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臉上表情一裂：“這……為什么，少爺，讓以素小姐知道，不好嗎？”

    這要換做別人，陸洲是不可能回答的，但李叔畢竟是看著他長大的人，陸洲年少失去了雙親，李叔對他的關(guān)心，猶如父母長輩一般，是發(fā)自內(nèi)心真真切切地焦急和愛護。

    陸洲道：“我不想給她壓力。”

    李叔頓時更急了：“這這這……這不是壓力，少爺，您再不和以素小姐熟悉起來，不說被別人捷足登先，她可能連您長什么樣，都不記得呢。”

    現(xiàn)在的年輕人談戀愛，都這么含蓄的嗎？！比他當(dāng)年還要保守！

    陸洲看了他一眼。

    李叔誠懇地點了點頭。

    陸洲卻低著頭不肯說話了。

    李叔一看他這模樣，就知道他聽不進自己的話，見陸洲已經(jīng)開始處理公司各種合同文件，李叔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能先離開不打擾他了。

    城市的另一端，唐以素和唐棗母子兩手牽著手離開警察局，一起去超市買個菜，才回到他們的家中。

    先將剛買的菜放到廚房歸類，唐以素像往常一樣走出來整理唐棗的書包。

    才剛把拉鏈打開，唐以素還沒來得及看書包里的東西，就感覺到了一道無法忽視的視線。

    轉(zhuǎn)頭一看，便見唐棗坐在一旁，神色有些緊張地看著自己。

    “怎么啦？”唐以素奇怪地道。

    唐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mama……”

    “嗯？”唐以素說著，拿著書包蹲到唐棗的身邊，查看他額頭的傷口。

    唐棗的恢復(fù)能力很強，下午腫起破皮的額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腫不少，只剩下破開的小傷口星星點點的在額上，有些礙眼，但應(yīng)該過幾天就能恢復(fù)。

    唐以素一邊看著，一邊思考靈泉凍的妙用。

    明天唐棗還要上學(xué)接受幼兒園的道歉，額頭的傷口一夜之間就沒了似乎不太適合，一會兒還是別拿靈泉凍外敷額頭了，但肚子和背部的淤青她看著就痛，一定要敷一敷才行。

    唐以素正思索著，便聽唐棗道：“mama，對不起?！?/br>
    “啊？”唐以素一愣，“干嘛好好的說對不起？”

    唐棗低下頭卻不說話了。

    唐以素想了想，道：“今天的事情，只要最初不是你主動挑釁陳子豪，mama就覺得你沒有做錯?！?/br>
    說著，唐以素繼續(xù)拉開唐棗書包的拉鏈，當(dāng)看到里頭本來應(yīng)該放小水壺的位置空了后，唐以素不知怎么的像是有所感應(yīng)一樣，若有所思地看著唐棗問道：“唐棗，你忘記把小水壺放進書包里了嗎？”

    唐棗依然低著頭，聽到唐以素的話，搖了搖腦袋。

    唐以素輕聲道：“那小水壺去哪了？”

    唐棗的手絞在一起，好一會兒才小聲道：“被打破了?！?/br>
    “打破了？”

    唐棗還以為唐以素不高興，解釋道：“值日阿姨幫我撿起來，要把它扔掉，我本來想撿回來，把它帶回來的，但是，但是……”

    原來這件事最初的起源，根本不是這群大人所猜測的那樣，陳子豪辱罵唐棗是野孩子，唐棗才動手打人的。

    真正引發(fā)他動手的原因，是陳子豪見唐棗整天抱著小水壺不撒手，就故意想要搶他的東西，結(jié)果兩人在搶奪的過程中，唐棗的小水壺當(dāng)場被打破了。

    值日的阿姨聽到聲音，見水壺打破出現(xiàn)裂痕，那棱角可能會劃傷孩子的手，就用掃帚將小水壺掃走，當(dāng)做垃圾處理掉。

    對唐棗而言，這是mama給他準(zhǔn)備的小水壺，當(dāng)初他答應(yīng)唐以素，答應(yīng)要把小水壺帶回家的，哪里舍得小水壺就這樣被扔掉，便跟著阿姨走出去，想把小水壺?fù)旎貋怼?/br>
    陳子豪見狀，帶領(lǐng)著一眾小朋友，跟在唐棗的屁股后面，起哄笑他是撿垃圾的小孩。

    找不到小水壺的唐棗氣極之下，回過身開始找陳子豪這個罪魁禍?zhǔn)姿阗~。

    唐棗打人，專挑臉下手，不一會兒，陳子豪就被唐棗打得嗷嗷叫，還好他在班上有不少好朋友見他受傷，紛紛沖上去幫忙，將兩人拉扯開來。

    這個期間，陳子豪終于找到機會，趁機對著唐棗的肚子后背這些被衣服遮擋住的地方下手。

    于是當(dāng)周芳過來一看，見到的便是渾身完好、充滿戾氣的唐棗，和鼻血糊了滿面、看起來可憐兮兮的陳子豪。

    ☆、第31章 第 31 章

    這年頭孩子都是家長的心頭寶， 幼兒園內(nèi)居然發(fā)生孩子打架流血事件，周芳被嚇得魂飛魄散，當(dāng)打電話通知唐以素時， 第一句話便難免偏向了狀態(tài)看起來更慘的陳子豪那邊，告訴唐以素：唐棗打人了。

    唐以素聽完整個過程， 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一直到唐棗抬起頭偷偷看她一眼， 唐以素才輕聲道：“所以， 你是因為小水壺被打破， 才和陳子豪打架的，不是因為他罵你，對嗎？”

    唐棗點了點頭， 不明白唐以素臉上為什么一副很難過的表情，想了想， 唐棗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又低下頭道：“mama， 對不起。”

    “唐棗，你真的不用和mama說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 是做錯事情的孩子才應(yīng)該說的，唐棗今天沒有做錯事情，明白嗎。”唐以素強調(diào)道。

    “可是……”唐棗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剛剛才想起來， 我打架的話， mama也會痛的?！?/br>
    唐以素一怔，沒有唐棗提醒，她早就忘記這件事情了。

    就像那個小水壺一樣，對唐以素而言，她叮囑唐棗要把水壺帶回來，是希望唐棗能把水喝光，但是唐棗不知道玉佩靈泉這件事，他牢牢記著唐以素的叮囑，認(rèn)為水壺是mama送給他的，必須帶回家才行，所以才引發(fā)了打架事件。

    這才是讓唐以素最心疼的地方。

    唐棗不是因為他人的謾罵，不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yán)打架，只是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水壺才和陳子豪起沖突。

    這說明了，唐棗很可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身邊人對他各種辱罵。

    所以打人的時候，陳子豪懂得專挑被衣服遮起來的地方擰唐棗，唐棗卻專挑陳子豪的臉下手。

    孩子的學(xué)習(xí)能力很強，人有趨利避害的本能，陳子豪暗中下手，是為了方便事后告黑狀。

    那唐棗是為了什么呢？

    明知道很可能會被責(zé)罰，也一定要打在臉上，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需要震懾別的人。

    被人打了不會喊痛，反而不要命地去打別的小朋友，雖然事后可能會被老師批評，被家長教訓(xùn)，但同樣的，下一次別的小朋友看到唐棗，內(nèi)心會發(fā)憷，也許會躲著他，不會再給他制造麻煩了。

    沒有家長保護，他就必須武裝自己，靠自己的方式保護自己。

    這就是唐棗目前的生存之道。

    一個成年人可能都無法忍耐的事情，唐棗這樣一個孩子卻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可怕的潛移默化，才是最讓唐以素難受的。

    她必須給唐棗換一個環(huán)境。

    心中明確了這一點，唐以素將那些負(fù)面情緒先拋開，又看了看唐棗額前的傷口，然后對唐棗道：“來，唐棗，把頭抬起來?！?/br>
    唐棗聞言，抬起頭便看到唐以素手指著自己的額頭：“看，mama的額頭有傷口嗎？”

    唐棗搖了搖頭。

    唐以素道：“上次mama和你說，痛在兒身，疼在娘心，其實這句話的意思不是你受傷了，mama也受傷。而是你是mama的兒子，mama愛你，所以看到你受傷了，mama就像自己也受傷了一樣，心里特別特別的難過，難過到恨不得把你的傷口，轉(zhuǎn)移到mama身上來，這樣唐棗就不會痛了。”

    唐棗愣愣地看著唐以素，臉慢慢地紅了。

    唐以素見狀，很想伸出手捏一捏他的臉，但還是忍住了，耐心道：“就像上次你以為mama的手被小刀劃破了，你也特別特別難受，對不對？”

    唐棗仔細(xì)想了一下，誠實地道：“我很生氣?！?/br>
    唐以素頓時笑了：“對，你是應(yīng)該生氣，因為mama不懂事，沒愛惜自己，對不對？”

    唐棗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

    唐以素還是沒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這種感覺其實是很相似的，但是更具體的，得以后你長大一點才會明白。

    “總而言之，今天這件事情，唐棗表現(xiàn)得特別棒，小水壺弄壞了沒關(guān)系，我們先吃飯，吃完飯mama再給你買一個，好不好？”

    唐以素原以為唐棗會很高興很響亮地回應(yīng)她，畢竟小孩子最喜新厭舊，都喜歡嶄新的東西，卻沒有想到她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唐棗的回應(yīng)。

    一直到吃完飯了，唐棗才有些猶猶豫豫，磨磨蹭蹭地對唐以素道：“mama，我要是買新的小水壺，以前那個小水壺會不會不高興啊。”

    唐以素一愣，怎么也沒想到會等到唐棗這樣的回答，好一會兒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看著唐棗黑白分明童真的雙眼，唐以素才陡然意識到，小水壺在唐棗心目中的地位，遠(yuǎn)比她以為的要重要得多。

    就像之前那壞掉的氣球一樣，唐以素給唐棗的每一樣?xùn)|西，對他而言，都是珍貴無比的。

    唐以素沒帶過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小孩都這樣的，但她確定，她小時候那五大三粗的，肯定沒唐棗這么敏感重情。

    不過對比上一次唐棗故意把東西扔掉，說謊騙自己他不喜歡玩具，這次唐棗要坦誠多了。

    孩子正在慢慢敞開心扉，她得多多鼓勵才行。

    見唐棗忐忑地看著自己，唐以素想了想，忽然有了個主意。

    唐棗雖然才讀幼兒園，但已經(jīng)到了小孩最愛涂涂抹抹的年紀(jì)，唐以素前幾天剛給他買了一沓畫紙回來，便于日常唐棗拿著彩筆發(fā)揮。

    此刻，唐以素抽出幾張畫紙來，拉著唐棗一起坐在沙發(fā)前，然后自己手里捏著一張，另一張遞給唐棗。

    唐棗拿著紙，不明所以地看著唐以素。

    唐以素對唐棗眨了眨眼睛：“今天mama教你折千紙鶴?！?/br>
    “千紙鶴？”唐棗瞪大眼睛，充滿了好奇。

    “鶴，是一種鳥類的通稱?！碧埔运卣f著，打開手機搜索出圖片，將鶴的照片展現(xiàn)到唐棗的面前，“就是這種鳥，腿長長的，嘴巴尖尖的，脖子細(xì)細(xì)的，特別優(yōu)雅美麗，在我們?nèi)A國呢，鶴是長壽，吉祥和高雅的象征。

    “如果把紙張折成了鶴的樣子，送給對方，就代表把自己的祝福，通過千紙鶴傳遞過去，收到千紙鶴的人，就能感受到你的心意，每天過的開開心心的，特別特別的幸福。”

    唐棗頭次聽說還有這種東西，驚奇的不得了，連忙追問道：“那mama，‘千’是什么意思?。俊?/br>
    “千呢……是因為最開始有個傳說，一天折一只紙鶴，堅持一千天，就能實現(xiàn)一個愿望?！碧埔运卣f著，見唐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便抖了抖手中的紙，“那現(xiàn)在mama教你折千紙鶴，送給那個離開我們的小水壺，這樣就算它以后不能陪著唐棗了，每天也高高興興的，好不好？”

    唐棗用力地點頭，認(rèn)真跟著唐以素學(xué)習(xí)起來。

    他還是個小孩，力氣小，手指掌控能力也不如大人，但每一步都非常認(rèn)真，雖然折的很慢，但慢工出細(xì)活，最后完成的千紙鶴，竟然比唐以素折的還要更漂亮一些。

    唐以素看著唐棗手中的千紙鶴，立刻不吝贊美，瘋狂夸贊起來：“超級漂亮，折得比mama手里的千紙鶴還要好看，小水壺一定會感受到你的心意的！”

    唐棗看著手中的千紙鶴，有些靦腆地笑了笑：“那mama，我們怎么把千紙鶴送給小水壺啊？”

    唐以素去廚房找了個玻璃瓶洗干凈拿出來：“我們把千紙鶴放在瓶子里就可以了?！?/br>
    唐棗學(xué)著唐以素的模樣，鄭重地將千紙鶴放進玻璃瓶中，放完后，還很虔誠地和千紙鶴說了好一會兒話，才在唐以素的呼喚下，回到了他的小床上。

    確認(rèn)舊的小水壺有千紙鶴陪它了，唐棗這才終于放下心來，見唐以素打開淘寶要他選擇小水壺，唐棗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沒忍住湊過來，好奇地看了起來。

    這一瞧母子兩才發(fā)現(xiàn)，淘寶上小孩使用的水壺品種繁多，只有他們想不到，沒有買不到的。

    “冰雪奇緣，小豬佩奇，大象，老虎，恐龍，猴子……”

    母子兩靠在一塊兒，兩雙眼睛盯了手機一個多小時，最終，唐棗在唐以素的鼓勵下，點了其中一個小水壺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