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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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夷光笑不自禁,示意半夏趕緊調配,又意味深長地說道,“最近這一段時間,大堂姐天天在家拿這個敷臉,是新娘教程里的重要環(huán)節(jié)。”二十八是陸初凝出閣的好日子。 陸見游嘎嘎嘎嘎地笑了起來,猝不及防之下被橘子砸了臉。 陸見湛掂著手里黃燦燦的橘子,大有你再笑一聲試試,收拾不了meimei還收拾不了弟弟了。 對于陸見湛的欺軟怕硬,陸見游投以忿忿目光,一個兩個都只會欺負他,早晚有一天,他要離家出走,離開這個冰冷冷毫無人情味的家。 當陸夷光端起調配好的白色糊糊走向陸見湛時,陸見湛已經坦然接受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滿不在乎地由著她拿著刷子在自己臉上劃來劃去。 瞧著玩得不亦樂乎的陸夷光,陸見湛悠悠道,“真是辛苦阿蘿了?!?/br> 把臉當成紙畫的陸夷光眼睛彎成了月牙,“不辛苦不辛苦,樂意之至。”聲音無比雀躍。 陸見湛瞇了瞇眼,“大堂妹婚禮那天,二哥一定擦亮眼睛替你捉一個小美男報答你。”對于自家meimei的‘好色’他知之甚詳。 “胡說什么?!标懸娚畈粷M的瞥了陸見湛一眼。 只露出一雙眼珠子的陸見湛不以為意地聳了下肩膀。 “好啊,我看上哪個了,二哥就找機會把他打暈了裝在麻袋里搶回來?!标懸墓馀d致勃勃。 陸見湛哈了一聲,發(fā)現一年不見,meimei又長進了,臉皮厚度更進一步,之前拿杜若打趣她,她還會臉紅連著。 “就這么辦。”陸見深老懷甚慰的點了點頭,就該這樣,哪里值得為那個不識貨的小白臉傷心。 陸見深沒了脾氣,真是越說越不像話了。 “那我呢,我呢?”陸見游搓了搓手掌嘿嘿笑,一派心馳神往,“二哥是不是也幫我搶個小媳婦回來?” 一個橘子又砸了過去,這回陸見游身手矯健地躲過了。 “你太丑,不行?!标懸娬坷淇釤o情地說道,“人姑娘死活不會同意,麻煩。” 陸夷光咯咯咯笑起來,笑得東倒西歪,樂不可支。 被人身攻擊的陸見游傷心欲絕,扯了扯面皮,“我哪丑了,你才丑!黑炭頭?!?/br> “臭小子?!标懸娬亢橇艘宦暎跋戳四?,看我怎么收拾你!” 陸見游做了個鬼臉,扭身就跑,先溜為上。 …… 二十八,宜嫁娶,陸初凝出閣。 作為本家,公主府一行人早早就去了柳葉胡同那邊。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婚房內,喜娘悠長富有韻律的調子響在眾人耳邊。 頭戴鳳冠,身披紅色嫁衣的陸初凝美艷不可方物,穿上嫁衣的時刻,是女子一生中最美的時刻。 留在屋子里的姑娘們,看著正紅嫁衣的目光里,歡喜之余又有淡淡的羨慕和情愁,不知自己何時床上嫁衣,紅綢的另一頭又是誰? 鞭炮禮樂聲中,新郎官鄭明習到了,過五關斬六將,終于抵達閨房,接到了新娘。 新郎官牽著紅綢,紅綢另一端握在陸初凝手里,而陸初凝在陸見深背上,京里的習俗,女兒家離開閨房之后,腳不能占地,需由娘家兄弟背出去。二房兄弟年幼,這差事便落在陸見深身上。 陸夷光左看看新郎官,右看看陸見深,點了點頭,覺得她哥搶了新郎官的風頭,忍不住開始暢想,待她大哥穿上喜服,該是何等美色,一想,頓覺心潮澎湃。 “阿蘿meimei?!标懹耵玖艘宦暢隽松竦年懸墓狻?/br> 回過神的陸夷光摸了摸后腦勺,打了個哈哈,拉上陸玉簪,“咱們快走,要不沒位置?!?/br> 離開閨房之后,新郎官和新娘子還要拜別父母,之后才能上花轎離開。 正堂上端坐著陸衍和蔡氏,夫妻二人一身喜慶。陸衍笑意融融,蔡氏笑容之中又夾雜了絲絲不舍和難受,女兒出嫁后就是別人家的人了,日后回來不是回家而是做客,蔡氏這心啊,就跟硬生生被人割了一半似的難受。 堂上除了父母外,還坐著陸徵和南康長公主,以及特意從太湖老家趕來的族人代表,此外還有幾名貴客。 已經占了一個好位置的陸見游招了招手,陸夷光拉著陸玉簪鉆了進去。 “沒想到蕭都督也會來?!标懸娪温曇襞d奮異常,眼神灼熱猶如信徒見到了神明。 循著他的視線,陸夷光看見了坐在左邊太師椅上高大威武的男人,面容堅毅沉穩(wěn),只靜靜地坐在那里,便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令人望而怯步。 可不正是北軍都督蕭琢,陸見游的心頭朱砂痣。能令陸見游這般崇拜,這位蕭都督自然不是等閑人。 這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一般,父母是誰來自何處皆是謎。外人只知他十五六歲便出現在皇帝身邊,助皇帝削藩平叛,收攏皇權,又蕩除西北外患,拯救邊關百姓與水火之中,戰(zhàn)功彪炳。因他常年駐扎在邊陲,令韃靼不敢進犯,在軍中民間有戰(zhàn)神之稱。 陸夷光小聲道,“二叔也隸屬北軍,蕭都督正巧在京,來喝一杯喜酒不是很正常?!焙螞r還有她爹娘的面子在呢。 陸見游興奮的小臉放光,“待會兒我要去敬酒?!?/br> 陸夷光好笑,見旁邊的陸玉簪一頭霧水,遂解釋,“蕭都督戰(zhàn)功赫赫是戰(zhàn)神,我三哥崇拜他崇拜的不行?!蹦膫€小少年沒有英雄夢,就是他二哥也對他心生向往,只是沒陸見游這么狂熱罷了。 陸玉簪恍然,原來如此,聽著就很了不起的樣子,忽的,陸玉簪笑意僵在眼里,她恭敬又緊張地扯了扯嘴角。 堂上的蕭琢收回目光,咋看有些像,細看又不像了,應該是陸家親眷吧。 第50章 黃昏里, 陸初凝進入花橋, 一身喜袍的鄭明習跨上高頭大馬,帶著自己的新娘返回承恩公府。 天空中飄下柳絮一般的小雪, 彷佛是在送行。 待賓客離開時, 小雪已經變成了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 回到鎮(zhèn)北侯府, 蕭琢溫聲對蕭玉鏘道,“回去歇著吧?!?/br> 蕭玉鏘作揖,“義父記得喝一碗醒酒湯再睡,您今兒酒喝的不少?!绷x父并非貪杯之人, 以他身份若是不想喝, 也無人敢勸酒,只今兒義父不知怎么的, 格外好說話, 飲了不少酒。 莫不是目睹老下屬嫁女, 心生感慨, 說來義父比那陸衍還長了好幾歲, 那陸衍兒女成群, 義父卻孑然一身無妻無子。 一句西北不平何以成家, 義父堅守至今。只現如今西北說不上高枕無憂, 可韃靼四分五裂元氣大傷,三十年內難成氣候, 較之三十年前不知好了多少, 西北可說得上太平, 義父卻還是無心娶妻, 身邊連個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 令蕭玉鏘委實擔心,私下謠傳,義父傷了根本所以……不近女色。 蕭玉鏘低了低頭,惟恐眼神泄露,義父非得讓他繞著侯府跑一百圈不可。 毫不知道自己被義子懷疑了的蕭琢頷首,闊步離開。 蕭琢來到書房,脫下玄色斗篷遞給守在門前的親衛(wèi),推門而入時吩咐,“勿擾?!?/br> 一名仆婦端來醒酒驅寒湯時,親衛(wèi)沖她擺了擺手,示意都督不見人。 那仆婦自然不敢打攪,“那等都督出來時,軍爺問上一聲要不要用,這湯會一直煨在爐子上。” 親衛(wèi)點了點頭。 書房內,蕭琢端坐在烏木太師椅上,手里把玩著一枚核桃般大小泛著陳舊的骰子,來回顛倒間,骰子發(fā)出高高低低的脆響。 按著六那一面的手指微微一使巧勁,那一面便滑開,一顆,兩顆,三顆……九顆干癟了的紅豆落在掌心。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直到他無意間看到這首詩,才知道這顆骰子內有乾坤,可他知道的太晚了。 他總是這樣遲鈍愚笨,所以活該留不住她。 蕭琢頹然往后一靠,堅毅深刻的面容染上縷縷悲寂,收攏五指將骨骰和紅豆慢慢握緊,細細密密的疼痛從指間傳來。 若是當年他沒有出征,順利的話,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也到了成家立業(yè)的年紀。 倘若他們有個女兒,該是如那個小姑娘一般,隨了她的模樣,清麗脫俗。他們相識的時候,她也差不多這般大,略微再小一些。 …… 穿著灰色道袍的小道姑費力拉起魚簍,簍里裝著大半簍子自投羅網的的魚蝦,岸上的野貓聞到了魚腥味,奶聲奶氣地喵嗚個不停。 這是一窩失去了母貓的野貓,小道姑無意間在林子里發(fā)現時,它們已經奄奄一息。 母親不喜歡貓,所以她不敢?guī)Щ赜^內,便時不時的喂養(yǎng)下,觀內沒有葷腥,幸好無師自通學會了網魚,勉強能將它們養(yǎng)活,這幾日收獲格外好,小奶貓都有了挑食的底氣。 豐盛的收獲讓小道姑喜動于色,尚且?guī)е鴰追种蓺獾那迤G面容頓時生動起來。 這小道姑整日里板著一張臉,笑起來還怪好看的,樹上的少年促狹心起,從樹冠上輕飄飄飛了下來,卻是腿勾在樹干上,腦袋朝下。 乍然出現的腦袋嚇得小道姑一把將魚簍扔了過去。 少年腰一扭,靈巧避開魚蝦暗器,翻身坐在了樹干上,先發(fā)制人,“你就是這么對待你恩人的,”指了指地上的魚蝦,“這些都是我裝進去的,你以為一個破簍子能抓到這么多魚。” 驚魂未定的小道姑抿了抿唇,其實她也有些懷疑,還在想是不是觀里的女冠暗中幫忙,卻沒想到是這個陌生少年,“謝謝?!?/br> 坐在樹枝上的少年見她似乎沒有追究自己嚇人這碼事的意思,燦爛一笑,“不客氣,反正我自己也要吃,多抓幾條順把手的事?!?/br> 兩年前,師父一拍腦袋想起欠了皇家一個人情,再一拍腦袋他和師兄被趕下山還人情——保護親政不久的小皇帝。 小皇帝事兒多,把他忙成了陀螺,他好不容易得了兩個月的假期,來到這鳳凰山放松,以前他也住在鳳凰山,不過那座山在西北。 偶然發(fā)現這小道姑愁眉不展,小奶貓餓的喵喵叫,便暗中做起了好人。 他好幾天沒和人說話了,正想絮叨絮叨,卻見那小道姑撿起魚放回簍子里神色淡淡的對他點了點頭,帶著五只小奶貓走了,走了。 樹上的少年:“……”我還沒下來呢! 第二天,少年拿芭蕉葉包了一堆煮熟的鳥蛋,“就算是貓,整天吃魚也會吃膩,鳥蛋營養(yǎng)比魚好?!彪S手拋下幾個剝好的鳥蛋。 從來沒有吃過鳥蛋的小奶貓吃得喵喵直叫。 “你要不要吃,這窩鳥蛋我烤的特別好。”少年熱情推薦。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小道姑輕輕道,“謝謝,我不吃葷腥?!?/br> “原來你是全真一派,”少年頓生憐憫,老氣橫秋道,“你們全真派在這點上真沒人家正一派豁達,心中有道,吃幾口rou又有什么關系。尤其是你這樣正在長身體的小姑娘,不吃rou怎么長身體,怪不得你這么瘦?!?/br> 小道姑保持沉默,突然手里被塞了一個溫熱的鳥蛋。 “反正這里只有我和你,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br> 小道姑開始剝鳥蛋。 少年眉開眼笑,覺得這小道姑真上道,卻見她把剝好的鳥蛋喂了貓。 少年不氣餒,從山下買來各種香味撲鼻的rou,雞鴨魚rou豬牛羊鹿……小奶貓們幸福地胖了三圈,少年自己都胖了一圈,可小道姑就是一口都不吃,無論一群貓一少年吃得多么津津有味,小道姑巋然不動,連口水都不咽一下。 一來二去,少年和小道姑熟悉起來。 “你幾歲進的道觀?” “七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