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的一年，很漫長，比身在人界的一年要漫長的多。

    值得慶幸的是，你身在其中的時候，不會覺得時間漫長。白露一直在宮殿里受訓(xùn)，學(xué)者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奴隸，如何按照主子的心意做事，如何用一些簡單地服務(wù)型法術(shù)……每天需要學(xué)的事情都有很多，讓她沒有時間去感嘆生活漫長。

    所有的時間，他們這些準(zhǔn)奴隸都必須待在這座宮殿里，不能進(jìn)出，沒有例外。

    白露本以為這么多人生活在一起，她總能打聽出一些有用的消息，結(jié)果和她想象的卻截然相反，她毫無收獲。

    難以想象，一個九千多人的群居所會如此安靜，別說是混亂了，就連交頭接耳這樣的情況都不會發(fā)生。可這里就是這樣，偏偏所有人都一副習(xí)以為常的樣子。

    白露明白，他們都失去了本性。任何生靈都有自己的本性，有一部分是先天決定，還有一部分取決于后天影響，正是那些各式各樣的經(jīng)歷造就了萬物生靈的本性。但活在這里的九千多人，都沒有本性。他們就像是傀儡一樣，受人cao控。

    他們的心，已經(jīng)死了。

    對啊，自從走上各地的祭神臺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jīng)死了。rou體消亡，所以才會被接引進(jìn)入神界，靈魂空洞，所以才能創(chuàng)造出一個完美的靈魂。

    九千多具傀儡，全部受人cao控。白玉原本以為自己可能是其中唯一一個看透了真相了人，但幾個月之后，她又有些麻木，自己……果真不是在順著別人的心意活著的嗎？

    她不敢確定了。

    她知道，自己的心態(tài)，這下子是真的出了問題。為了盡快解決這種麻煩，也為了盡快走出這座宮殿，結(jié)束這種沉悶的受訓(xùn)生活，白露更加努力的學(xué)習(xí)，哪怕這是在學(xué)著如何成為一個奴隸。她不想，從這種暗無天日的世界走出去，然后進(jìn)入另一個更加黑暗，死寂的地方。

    白天的時候，她恨不得將神仆和神官們說的每一句話都記在心里，等到了夜晚的時候，拿出來掰開了揉碎了一點點理清里面的脈絡(luò)，盡力想要從中發(fā)現(xiàn)什么有用的信息。白天的時候，她完美的偽裝成了一個和旁人無異的傀儡，晚上的時候一遍遍的告誡自己，她是誰，他是為了什么來到這里的……

    幾乎每天晚上，她都會把自己的記憶梳理一遍，有上輩子的自己的，還有屬于原身白露的殘留記憶。每件事兒，每個人，都會被她從記憶深處翻出來，梳理一遍，用以提醒自己的身份和處境。

    這種日子，很不好過。

    但是，就在這種病態(tài)的黑白交替中，白露竟然還真的從中發(fā)現(xiàn)了不得了的事情。

    人的記憶是一種神奇的東西，很多你以為早就被遺忘了東西，其實一直儲存在你的記憶深處，不會時不時地出來找存在感，但會在某些出其不意的時候，出現(xiàn)在你的腦海里，向你證明它也是存在的。

    這樣一梳理，白露就發(fā)現(xiàn)很多倍以前的自己忽視的東西，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細(xì)節(jié)，竟然能串聯(lián)出那么有趣的事情。

    她在心底笑了笑，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

    必須好好休息，不然明天會堅持不下去的。你看，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連笑都只能在心底進(jìn)行了，因為傀儡實際沒有表情的。

    神界的一年就那樣悄無聲息的過去了，這一年的每時每刻，白露都在不斷地承受煎熬，身體和靈魂的雙重煎熬。

    她早就意識到了，在這里世界中，她賴以生存的武力沒有了，因為這具身體并沒有經(jīng)過訓(xùn)練，身手這種東西也幾乎是不存在的。至于內(nèi)力……并沒有辦法修煉。

    一開始的時候，白露是有些失望的，但仔細(xì)一想，又覺得這樣也不錯。

    神界的神都很厲害，可以說擁有移山填海，撼動萬物之能，白露的武力值和他們一比，簡直就是螻蟻。真要是對上了，留著那么大的紕漏，還不如干脆的什么都不留下。

    神仆們教的那些小法術(shù)都是用來做事的，并沒有殺傷力，充其量也就是能打掃一下衛(wèi)生，收拾一下房子，做些雜物什么的。

    時間就了，白露也逐漸習(xí)慣了沒有武力的生活。

    習(xí)慣就怪了！醉臥美人膝，醒掌殺人權(quán)是神什么滋味？憋憋屈屈的給人當(dāng)奴隸又是什么滋味！

    白露的心已經(jīng)快要瘋了，白天她告誡自己是一個完美的，完全依照主人意愿行事的奴隸，到了晚上，用殺人一樣的語氣狠狠地警告自己，以免忘了最不該忘的事情。

    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一年的受訓(xùn)時間結(jié)束了。

    沒有犯過錯的奴隸們可以上崗了，根據(jù)他們被供奉上來的祭神壇判定他們今后的主人是誰，在人界香火旺盛的得到的奴隸就多，香火少的得到的奴隸就少。

    仍舊是一名神仆領(lǐng)著他們，但和之前不一樣的是，那仿佛永遠(yuǎn)看不見盡頭的長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對對的小貓三兩只。白露所在的這一隊?wèi)?yīng)該可以算是人數(shù)最多的了，足足有一百多人。

    白露的那個村子供奉的是一個頗有名氣的神將，地位很高，在人界很多地方都有香火，很多地方都建有他的祭神壇。

    神將的神仆前倆接引他們，為神將府填充人口。白露有些有不理解為什么一位神需要那么多人伺候，幾百人乃至幾千人……當(dāng)年他的武尊殿，也沒有那么夸張??！就算人多了點，也都有正式可干，誰會有閑情逸致養(yǎng)那么多奴隸！

    該說，果然神跟人就是不一樣的嗎？

    一路上仍舊很安靜，走在前面的神仆也沒有對他們交代什么，應(yīng)該也是覺得一群被調(diào)教好的傀儡，不用費心。

    白露大概能確定了，這種祭祀——受訓(xùn)——成為傀儡——上崗的模式，在神界是司空見慣的。一路走來，很多居所附近都能看到統(tǒng)一裝扮的低等奴隸，仿佛永無休止的做著繁雜的工作。他們的存在解放了神界原本的人口，以便能有更多的神可以投入戰(zhàn)場，手為神界。

    這是一種有些奇怪的循環(huán)，但卻被所有神和人接受。

    神將府。

    恢宏雄偉。

    白露看到這里的時候，腦海里只有這一個形容詞，她不免覺得震撼，卻沒有把這種震撼表現(xiàn)在臉上，只是在心中悄悄地感嘆了一下。

    “你，出來！”神仆轉(zhuǎn)過身來，突然指著白露說道。

    白露心里一驚，面上不顯，難道是有什么地方暴露了不成？不應(yīng)該啊……心里想著，他還是維持了一張麻木的臉走了出去。

    神仆上下打量了一下白露，露出滿意的神色，然后又繼續(xù)從隊伍里挑人。白露知道，這是沒事了，沒有被懷疑。神仆一共挑了十個人出來，五個男的五個女的，安排他們在大門值守，負(fù)責(zé)大門以及往里的一段路程。

    十個人被留在了這里，然后神仆繼續(xù)帶著另外的人往里走，給每一個人安排工作，安排崗位。

    看著那很有氣勢的純白色大門，白露大概明白了為什么一個神將府就需要這么多奴隸。果然是奢華到了極致。

    工作很枯燥，就是擦洗大門，務(wù)必讓周圍的一切都保持原本的顏色，不能沾染上一絲污垢。其實神界的建筑是不可能沾染上什么污穢的，但每天仍舊還是要擦洗一遍，還不能用法術(shù)。這是一種排場。

    去他的排場！

    除了這一點，他們還需要在有人進(jìn)出的時候記錄，有外人來拜訪的時候通報，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門房了。這一點似乎需要一些機(jī)靈勁兒，但別忘了，這里的奴隸都市沒有本性的，一旦過于機(jī)靈，很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原本大門上有二十個人，如今加上白露他們，總共三十個。這三十個人在某種意義上就是神將府的顏面，絕對不能再任何情況下丟了神將府的臉面，落了神將府的威風(fēng)。

    離開那座和外界沒有聯(lián)系的宮殿以后，白露才意識到神界其實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樣，至少，不僅僅是那座宮殿里永遠(yuǎn)有限的空間。

    奴隸們隨然都失去了本性，但是長久的生活在神界，光是一句傀儡是不可能的。他們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再一次形成了自己的人格，形成了他們獨特的思維。但有一點是絕對不會改變的，那就是對自己主人的絕對忠誠。

    時間繼續(xù)一天一天的過去，白露親眼看著那些木訥的奴隸們一點點變的靈活，變得圓滑，變得和之前留在這里的那些人一樣。她也隨著他們的改變調(diào)整自己的行事準(zhǔn)則，不會太過突出，也不會太過糟糕，一直維持在中上的水平，看著就是挺老實本分的一個孩子。

    雖然奴隸們有著或多或少的變化，相互之間也有了些交流，二門或者是庭院里的人出來辦個事兒也偶爾會說上幾句，但這里的氣氛還是冷淡的。白露時常會想，這或許就是神界的特色了吧，疏遠(yuǎn)、冷淡。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白露蟄伏在這里，用心留意著每一處細(xì)節(jié)，希望能從中找出點對自己有用的信息，然后改變這種生存現(xiàn)狀。

    赤虎說過，她要盡力在這里學(xué)習(xí)，然后獲得足夠的能量，這兩點如今都很困難。

    學(xué)習(xí)，她現(xiàn)在除了如何做一個優(yōu)秀的奴隸以外，什么都不會。獲取能量，還是和上一個原因一樣，除了做一個奴隸以外，什么都做不到。而且，她現(xiàn)在的武力值，也殺不死任何一個生命。

    還有一件事一直讓她很介意，金目盤燭槍……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