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陳宅邸【8】
白木外框的橢圓鏡前,一個女人左右照著自己的臉,有時候后仰,有時前傾,用盡各種能不同距離和角度的姿勢在鏡子前觀察自己。 安允詩長嘆一聲,崩潰得趴在桌上。 長得跟她一模一樣的人去襲擊霍陳玖!怎么可能是她!? 她可是看到蟑螂都會尖叫,最強武力也只有在學(xué)校時期體育課運動才出現(xiàn),簡單說來她只擁有一般女孩的機能,跟什么女殺手一根毛都沾不上呀。 霍陳玖為觀察她,把她叫去陪吃,怪不得讓她付了高檔午餐錢,因為誰肯花錢請一個要殺自己的女殺手吃飯啊! 不行……她一定要證明她不是女殺手,她僅是手無寸鐵、手無縛雞之力的一般弱女子才行。 霍陳玖也為避免閑言閑語,同意她的話,在決選公布前暫把私人恩怨放下,待日后他在進(jìn)行處置。 但,一切到底干她什么事…… 在五天前,決選結(jié)果已經(jīng)公布,如范的信心和自戀,一切順利,得到相關(guān)部門和股東的賞識,進(jìn)入本實生活。 已經(jīng)過了五天了,她原以為霍陳玖?xí)⒖陶僖娝瑳]想到這幾天卻沒一點消息,害得最近在十點時她都特別緊張,就不曉得凱倫會不會突然打電話來,要她去霍奧。 對于這份緊張,她開始懷疑是不是稍稍占了期待? 化妝桌上的手機忽然響起,她看向來電人,心里有些猶豫該不該接。 梁仲棋。 在電話又響了幾聲后,她緊抿唇,按下接聽。 「喂?」她才剛開口,一道響徹云霄的咆嘯立即招呼她。 『我在妳家右轉(zhuǎn)一百公尺的咖啡店,妳馬上給我過來!』對方粗魯?shù)膾煜码娫挕?/br> 安允詩怔住,驚駭?shù)囟⒅謾C。 梁仲棋這男人真的是──真的是狂妄霸道!難道不先跟打招呼或安慰她嗎?說來她可是失戀了啊,雖然是三個多月前的事…… 安允詩不敢怠慢,換下居家休閑服,簡單穿著,拿起小包馬上前去咖啡店。 轉(zhuǎn)角的咖啡店,刻意在底座抬高,戶外用餐區(qū),一名穿著高級西裝的男人,眉宇俊朗,伸長雙腳跨在另一張椅子上,毫不在乎路人的眼光,他一臉陰沉不悅得拉扯頸上的男用黑蝴蝶結(jié),這東西在系在他脖子上那一刻起,他就想扯爛了! 安允詩怯怯往那張狂的男人看去,快半年沒見到他了,除了外貌更添魅力外,還是這副死德性。 梁仲棋厲眸狠視她,猛然摔出一張喜帖在桌面上:「跟我解釋,你們發(fā)生什么事了!」 白色圓桌上,那張被人摔下的喜貼,失去新人帶來喜氣之意,它彷佛是張驚懼駭人的宣告,精美的勾勒的藤花紙雕,也不過是加以諷刺這場喜宴。 安允詩輕慢坐下,還沒看到字,也大概知道是誰的喜帖,只是沒想到他動作會這么快。 新郎 薛仲臨 「妳跟我哥在搞什么?」梁仲棋不爽地問。 見安允詩一臉不在乎,還喚來服務(wù)生點咖啡,他勉強壓下一點的怒氣又回升。 「安允詩!妳把話給我說清楚,是不是我哥劈腿???剛才我在幫忙準(zhǔn)備迎娶時,才發(fā)現(xiàn)新娘不是妳!妳本來就打算不告訴我嗎?」梁仲棋大聲罵著。 他才從新加坡回來參加婚禮,這兩人的愛情居然已經(jīng)變局了,怪不得媽她臨時幾天前才告知婚禮,哥整天不敢直視他,看到新娘后,也只敢先以眼神安撫,連媽也叫他別鬧場,這一個個明知的家伙,全把他瞞到現(xiàn)在! 安允詩想不透,他跟薛仲臨的個性差這么多,僅因為生長環(huán)境不同嗎? 薛仲臨跟梁仲棋是親兄弟,在他們國中后,父母離異,薛仲臨隨母親,梁仲棋隨父親,日后見面的日子少,頂多是父親節(jié)、母親節(jié)、過年輪流見孩子這樣,父母的感情隨著時間沖淡,卻并不影響兩兄弟的情誼,他們時不時還是會一起出去,順道認(rèn)識互相的朋友,于是,就如此這般互相到認(rèn)識她。 安允詩跟梁仲棋在大學(xué)相識,在某次的活動,薛仲臨來找他,機緣下認(rèn)識安允詩,他對她可以說是一見鐘情,而后便積極追求,不出兩個月果然如大家所測與薛仲臨在一起,可現(xiàn)在回想起當(dāng)初他所說的一見鐘情,不過是孩子在說著糖話一樣。 坐在她對面的梁仲棋依舊以怒虎猙獰的臉,狠狠瞪著她。 「欸,別這么氣,今天是你哥大婚之日耶。」她笑說。 梁中棋額邊冒青筋,她居然還笑!笑得真丑! 「別跟我說屁話!什么時候分的?」 安允詩嘆息,薛仲臨在她心里曾是碗暖湯,梁仲棋呢?是避而遠(yuǎn)之的辣椒水! 「三個多月前?!拱苍试娢⑽⒒厣斫酉驴Х龋?wù)生躲在柱后已久,梁仲棋帶來的暴怒風(fēng)暴,讓服務(wù)生遲遲不敢接近暴風(fēng)圈。 嗯,別接近的好,明智的選擇。 梁中棋突地大笑,他的笑明顯帶著諷刺、嘲弄,他只手將早上做好造型的發(fā)往后梳,發(fā)絲微亂,顯得狂放不羈。 哈……分手三個多月,以薛仲臨的個性不可能認(rèn)識一兩個月就閃婚,擺明了是劈腿,這欠踹的渾帳東西!居然敢劈腿! 「看妳的樣子,妳知道他劈腿?因為劈腿分手?」 梁仲棋凝視得厲害,那雙銳利的眸子幾乎要把她給釘死住,安允詩拿起咖啡一股腦兒喝下半杯,要說現(xiàn)下讓她最受不了的不是想起過去,而是眼前的燃起雄烈怒火的梁仲棋。 「分手后才知道他劈腿,反正事情都發(fā)生了嘛,能怎么辦?你哥之前好歸好,但這個分手簡直爛透了?!?/br> 「還有呢?」梁仲棋微微挑起眉。 「還有什么?都發(fā)帖了,你還穿西裝?!拱苍试姅偸?。 「如果我知道今天是這種局面,我會穿喪服!安允詩拿點脾氣出來,想哭就哭,想罵就罵,妳在我面前也需要顧慮?」梁仲棋忍著舉拳槌桌面。 安允詩就是這副德性,負(fù)面情緒永遠(yuǎn)自己吞著,即使最受委屈的是自己,也會以大局為重?;蛟S在外人眼里,這是她的優(yōu)點,但在他眼里卻是最差的,她明明可以理直氣壯地大哭大罵,甚至拿前男友弟弟的他來出氣,偏偏她什么也沒做,她如以往一樣露出明亮的雙眼,淡淡地勾勒微笑。 她把那些該痛哭流涕,痛徹心扉的情緒,往心深處埋,他明明清楚看到了,不過怎么也無能為力幫她拉出來。 「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我再去也改變不了,況且那位新娘……或許,并不知道我的存在?!顾龖浧甬?dāng)時在餐廳的畫面,那張和她樣貌有稍稍神似的女人,她是用什么樣的笑容接受求婚,跟仲臨說我愿意? 在那場戀情如果沒有這叉路,那她是不是會跟她一樣露出同樣的笑容? 「不,現(xiàn)在讓她知道妳的存在也可以。」說完,梁仲棋捉住她的手腕,拉了就要走。 「喂,你要去哪???」她有不好的預(yù)感。 「去婚禮,妳不覺得該雙方打個照面嗎?」 「你瘋啦!今天是婚禮,大場面你知不知道,她可是你未來大嫂!」 「大場面又怎樣?妳以為我在乎嗎?還有,那女的,我他媽剛剛才第一次見到!」梁仲棋又是暴怒一聲。 安允詩試著扯回手,梁仲棋牢握著,也不怕弄疼她。 「安允詩!妳在怕什么,妳可不可以有用點!妳在他們之間沒什么見不得人的,妳是最有資格打斷他們的人!別呆坐在這里,像一切不關(guān)妳的事,很沒用!為了妳自己,安允詩?!苟酁樽约阂稽c…… 他氣得無法對她說好聽話,明明知道軀殼里的她可能正卷縮著,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對她生氣。 「你想破壞你哥的婚禮!?」她心想他怎么敢時,又隨即有道聲音提醒她,他真的敢。 「這婚禮本來就是壞的!妳怕的話,背后有我,妳想怎么對薛仲臨都可以,誰阻止妳,我打誰!」 梁仲棋,是啊,這就是跟薛仲臨完全相反的梁仲棋,沒溫文沉穩(wěn)的因子,性格里滿滿是狂妄自以為。 「謝謝你挺我梁仲棋,真的謝謝你,但是關(guān)于仲臨的事就這樣算了吧,三個月了,我過得很好,也放下了,我知道你為我出氣,但我丟下了,不想再去找回來?!?/br> 不是每個丟掉的東西,都可以完好如初的回來。 安允詩溫柔望著他,她的眼神使他收回粗暴的力道,在他怒氣上頭還能心軟,也稱得上意外,對這傻女人心里罵她笨不知幾百回,想再開口罵她時,西裝褲口袋里的手機響起。 「喂?!沽褐倨宀荒蜔┑膽?yīng)聲,對方說沒幾句,他便開始念:「我不想回去,你們要我回去,最好把新郎給關(guān)著!媽妳……」 梁仲棋又說幾句,煩躁不滿的口氣直對話筒,電話起碼講了五分鐘,最終他被說服,逼不得已回去幫忙。 他收起手機,暗罵一聲。 梁仲棋在早上幫忙迎娶見到新娘后,便趁著伴郎協(xié)助他們的空檔,跑來找安允詩,沒法將安允詩帶到婚禮,家人又盼他趕緊回現(xiàn)場準(zhǔn)備等會兒的婚禮,主桌少了他,畫面也難看。 一個劈腿的哥哥在辦婚禮,還管什么畫面?安允詩的存在媽是知道的,到最后還是幫著親生兒子,該說天經(jīng)地義嗎? 「你快回去吧?!拱苍试娕呐乃直郏那某榛乇凰o握的手。 梁仲棋俊臉上的表情錯綜復(fù)雜,有著抱歉和暴怒。 他拾起桌面上的要勒死他的黑蝴蝶結(jié),離開前,他轉(zhuǎn)身對她說:「放過他是妳的事,我要怎么對付薛仲臨,由我心情?!?/br> 長腿步上街道,他邊打理好西裝外套,邊系上結(jié),明明是去參加喜宴,他的臉和動作像是要去火并。 安允詩見他刀削般的身影走遠(yuǎn),才收回視線,黑瞳黯然移向白桌上的精美喜帖。 新郎 薛仲臨 新娘,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