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隊上不少男人孩子都在大隊部的空地試騎過木栓根的自行車,加上木紅軍機(jī)靈,木栓根有時候會讓他騎自行車幫他辦事,因此這自行車他騎得還是很順溜的。 蔣勝男還真沒想到她男人有那本事把隊長的自行車給借來,當(dāng)即手腳麻利地將躺在床上的閨女用小毯子裹著抱起來,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車后座上。 “老三勝男,你們帶著歆歆去看病呢?” 正當(dāng)他們準(zhǔn)備出發(fā)的時候,二房的門開了,木從軍的媳婦顧盼娣扒著門框張望著,眼神中帶著些許為難和艷羨。 “嗯,這不是歆歆發(fā)高燒了嗎?” 蔣勝男對二房還是有些怨懟的,因為閨女木歆之所以落水的原因就是因為被二房的木蕓連累的。 他們兩口子疼愛閨女,從來都不讓閨女做雜貨,老太太抱怨不滿,他們就當(dāng)耳朵聾了沒聽見,但二房不同,他們夫妻都是軟包子,老太太說什么聽什么,木蕓幾姐妹很小的時候就給家里幫忙了,尤其他們那房的孩子還多,大帶小更是稀松平常的事,木蕓今年才八歲,還要幫顧盼娣洗家里的換洗衣裳。 之前落水就是因為下雨地滑,顧盼娣在去河灘邊洗小meimei尿布的時候滑下了水,驚慌之下又把在一旁玩耍的堂妹木歆帶了下去。 蔣勝男也不是什么圣母,雖然知道這件事怪不得木蕓,卻還是怨上了二房,怨上了顧盼娣這個沒用的親媽。 “那個,那個……” 顧盼娣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想說什么。 “二嫂,孩子等不住了,有啥事回來再說?!?/br> 蔣勝男悄悄擰了把丈夫的腰,她也是常年下地干活的,手勁兒大,疼的木紅軍齜牙咧嘴的。 他明白媳婦的意思是讓他趕緊騎車離開,誰知道二嫂顧盼娣這會兒攔住他們到底是為了什么呢,他二哥這兩口子的腦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樣,反正木紅軍是不能理解他們倆任由人作踐閨女的行為的,也不明白這倆口子非得生出兒子才罷休的想法。 這都生四個丫頭了,也不管自己能不能養(yǎng)活,真讓他生出個帶把的又怎樣,還不是沒錢給兒子建房子,誒窮一輩子,真要是覺得自己的香火斷了,四個閨女中挑一個找人入贅也好啊,現(xiàn)在家家戶戶那么多個孩子,還愁找不到家里男孩多,愿意舍一個入贅的人家嗎。 木紅軍怕媳婦再擰他,也沒等顧盼娣說話,趕緊蹬起自行車跑遠(yuǎn)了。 “老三,老三。” 顧盼娣跟后面喊了兩聲,但她沒敢追太遠(yuǎn),追到院子口就停了下來。 “大中午的叫魂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br> 木老太在屋里咆哮了一聲,老三那臭小子,可是從她這兒要了五塊錢呢,老太太心肝肺都疼著,這會兒聽二兒媳婦在外喊人,喊得還是她那個最愛惹她生氣的小老三兒,火自然而然地冒了上來。 兒子是自己親生的,還是最小的幺兒,木老太總是心軟幾分的,當(dāng)對于兒媳婦,可就沒有這個待遇了。 顧盼娣一個瑟縮,弓著背一臉膽怯凄苦地回了屋。 “媽,三叔同意帶咱姐一塊去醫(yī)院了嗎?大姐的額頭很燙,會不會和村里的春妞一樣燒壞腦子變成傻子???” 二房的二女兒木香一臉緊張地問道,他們村里有一個傻姑娘就是小時候燒壞的腦子,現(xiàn)在不認(rèn)人不說,有時候還喜歡脫光自己的衣服滿大隊跑,她家嫌棄她丟人,干脆用繩子捆著拴在了院子里,都不敢讓她出門。 可春妞還是隊上的一景,隊里的孩子總喜歡扒春妞家的院子,瞧傻子的囧樣。 木香自個兒喜歡看春妞出丑,可她不希望自己的大姐成為和春妞一樣的人,成了傻子的meimei,她該多丟人啊,以后都不好意思和朋友們玩兒了。 “你三叔,你三叔——” 顧盼娣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沒把這些話說出口,看著床上燒成紅人的大閨女,悲從中來,抹著眼淚只覺得對不住她。 “香兒,你再去井里打一桶水來,井水涼,或許等會兒你姐的燒就退了?!?/br> 顧盼娣覺得自己太沒用了,要是她能夠生出一個兒子,婆婆哪里會像現(xiàn)在這樣作踐忽視他們二房,看大嫂就是因為給木家生了兩個兒子,婆婆都高看她一眼,平日里就算偷懶?;幌肴ド瞎ぃ牌哦疾粫f什么。 她下意識忽略了三房也沒有兒子這個事實,看了看發(fā)高熱的大閨女,又瞧了瞧一旁孩子們睡的小床上不滿一歲的小閨女,下定決心還得再懷一胎,總得給孩他爸生個兒子吧,不然她就是老木家的罪人了。 “三叔也太小氣了?!?/br> 木香聽了她媽的話以為是三叔不肯帶她姐去醫(yī)院,心里很不服氣,三叔拿的錢可是全家的,憑什么木歆可以去醫(yī)院,她姐就不成呢,都是丫頭片子,誰比誰高貴了。 她嘟著嘴出門打水去了,心里暗暗詛咒了木歆一番,希望她看病也沒用,多受幾天罪才好。 這個年紀(jì)的孩子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嫉妒心,同住一個院子,同樣是爺爺奶奶看不上的孫女,可木歆有疼她的爸媽護(hù)著,吃穿都比她們四姐妹好,這讓幾個小丫頭如何高興的起來。 被爹媽洗腦弟弟的重要性的幾個丫頭沒覺得是他們的爸媽錯了,只覺得是木歆得到了不該屬于她的享受。 明明是一家姐妹,二房和三房的孩子卻有種勢同水火的感覺,也難怪木香這會兒會憤憤不平了。 顧盼娣聽到了閨女的嘟囔,雖然覺得小輩背地里說長輩不好,可心里也覺得老三一家不厚道,兩家的孩子可是同時落水的,他們知道送自己閨女去醫(yī)院,怎么就不能順道來問問他們呢,這樣的小叔小嬸,未免也太薄情了一些。 只是顧盼娣膽小怯懦慣了,這些東西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讓她去質(zhì)問老三兩口子,她是萬萬不敢的。 “小香,你看著點jiejie和meimei,要是你大姐她——就來地里找我和你爸吧?!?/br> 顧盼娣看了眼都燒糊涂開始囈語的閨女,扭過頭不忍再看,腳步慌忙地跑到門口,拿起釘耙對著二女兒說道,然后頭也不回地朝地里走去,邊走還邊抹著淚。 是她對不起閨女,是她這個當(dāng)媽的沒用。 第164章 躺贏在六零年3 在被這個世界的父母送到醫(yī)院時,木歆基本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神智, 不過借著這個機(jī)會, 她干脆裝睡吸收起了原身留給她的記憶, 以及弄清楚這個世界的任務(wù)。 這個世界的委托人依舊是這個身體的主人。 說來對方也是倒霉, 她的前七年順風(fēng)順?biāo)?,雖然是個女孩,卻被父母疼愛,當(dāng)村里許多同齡的小姑娘被迫承擔(dān)起家務(wù)以及照顧弟弟meimei這個重任的時候,她的任務(wù)就只是玩兒,有時候爺爺奶奶看不過去了,挨罵的還是木紅軍夫婦, 夫妻倆把所有不好的責(zé)難都擋住了, 作為他倆的孩子, 雖然出生在這個貧困的鄉(xiāng)下人家,可原身依舊無比幸福。 但從她落水后,一切發(fā)生了改變,就好像是前七年花光了她所有的運氣, 之后的余生就開始為這些提早花費的福運買單。 上學(xué)的時候同桌的學(xué)費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她的書包里, 她因此被人稱為小偷,嬌生慣養(yǎng)的小姑娘哪里忍受得了同學(xué)異樣的眼神,在開學(xué)第三天就哭著吵著回家,從此徹底和讀書斷絕關(guān)系。 稍微大點的時候,她爸找關(guān)系給她安排了裁縫鋪學(xué)徒工的工作,那會兒工人可是鐵飯碗, 就算是學(xué)徒工,也足夠她驕傲,并由此找到一份不錯的婚姻,只可惜就在她守夜的晚上裁縫鋪發(fā)生了火災(zāi),鋪子里許多積攢的綢緞布匹被火燒毀,即便火災(zāi)的原因不在她身上,一個照看不利的罪名卻背定了。 學(xué)徒工的工作沒了,有這樣的污點,其他工廠鋪子也不愿意招納她這樣帶衰的工人,原身只能灰溜溜地回家。 好在她還有一對疼她且有本事的爸媽。 在家呆了一段時間后,木紅軍又給閨女找了一條出路。 他有一個從小一塊長大的好哥們兒,對方早年找關(guān)系送兒子當(dāng)了兵,年紀(jì)不大卻已經(jīng)當(dāng)上了排長,對方也是看著原身長大的,夫妻倆都中意這個可愛的小姑娘給自己當(dāng)兒媳婦,那年頭,包辦婚姻才是常態(tài),木紅軍覺得軍人可靠,且津貼待遇優(yōu)渥,就同意了朋友的主意,安排閨女和對方請假回家的兒子相看。 如果這婚事真成了,按照這年頭人對婚姻的認(rèn)真和樸實的生活方式,她的很大概率上也是平平穩(wěn)穩(wěn)的,只可惜,相看是相看了,男方卻沒有看中她,而是看中了她的堂姐木蕓。 木紅軍的哥們兒夫婦雖然更喜歡原身,可也沒辦法逼著兒子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倒是木蕓和那男人看對了眼,在不久后就舉行了婚事,并且很快辦理隨軍手續(xù),離開了家鄉(xiāng)。 就這樣,在她人生的重大轉(zhuǎn)折口,總是會發(fā)生不大不小的意外,原身的這一生十分慘淡,遇人不淑離了兩次婚,雖然有爸媽護(hù)著,可爸媽總不能護(hù)她一輩子,最后守著父母留的小房子,打著零工度過了自己的余生,因為沒有一個孩子,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尸體都臭了,倒是堂姐木蕓心好,幫著她收殮尸身,葬于她父母的墓旁,惹得家族一片稱贊叫好。 回顧自己的一生,原身并沒有什么怨恨的人,就連搶了她相親對象的堂姐她也不怨,誰讓感情這事勉強(qiáng)不來呢,堂姐比她優(yōu)秀,那個俊朗帥氣的軍人大哥會喜歡堂姐也是應(yīng)該的,真要找一個怨恨的人,原身可能最恨的是自己。 明明父母給她安排了那么多光明的道路,可她一次次把事情干砸,要是回到當(dāng)初,她一定會認(rèn)認(rèn)真真讀書,讓一切從最開始的源頭扭轉(zhuǎn)。 原身的愿望很簡單,也很困難。 她想做一個成功的人,快樂的人,想要父母能夠為自己驕傲一次,而不是因為她一次次的向別人賠笑臉,頂著壓力只養(yǎng)了她這么一個姑娘,到頭來被人嘲笑腦子有坑,虧死了自己。 成為一個讓父母驕傲的孩子很簡單,那么多世界累積的能力使得木歆能夠輕而易舉地做到這一點,可是成為快樂的人,原身怎樣定義成功,怎樣定義快樂,在沒有明確的限定的情況下,木歆很難把握這個界限。 好在原身看上去還是一個被保護(hù)的比較單純的姑娘,木歆覺得對方不會提一個達(dá)不到的要求來為難她。 “這點藥拿回去,早中晚各半片,切記不能多吃,這些藥片夠兩天的劑量了,等會兒我給娃扎一支針,應(yīng)該就能把燒壓下去了?!?/br> 這會兒來醫(yī)院看病的人不多,木紅軍幫閨女掛上號后就直接進(jìn)了診室。 “孩子都燒39.8了,再燒下去就該燒糊涂了,以后孩子發(fā)燒馬上就來醫(yī)院,千萬別耽擱,這腦子要是燒壞了,一輩子都完了。” 大夫看了木紅軍拿來的公社蓋章,知道這是鄉(xiāng)下跑來看病的,這年頭很多鄉(xiāng)下人沒有來縣城看病的習(xí)慣,或許說是畏懼看病的錢,導(dǎo)致很多毛病就這樣被耽擱了,最后無藥可醫(yī)。 大夫也是熱心人,對著這些鄉(xiāng)親總是忍不住多念叨幾句,讓他們長長心。 “大夫,打了針吃了藥我閨女就沒事了吧?” 木紅軍在心里呸呸呸,他閨女身體好著呢,來醫(yī)院這種事怎么可能有下次。 “應(yīng)該沒事了,我給你配的藥可是首都來的特效藥,這藥緊缺,也是你運氣好,今天剛來了一批?!?/br> 大夫往木歆屁股上扎了一針,然后用酒精棉球幫她重重按了好一會兒,一臉驕傲地對著木紅軍說道。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br> 木紅軍不知道特效藥是啥東西,但首都來的一定是好東西,趕緊對大夫說了聲謝謝,并且藏寶貝似的將那白色紙封包著的小藥片揣到懷里,生怕給丟了。 一場病看下來,花了足足兩塊三毛錢,木老太給兒子的五塊錢綽綽有余。 “你摸摸,孩子身上好像不怎么燙了?!?/br> 木紅軍怕媳婦累著,從進(jìn)醫(yī)院起就接過了她懷里的閨女,這會兒打了針,木紅軍再探著閨女的頭,好像真的不那么燙了。 “城里的大夫就是不一樣,早知道咱早該帶閨女來的,憑白讓孩子遭了罪?!?/br> 蔣勝男心疼地摸了摸閨女的小臉蛋,在察覺到熱度確實降了下去后欣喜不已,只覺得這錢沒白花。 “是咱耽擱了閨女。” 木紅軍覺得媳婦的話半點毛病都沒有:“這不是還剩下兩塊七毛錢嗎,咱去供銷社給閨女買點糖塊,吃完藥好甜甜嘴?!?/br> 他例來就是個機(jī)靈的,很快就意識到了剩下那兩塊多的用處:“媽把錢把的緊,隊上開工錢都是媽領(lǐng)的,難得從她手里扣點錢出來,就給留個一塊,剩下的咱除了給閨女買糖,其他的都存起來。” 沒分家的家庭還是在一個戶口本上的,不論是領(lǐng)糧食還是年末領(lǐng)錢,那都是大家長的事,可憐木紅軍也是當(dāng)爸的人了,這會兒手里攥的錢還不超過十塊,好不容易多了一次增加小家私房錢的機(jī)會,他怎么會錯過呢。 “中?!?/br> 蔣勝男咧了咧嘴,有便宜不占那是傻子,再說了,他們這一房兩個勞動力,還只有歆歆一個孩子,全家的錢放一塊全家用,全家的糧全家吃,算起來他們這一房還吃虧了呢,昧點錢怎么了。 “走,給閨女買糖去?!?/br> 這會兒閨女的燒退了,蔣勝男也沒那么焦急了,想到好不容易來趟城里呢,總得好好逛逛吧,她想給閨女?dāng)€錢舍不得買,可看看過過眼癮也是好的。 “再買一罐蛤蜊油?!?/br> 木紅軍摟緊了懷里的閨女提議道,這年頭的娛樂活動少,雖然是個男人,可他也熱衷于逛街這個有趣的活動。 至于地里的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地里,就多扣一天的工分,也算不得什么了。 “會不會太敗家了?!?/br> 蔣勝男知道蛤蜊油是什么,隊長家的媳婦就有一罐,據(jù)說大冬天擦了這油一個冬天手都不會開裂,村里的女人誰不想要,就是嫌那油貴,五毛錢呢,足夠買半斤rou了。 “沒事,閨女和你都能擦呢?!?/br> 木紅軍大氣地說道,今天可是多了一塊多的私房錢呢,用個五毛也不心疼,再說了,做男人的不就是疼媳婦,疼閨女嗎,讓自個兒女人用上蛤蜊油,那是他作為男人的驕傲。 “將來等分家了,咱們自個兒管錢,我不僅讓你用蛤蜊油,還讓你用那啥雪花膏,那玩意兒據(jù)說更香,更好?!?/br> 木紅軍不要錢似的吹著牛,惹來了妻子崇拜的星星眼,豪氣萬丈地昂首挺胸走在妻子身邊,這一刻,作為男人的驕傲到達(dá)了頂峰,覺得自己真是男人極了。 吸收完原身記憶的木歆對于夫妻倆的利己行為沒了疑惑,這可是自己的爹媽,想著記憶里這對夫婦一次次為女兒爭取權(quán)益的行為,木歆對他倆產(chǎn)生了巨大的好感。 正好她也是自私的人,至于木家其他那些人,于她又何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