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迄今為止遇到過的所有男人里，蘇暮然的吻是最讓她欲罷不能的，溫柔，繾綣，纏綿，比翻云覆雨還讓她享受沉淪。

    她正投入時，蘇暮然卻突然停下來，他毫無預(yù)兆地咳嗽起來，咳得極用力，白皙如玉的臉也陡地紅了。

    珞珈急忙輕撫他的胸口給他順氣：“怎么突然咳嗽起來了，我去給皇上倒杯茶潤潤喉?！?/br>
    蘇暮然想要說話，卻猛地捂住嘴，“哇”地一聲，珞珈驀地看到有鮮紅的血從他的指縫里溢出來，觸目驚心。

    第69章 禍亂宮闈25

    蘇暮然接連吐了好幾口血，突然就不省人事了。

    珞珈完全亂了方寸，她驚惶失措地喊：“秋殊！秋殊！快去叫太醫(yī)！皇上吐血了！”

    秋殊跑進(jìn)來看了一眼，驚叫一聲，又急忙跑出去。

    一直守在外面的竇萬初聞聲也跟進(jìn)來，瞧見蘇暮然的情狀，驚駭非常，顫聲道：“麗妃娘娘，皇上他、他這是怎么了？”

    珞珈跪坐在地上，微抖著手用帕子擦拭蘇暮然下巴上的血跡，連著聲音也有些抖：“我不知道，明明前一刻還好好的，下一刻卻突然吐起血來，緊接著便昏迷不醒了。竇公公，你快把皇上抱到床上，讓他躺著或許會好些?！?/br>
    竇萬初急忙小心翼翼地把蘇暮然抱起來放到床上，又回頭安慰珞珈：“麗妃娘娘身懷龍嗣，萬一有任何差池奴才萬死難贖，所以娘娘還是去外間等著吧，皇上這邊有奴才伺候，娘娘不必憂心?！?/br>
    珞珈搖頭，彎腰坐到床邊，輕輕地抓住了蘇暮然的手：“不，我要陪在他身邊。”

    他的手一向干燥溫暖，此刻卻寒冷如冰，讓珞珈的心也跟著如墜冰窖。

    這事實(shí)在太蹊蹺，由不得珞珈不多想。

    蘇暮然剛進(jìn)來時明明安然無恙，可吻過她之后，就突然開始吐血。會不會是她的唇上被蘇暮容抹了毒藥，正如她曾經(jīng)對趙嘯霖所做的那樣？可是，她中途喝過茶吃過飯，如果唇上有毒的話她自己早就被毒死了，不可能再讓蘇暮然中毒。難道，是秋殊從中做了什么手腳？

    珞珈左思右想，卻想不出個頭緒，眼見著蘇暮然的臉色越來越白，呼吸也漸漸微弱，她心急如焚，焦慮地說：“太醫(yī)怎么還沒來？”

    竇萬初忙道：“奴才出去看看?！?/br>
    珞珈突然想起蘇暮容給她的那瓶紅燐丹。

    有可能紅燐丹根本不是打胎的藥，而是殺死她的毒藥，抑或是以防她意外中毒的解藥？

    她急忙起身走到梳妝臺前，拉開抽屜，白色瓷瓶還在，珞珈打開瓶塞，往手心里一倒，一粒鮮紅色的藥丸便滾進(jìn)了手心里。

    藥還在。

    珞珈扭頭望向床上的蘇暮然，腦海中亂成一團(tuán)。

    要不要喂他吃下這顆藥？

    可是，如果這是毒藥呢？又或者真的只是打胎藥呢？

    一切都只是她的胡亂猜測，毫無依據(jù)。

    不行，她不能病急亂投醫(yī)，還是等太醫(yī)診斷之后再做定奪吧。

    正想著，竇萬初領(lǐng)著太醫(yī)進(jìn)來了。

    珞珈忙把藥塞回瓷瓶里，又把瓷瓶放回抽屜。

    太醫(yī)快步來到床邊為蘇暮然診治，先詢問珞珈他病發(fā)時的情形，又問了竇萬初皇上這兩日的飲食起居，最后面色凝重道：“皇上所患之病，極有可能是急性肺癆?！?/br>
    珞珈驚疑不定。

    他竟是得了急病，而不是中毒？

    竇萬初卻陡然色變：“肺癆？！這、這不是絕癥嗎？！徐太醫(yī)，此事非同小可，你須得慎言！”

    珞珈驚得說不出話來。

    絕癥？所以，蘇暮然是要死了嗎？

    這……這怎么可能？明明一刻鐘前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突然就得了絕癥？

    太醫(yī)道：“我亦知此事非同小可，所以還需集合太醫(yī)院眾太醫(yī)進(jìn)行會診。我之所以斗膽如此說，是因?yàn)榉伟A的傳染性極強(qiáng)，以防萬一，若皇上果真患了此病，必須立即移駕離開芷蘭宮，以免殃及麗妃娘娘及腹中龍嗣?！?/br>
    竇萬初又是一駭，忙轉(zhuǎn)頭對珞珈道：“徐太醫(yī)所言極是，麗妃娘娘快離遠(yuǎn)些?！彼謸P(yáng)聲喊：“快來人！皇上要擺駕圣和宮！”

    很快，蘇暮然被抬上了輪椅，珞珈要上前，竇萬初急忙攔住她：“娘娘留步，皇上有任何情況，奴才自會派人及時告知娘娘?；噬仙形唇獬锬锏慕?，所以娘娘還是呆在芷蘭宮安心養(yǎng)胎為好，切莫傷心動氣，千萬保重身體?！?/br>
    雖然不能近蘇暮然的身，珞珈卻還是亦步亦趨地跟到了芷蘭宮門口，眼看著他被抬上御輦，沿著寬闊的宮道平穩(wěn)地駛離芷蘭宮，消失在夜色深處。

    珞珈只覺得這一切荒誕得像一場噩夢。

    她在涼風(fēng)里站了許久，繡心在旁邊勸了半晌，她才夢游似的回到寢殿。

    蘇暮然吐到地上的血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床上的一應(yīng)寢具也全都換成了新的。

    珞珈看得出來，宮女們?nèi)巳俗晕＃伦约罕粋魅旧戏伟A。

    她卻一點(diǎn)都不覺得怕，只是心亂如麻，千頭萬緒總也落不到實(shí)處。

    在床邊枯坐許久，珞珈如夢初醒地喚了一聲：“秋殊？”

    秋殊聞聲進(jìn)來：“娘娘有何吩咐？”

    珞珈看著她，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澳憧捎惺裁词虏m著我？”

    秋殊立即道：“奴婢對娘娘一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敢有半點(diǎn)隱瞞?！?/br>
    珞珈頓了頓，半信半疑地問：“王爺可曾吩咐你做過什么對皇上不利的事？”

    秋殊急忙跪下：“奴婢從未背著娘娘做過任何對皇上不利的事，若有半句欺瞞，定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br>
    不管她如何言之鑿鑿，珞珈卻無法再全心全意地信任她了，她畢竟是蘇暮容的人，之前自己對她毫無防備之心，什么事都告訴她，現(xiàn)在想來真是太傻了。

    “罷了，”珞珈輕嘆一聲，“起來吧。”

    秋殊站起來：“謝娘娘。”

    珞珈道：“圣和宮那邊如果傳來任何消息，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br>
    秋殊道：“是?！?/br>
    讓秋殊退下之后，珞珈起身來到梳妝臺前坐下。

    她拉開抽屜，拿出那個袖珍瓷瓶，怔怔看著。

    既然蘇暮然不是中毒，那這粒紅燐丹，應(yīng)該就是打胎藥了，縱使是要毒殺她的毒藥也無所謂。

    如果真如太醫(yī)所說，蘇暮然得了急性肺癆，那便是絕癥，瞧他今日吐血的情形，恐將不久于人世。

    蘇暮然膝下無子，只有蘇暮容、蘇暮林兩個異母兄弟，若他薨逝，誰將坐上大蘇王朝的皇位顯而易見。

    那么到時候，她腹中這個孩子便成了先帝遺孤，若是女兒還好些，若是兒子，必然命途悲慘。

    她之前決定將這個孩子生下來，是因?yàn)橛刑K暮然，可若是蘇暮然死了，她便只能把這個孩子打掉，別無選擇。

    但不是現(xiàn)在。

    蘇暮然還活著，或許還有一線生機(jī)也未可知。

    一旦蘇暮然死了，她就會把這粒紅燐丹吃下去，不管是胎死腹中還是一尸兩命都無所謂了。

    而且，蘇暮然死后，蘇暮容即位，不需要她力挽狂瀾，蘇暮然的結(jié)局已然改寫，她的任務(wù)自然也就完成了。

    她這算躺贏嗎？

    可怎么一點(diǎn)都開心不起來？

    明明蘇暮然原本的故事線并不是這樣的，他會好好地活著，和女主趙清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就算她的到來引發(fā)了這個世界的蝴蝶效應(yīng)，也不應(yīng)該將蘇暮然的命運(yùn)變得如此悲慘。

    越是深想，珞珈越覺得胸口堵得難受。

    她對蘇暮然，過于真情實(shí)感了，雖然不是愛，卻也足夠危險。

    不能再想下去了。

    把瓷瓶重新收進(jìn)抽屜，珞珈起身來到琴桌前坐下。

    三天后，便是蘇暮然的生辰了，希望她還有機(jī)會把這份禮物送出去。

    珞珈輕挑琴弦，琴音裊裊而起，在如斯寂靜的夜里，卻讓彈琴的人忽然悲從中來。

    她邊彈邊輕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v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v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dá)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注]

    不該選這首歌的，原本想唱得甜些，可如今卻只余苦澀。

    壓了又壓，終究是沒壓住，一滴眼淚落下來，濺在琴弦上，發(fā)出低低地一聲響。

    這一夜，珞珈睡得極不安生，一直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第二天天光還未大亮?xí)r便起了床，揚(yáng)聲喊秋殊進(jìn)來：“圣和宮可有傳來消息？”

    秋殊道：“回娘娘，圣和宮沒來過人。”

    珞珈道：“那便打發(fā)人去問問?！?/br>
    秋殊道：“小祥子已經(jīng)去問了，估摸著快回來了?！?/br>
    等珞珈梳洗完畢小祥子才回來，她滿心惴惴地問：“皇上情況如何了？”

    小祥子道：“圣和宮宮門緊閉，奴才根本進(jìn)不去，不過聽守門的侍衛(wèi)說，整個太醫(yī)院的太醫(yī)都聚在圣和宮，徹夜不眠地為皇上醫(yī)治?！?/br>
    聽完他的話，珞珈只覺整顆心都懸了起來，她猛地站起來：“我要親自去看看?！?/br>
    繡心急忙攔她：“娘娘，您就是不顧及自己，也得為您腹中的龍嗣著想啊?！?/br>
    是啊，蘇暮然生死未卜，她不能不顧念腹中的孩子。

    珞珈長嘆一聲，無力地坐下來。

    她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自我安慰，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一閑下來便會胡思亂想，珞珈就不停地彈琴，十根手指都被琴弦磨出了血泡，疼得鉆心，卻還在彈。

    她盼著琴音能傳到圣和宮去，傳到蘇暮然耳朵里，可以給他一點(diǎn)慰藉。

    就這么日夜煎熬地過了三天。

    第三天夜里，珞珈在噩夢中被徹響的鐘聲驚醒。

    她恍然以為自己還在夢里，緊接著又是一聲鐘響，她徹底被震醒。

    “秋殊！繡心！”珞珈猛地坐起來，啞著嗓子喊。

    繡心很快走進(jìn)來，還未說話，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床邊，垂著頭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