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jié)
“信不信由你,說不說由我?!辩箸炫e步,再走近他一些,將兩個人的距離縮短到一丈左右,方便賀山盟一劍將她捅個對穿。 她接著道:“宋遲連之所以要滅端木家滿門,是因為大約三十年前,端木龍陽的父親端木星河,與宋遲連的母親巫紫汐通jian,被宋遲連的父親宋天逸撞破jian情后,巫紫汐為救jian夫,死在了宋天逸劍下,而宋天逸也因此遭受重創(chuàng),最終英年早逝。 端木龍陽的父親間接害死了宋遲連的父母,父債子償,宋遲連要滅端木家滿門為父母報仇,但他是正派魁首,名門君子,不好親自動手,只能花重金請合歡宮最厲害的殺手,也就是我,實現(xiàn)他的復仇大計。 端木家的人都是我殺的沒錯,但最后那把火,卻是宋遲連放的,哥哥當時也在現(xiàn)場,難道就沒察覺一點端倪嗎?” 賀山盟沉默不語。 珞珈繼續(xù)道:“至于宋遲連為什么要殺你,就更簡單明了了。你的父母死在了壽宴上,賀家只剩你一人,你若再死了,賀家的財產(chǎn)自然便落到他手里。宋遲連如今已坐上武林盟主之位,若再吞掉賀家可敵半壁江山的財產(chǎn),他便可呼風喚雨,為所欲為。” 不管賀山盟信與不信,懷疑的種子總歸是埋下了,待時機成熟,這顆種子自然會生根發(fā)芽,屆時師徒反目,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珞珈之所以將真相和盤托出,還有另一層目的。 如今的端木文璟勢單力薄,作為反派boss怎能單打獨斗,所以珞珈有意將他推上合歡宮宮主之位,那么牧寒徹就必須死??赡梁畯赜兴芜t連這個寵弟狂魔罩著,想殺他談何容易。她現(xiàn)在這番作為,終有一日會讓賀山盟站到宋遲連的對立面,賀山盟有男主光環(huán),如果他除掉了宋遲連,那么端木文璟想除掉牧寒徹就容易多了。 她在下很大一盤棋,為了端木文璟,她真是cao碎了心。 賀山盟冷聲道:“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br> 珞珈道:“你現(xiàn)在不信沒關(guān)系,但總有一天你會發(fā)現(xiàn),我說的都是對的,你敬之重之的師父,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陰險小人,既jian詐又惡毒……” “住口!”賀山盟怒喝,他被徹底激怒了,充血的眼中殺意蒸騰,握劍的手氣得發(fā)抖,“你再多說一個字,我立刻殺了你!” 珞珈偏不住口:“是宋遲連害死了你的父母和meimei,現(xiàn)在還要殺你,你把他當師父,他可從沒把你當徒弟,他的眼中只有權(quán)勢名利,為達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和他作對的人都得死,你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是最后一個,他就是一個泯滅人性的禽獸……” “我讓你住口!”賀山盟終于被憤怒沖昏頭腦,他猛地朝珞珈沖過來,手中的劍直指著她。 珞珈作勢要躲,但只是晃點他的假動作,她站在原地沒動,眼睜睜看著賀山盟的劍猛地刺進她的腹部,穿腸而過,將她捅了個對穿。 她終于如愿以償了,雖然痛得撕心裂肺,但很值得。 賀山盟瞬間懵了。 他清楚地知道,這個妖女的輕功絕對在他之上,上次他的劍指著她的喉嚨她都能成功脫身,這次他離她足有一丈遠,她若想避開這一劍實在輕而易舉,可為什么……為什么她卻不躲? 珞珈抬手抓住劍柄,咬牙忍著劇痛,把劍從自己的身體里抽出去。 鮮血噴涌而出,力氣也隨之迅速流失,她支撐不住,雙膝一軟,便倒了下去。 珞珈仰面躺著,烏黑的長發(fā)鋪散在潔白的雪上,鮮血從身下漫延開去,洇紅了白衣和雪地,仿佛開出一朵艷麗的花。 賀山盟僵立在她身前,依舊無法接受眼前的現(xiàn)實。 珞珈望著漫天飛雪,竟感覺到一絲浪漫。 她艱難地扯起嘴角笑了笑,微聲道:“山盟哥哥,對不起,我不能幫你……生下端木家的血脈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聽我一句勸,提防你師父,他真的……要殺你?!?/br> 手里的劍脫手掉在地上,賀山盟跪坐到珞珈身邊,無措道:“你不能死,合歡宮就在山上,我送你回去,他們一定能救活你……” “你真傻,”珞珈若有似無地笑了笑,斷斷續(xù)續(xù)道:“你這一劍,正中腹部,孩子必死無疑,孩子沒了,我的命于你……便沒了意義,你說過,我是妖女,罪該萬死,那你又何必救我?是我親手……殺了賀巒清和韋子峪,你現(xiàn)在……也算為他們報仇了,你該高興才是……” 賀山盟啞口無言。 妖女確實該死,但他追了她這么久,就是為了保住她腹中的孩子,可現(xiàn)在,他卻失手殺了這個孩子,斷送了端木家最后的血脈,他的余生都將被愧疚折磨,他如何高興得起來? 珞珈閉上眼,聲如蚊蚋道:“你走吧,我不想讓你……看著我死,人死了會變丑,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變丑的樣子,求求你,快走吧……” 賀山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站起來,撿起自己的劍,帶著滿心愧疚,轉(zhuǎn)身離開。 珞珈復又睜開眼睛。 戲還沒演完,在見到端木文璟之前,她絕不能死。 冷夜怎么還不來? 她流了這么多血,冷夜體內(nèi)的蠱蟲應(yīng)該早就感應(yīng)到了她的氣息。 一定是因為下雪天,氣息傳遞受到了阻礙。 “jiejie!” 她突然聽到小石頭的聲音。 很快,小石頭的小胖臉出現(xiàn)在珞珈的視野里,他跪到她身邊,疑惑道:“jiejie,你怎么躺地上了?地上冷,你快起來吧?!?/br> 珞珈不想嚇到孩子,她吃力地抬手捂住肚子上不停淌血的傷口,微笑著道:“jiejie在看雪,不怕冷……你來做什么?” 小石頭一派天真道:“紅薯烤好了,我喊你回家吃紅薯?!?/br> 珞珈虛弱道:“jiejie不吃……你快回家去吧,別讓你娘……擔心?!?/br> 小石頭“嗯”了一聲,道:“那你看完雪就回去,我給你留一個最甜的紅薯?!?/br> 說完,他撐著地站起來,邁著小短腿跑走了。 未幾,冷夜終于出現(xiàn)。 珞珈幾乎要感覺不到rou體的存在了,她吊著一口氣不讓自己暈死過去,艱難地對冷夜道:“冷夜,送我回合歡宮……翠竹院,我要見……端木文璟?!?/br> 冷夜立即小心地將她從雪地上抱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向著不遠處的樂山奔去。 第143章 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15 鵝毛大雪已接連下了兩日,樂山被積雪覆蓋,成了一座雪山。 端木文璟無心練功,正百無聊賴地坐在窗前看雪,桌上的素瓷瓶里插著一支玉玲瓏,寒香撲鼻。 珞珈是上個月二十五走的,到明天就離開一個月整了。 從她走的第一天起,端木文璟便開始瘋狂地想她,一開始他還會極力克制,但越是克制想念就越猖狂,很快就發(fā)展到想著她自瀆的程度——他以前從未做過這種事,卻也無師自通了——她就像罌粟,讓他迅速成癮,只想沉溺在她銷魂蝕骨的滋味里,可她卻突然離開,讓他炙熱的欲望無處發(fā)泄,只能通過這種羞恥的途徑聊以紓解。 在這種狀態(tài)下,他完全無法修煉《春音訣》,因為極易走火入魔。 他也曾試圖與別的女人交合,可即使對方赤身裸體躺在他懷里,他也絲毫提不起興趣來。 他知道,他完了。 他中了妖女的毒,而且只有她能解。 他曾信誓旦旦要殺她為父母報仇,可他真的下得去手嗎? 答案似乎已經(jīng)顯而易見。 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他無比清楚地意識到,他對她的渴望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對她的恨。 這個比狐貍精還要狡猾的女人,用她的盛世美顏和萬種風情引他步步深陷,讓他淪為了rou谷欠的奴隸,輕而易舉便將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他越是想她,也就越恨她,但他更恨自己,他無時無刻不被這種混雜的情感煎熬著,痛苦不堪,不知將來該何去何從。 這兩日下雪,端木文璟對珞珈的想念到了頂峰。 因為珞珈喜歡雪,他和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也是在雪天。 寒冷的雪夜里,她總喜歡趴在他胸口睡覺,乖巧又可愛,讓他暫時忘記她骨子里的壞,只想把她摟在懷中寵愛。 想著想著,身體便熱起來,那里已經(jīng)起了反應(yīng)。 端木文璟站起來,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涼茶,一口氣灌下去,然后走到屋檐下,寒風裹挾著雪花撲面而來,讓混沌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些。 才剛過未時,天色已經(jīng)昏暗得猶如黃昏。 端木文璟仰頭看著漫天飛雪,默默地期望著,期望雪停的時候珞珈能回到他身邊,如果新年來臨時她還沒回來,他就去錦州找她。 正想著,他突然聽到“砰!”的一聲,院門被踢開,只見冷夜大步走進來,他懷里抱著珞珈,她渾身是血,白裙被染成了紅色,在這冰天雪地里格外扎眼。 端木文璟毫無反應(yīng)地站在檐下,直到冷夜走到他面前,他才從極度震驚和難以置信里稍稍回過神來。 她怎么……怎么會變成這樣? 珞珈活著見到了端木文璟。 她都有點佩服自己了,這一口氣吊得還真夠持久的。 她艱難地扯出一個微末的笑來,聲音低微得幾乎要被風聲蓋?。骸碍Z哥哥,我回來了。你有沒有……想我?我很想你。” 端木文璟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一切發(fā)生得太過突然,前一刻他還沉浸在美好的期望里,后一刻她就鮮血淋漓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虛弱得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死去。 他伸出微抖的雙手,將珞珈從冷夜懷中接過來,她的頭無力地靠在他肩上,臉色蒼白如紙,只有唇上沾了血跡,像涂了胭脂,格外明艷。 珞珈早就感覺不到疼了,她只是虛弱得厲害,已到了彌留之際,她必須趕在死翹翹之前把最后的重頭戲演完,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端木文璟抱著她快步走進房間,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 珞珈看著他,一滴淚緩緩地從眼角滑下來:“璟哥哥,我的肚子里……有我們的孩子……”她的手一直放在腹部的傷口上,血似乎已流干了,手被染成了紅色,“可是,我沒保住他?!?/br> 端木文璟如遭雷擊:“孩……孩子?” 珞珈道:“是賀山盟……殺了我們的孩子?!?/br> 端木文璟遭到連環(huán)暴擊,一時間千頭萬緒在腦海中糾纏,各種情緒在胸腔中翻攪,心臟一抽一抽地疼起來。 珞珈抓緊時間道:“璟哥哥,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記清楚。” 端木文璟無措地點點頭,啞聲道:“你說。” 珞珈拼盡全力,斷斷續(xù)續(xù)道:“第一,滅端木家滿門的幕后主使……是牧寒徹,牧寒徹本名宋斯年,是宋遲連的親弟弟,他們經(jīng)常會偽裝成……對方的模樣,互換身份;第二,是賀山盟……親手殺了你爹,和我們的孩子,同時,他也是牧寒徹要殺的人;第三,你若想報仇,就要先殺掉牧寒徹,坐上合歡宮……宮主的位置,你可以想方設(shè)法……利用賀山盟,先幫你達到目的,然后再殺他?!?/br> 珞珈已經(jīng)出氣多進氣少,她艱難地喘息片刻,再次開口,但聲音已經(jīng)微弱到快要聽不見,端木文璟把耳朵附到她唇邊才聽清她在說什么。 “我在離宮前,殺了端木玉笙,我不允許她……成為你的累贅,從今往后,這世間……便只剩你一人,心無掛礙,方能無所畏懼……” 她的話猶如一把利刃,猛地刺進端木文璟的心口,痛徹心扉。 當初,她用端木玉笙的命要挾他,迫使他不得不屈服于她,當端木玉笙失去了利用價值,她又不聲不響地殺了她,直到現(xiàn)在才讓他知道,可眼下她已是瀕死之身,不管他有多少恨,都只能憋在心里。 可即使是這樣,在內(nèi)心深處,他依舊卑鄙地希望她能活下來。 她怎么能如此殘忍地折磨他,既讓他癡狂地愛她,又讓他瘋狂地恨她,他快要被她逼瘋了。 珞珈還在繼續(xù)說著:“我一死,牧寒徹必定要殺你,你立即離開合歡宮……去找賀山盟,他就在……樂山附近,他一定會幫你的。還有,《春音訣》是不世絕學,只要你練至頂層,便可成……絕世高手,你一定……要殺了賀山盟,為我們慘死腹中的孩子……報仇?!?/br> 該說的都已說完,珞珈的力氣也徹底耗盡,她緩緩閉上眼,聽到端木文璟嘶啞道:“我不許你死,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尤珞珈,尤珞珈!” 他的聲音明明近在耳旁,卻仿佛遠在天邊,意識迅速沉向冰冷黑暗之地,珞珈卻倏地想起一件極要緊的事,她拼盡最后一點力氣,微弱地喚道:“冷夜……冷夜……” 冷夜一直站在一丈開外的地方,他的聽覺極敏銳,聽到她喚他,立即兩步來到床前,如往常那般應(yīng)了聲是。 珞珈嘴唇微動,聲音幾不可聞:“吃掉我……冷夜……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