。

    視線掃過去，封雅頌看到了一個人，一個長相很周正的男人，他穿著深灰襯衣，坐在不遠處的沙發(fā)上，不過他正在使用筆記本電腦。

    封雅頌?zāi)抗饴氏嚷湓谒氖稚?，他的手指曲起，按動鍵盤，看上去干凈而有力。

    封雅頌一時間猶豫了，她站在原地，手伸進包里摸手機。

    指尖碰到手機的那一刻，男人手上突然停了，接著，他抬起頭來。

    他看到了她，同時認出了她，然后他伸手把電腦合上了。

    封雅頌?zāi)_跟頓在地上，一時間忘記了打招呼。

    男人雙手交叉，對她開口。

    “你好啊，小頌?！?/br>
    他眼神微笑，目光跨過幾張桌椅，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那樣的目光與態(tài)度，叫做你比我想象的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