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她?”元燾微微怔了怔,這才想起方才那女子聲音好像不是云溪的,但還是用劍指著元丕不準(zhǔn)他動,自己反繞到前面推開門,沉聲道:“我先進(jìn)去你再進(jìn)!” 元丕咬牙切齒道:“如是我的孩兒在里面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必要你好看!” 元燾一腳把門揣開:“你放心,有本王在,她們誰都不會有事!” 但進(jìn)去之后,太歡池內(nèi)的場景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云溪身上隨意裹著一件薄如蟬翼的輕紗衣裳,頭發(fā)濕漉漉的,正神情緊張地死死抓住半截銅棍,和杜芊月對峙。 咦,不對! 應(yīng)該說是在和杜芊月腳背上一條嘶嘶吐著血紅信子的竹葉青對峙! 杜芊月捂著肚子半趴在池邊,臉色慘白駭人。 她的身后,是一個打開了散落在地的錦漆食盒,旁邊有各色糕點(diǎn)滾落滿地。 元燾咬了咬牙:甘泉宮里怎么會有蛇??。?! 眼見著幽碧的三角蛇高高昂起頭來,嘶嘶地云溪吐著信子。 “我來!” 元燾立即縱身躍到云溪身邊,只一劍,就將駭人的竹葉青斬成兩段。其中連著蛇頭的那半段沒有死透,被長劍斬?cái)嗟乃查g,蛇口大張還要咬人。 元燾冷哼一聲,手中長劍揮出,順手將蛇頭釘在地上:“該死的畜生!” 云溪神經(jīng)緊繃到了極點(diǎn),這時見毒蛇已經(jīng)徹底死透,不由得長長舒了一口氣,手一松,方才緊緊攥著的銅棍順手劃落,掉落在身畔的太歡池中,上下蕩了兩回,沉落下去。 元燾這才看清楚,那哪里是銅棍,分明是太歡池邊那支以純銅按照和合二仙模樣打造的銅燭臺…… 云溪渾身一軟癱坐在池邊,身上輕紗寢衣上縛著的披帛自然而然地落下,浸在氤氳水汽的湯池里。 元燾趕緊蹲下去扶云溪:“你沒事吧?” 云溪臉色慘白地?fù)u了搖頭:“無礙!” 忽然,水汽蒸騰的湯池似乎有什么游過,元燾愣了一下,又仔細(xì)看了看水面,卻又什么都沒有看見,以為是自己眼花。 但緊接著,他就看見水面又微微晃了晃,有條幽碧深翠的尖尖蛇頭自漂浮密集的花瓣中探出頭來,順著披帛盤旋而上,昂起了頭,悄悄地吐著信子,就要咬云溪的胳膊。 說時遲那時快,再去杜芊月身邊拔回長劍來斬?cái)喽旧咭呀?jīng)來不及了,元燾不及細(xì)想,猛地一拽把云溪拉進(jìn)自己懷中,大喝道:“有蛇,小心!”與此同時,扯下披帛丟掉。 云溪怔愣一下,立即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猛地低頭,正好看見第二條盤踞在錦帛上的毒蛇血口大張,露出兩顆白森森米粒大小的尖牙,一口咬在元燾腰眼上。 云溪臉色大變,驚呼:“王爺!” 元燾卻鎮(zhèn)定極了,眼疾手快地提起蛇尾,把毒蛇倒著提了起來,抖了幾抖。 登時,毒蛇骨節(jié)不能環(huán)環(huán)相扣,服服帖帖地被垂成了一條倒掛的井繩。 “王爺,等下!” 云溪咬了咬唇,疾步走到杜芊月身邊,雙手拔下元燾的長劍,學(xué)著他的樣子,朝毒蛇揮舞過去,轉(zhuǎn)眼將第二條蛇也斬成了兩段。 扔掉長劍,她跑到元燾身邊,半蹲下來,檢查他的傷勢:“讓我看看,看看咬在哪里了?” 內(nèi)心卻震撼極了! 她只是一個不肯以誠相待的糟糠之妻罷了,他貴為皇子,怎么就……?! 然而元燾素色衣袍上除了有兩個淺洞,卻出乎她意料之外地沒有滲出血跡。 云溪抬起頭眼神有些疑惑。 元燾在她的注視下,緩緩地從暗袋里掏出一個白色瓷瓶,晃了晃:“我有福瓶護(hù)身!”說完唇角微微上挑。 云溪定睛一看,元燾手里拿著的,正是那日給自己抹藥時,他隨身攜帶的彩繪風(fēng)箏的小白瓷瓶,登時,放下一顆高高懸起的心,長吁一口氣道:“王爺福澤深厚,善哉善哉!” 說完,兩人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都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感。 杜芊月冷眼旁觀,看兩人卿卿我我全然不顧自己,冷咳了兩聲,陰惻惻道:“誰說沒事?我有事!” 云溪臉頰一紅,登時想起旁邊還有一人。 剛想去看杜芊月傷勢,門“哐當(dāng)”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元丕滿面憂心地闖入。 元燾蹙眉,立即想起云溪渾身濕漉漉的模樣顯然是才從水中出來不久——她身上寢衣單薄且透明,還被水緊緊吸附在身上,依稀顯露出凸凹有致的身材。 登時,元燾不由分說地脫下自己外袍,不容拒絕地罩在云溪身上。 元丕抱起杜芊月,目光落在她腳踝上兩個殷紅血點(diǎn)上,疑惑地問:“怎么回事?” 杜芊月緊緊環(huán)住元丕脖子,小臉嚇得微白:“妾身被毒蛇咬了!” 元丕聞言一驚,狠狠怒視元燾:“皇兄不是說有你在,芊月不會有事嗎?” 杜芊月垂下頭,幽幽地道:“不關(guān)皇兄皇嫂的事!是,”猶豫了一下,“是那毒物突然從水中躍出,還是皇兄皇嫂相助,這才將那毒物斬首!” 元丕聽見她的話,目光落在云溪身上,微微閃動了一下。 元燾愧疚地垂頭道:“抱歉!我也不知甘泉宮中竟然有蛇!” 聞言元丕的目光微微一動,驀地也意識到什么不對。 他狐疑地看了看杜芊月,又看了看云溪,最后再看了看元燾,二話不說,抄起杜芊月抱著她就往外走:“此事孰是孰非,本王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云兒 目送元丕和杜芊月背影離開,云溪看向元燾,蹙眉道:“瞧樂平王方才神情,好像并不相信你我!” “不妨事!”元燾柔聲安慰她,“他又不是傻子!” “他只要稍稍動動腦筋,自然會想到你我根本不可能是那縱蛇之人!”他頓了頓,“你在此沐浴,我在外面被他纏住,你我都不知道他們夫妻會一前一后地過來,更不可能算準(zhǔn)時機(jī)專門等他們過來才縱蛇!” 云溪聞言唇角微彎:“也是!” 元燾看著散落一地的糕點(diǎn),俊眉微皺:“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溪蹲下,撿起地上幾塊小巧精致的酥糖和茶餅,眸光微眨,回想了一下道:“妾身也不知道!方才妾身正沐浴,她突然提著食盒進(jìn)來,說是有心和妾身化干戈為玉帛,特地托人從南朝捎回些點(diǎn)心,專程贈與妾身?!?/br> 聽到此,元燾忍不住插嘴:“此話決不能信!我自小和她一起長大,對她的品性再清楚不過。她向來心口不一,倘若口口聲聲要對什么人好,則必然是對那人恨之入骨?!?/br> 當(dāng)聽見元燾說“我自小和她一起長大”時,云溪眸光微動,抬頭看了看元燾,聲音不自覺地透出些冷意:“她什么樣的品性,妾身自是不知??蓮拇焊笕盏那樾蔚挂材茈[約察覺得出,樂平王妃她心氣高傲,絕非善與之輩!” 元燾自顧自地說道:“她幼時與我關(guān)系極好??勺詮挠幸蝗瘴矣H眼看見她只因婢女多看了二皇弟一眼,便命人剜去其眼睛,就開始與她刻意疏遠(yuǎn)!” 登時,云溪覺得胸口堵得那塊大石好像堵得沒那么厲害了。 “還是疏遠(yuǎn)一些比較好!” 云溪說著,心里卻暗自琢磨:怪不得淑妃能輕而易舉和杜相聯(lián)姻,原來杜芊月很早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對元丕芳心暗許。 元燾依稀嗅出些醋味,再加上剛才云溪情急之下對自己極為關(guān)切,之后和自己說話時眼神也不再躲閃,偶爾兩人還會目光相匯纏繞片刻,他心情不禁大好,一時還不想去馬上探究毒蛇究竟從何而來,寵溺地刮了刮云溪鼻梁,逗她道:“云兒放心,我是你的,她搶不走!” 云溪這才察覺不知何時元燾竟已對了自己改了稱呼,臉色一板:“妾身閨名不叫云兒!” “我知道!” 元燾唇角微勾,卻是想起云溪那塊絲帕上繡著的天際流云。 他覺得這個名字最趁云溪。 “王爺知道?”云溪微微詫異。 知道還叫錯?! 元燾狡黠笑道:“旁人怎么叫你,我不管。但‘云兒’是我專門給你起的名字,以后只準(zhǔn)我一個人叫!” 云溪:“……” 她突然覺得,元燾雖然表面看上去是個紈绔皇子,但實(shí)則韜光養(yǎng)晦深藏不露,若較真起來,恐怕是既霸道又不講道理,自己估計(jì)很難討到半分便宜,便不欲與他爭辯。 而且莫名的,聽他喊自己“云兒”,總有種恍惚的感覺。 就好像,好像他本該就這樣叫她似的…… 沉默了片刻,云溪看向元燾,面色忽然嚴(yán)肅:“說起來,妾身還是受了王爺?shù)臓窟B!” 元燾微微抬眸:“此話怎講?” 云溪隱去自己在清溪河畔和杜芊月結(jié)怨之事不提,分析道:“王爺和樂平王兩龍相爭,他二人既為夫妻,自然聯(lián)手抗敵,一個在外面纏著王爺,一個當(dāng)然在里面對付妾身。如此推斷,妾身自然是受了王爺?shù)臓窟B!” 元燾搖了搖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以他看來,他和元丕之間不和歸不和,但杜芊月?lián)胶瓦M(jìn)來的緣故,估計(jì)沒那么簡單! 甚至,有可能和云溪有關(guān)! 抬眼看了看云溪,元燾頭疼地揉了揉額頭,突然覺得她如果一直這樣扮丑也無妨。至少,覬覦的人少點(diǎn)兒! 推測 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茶餅,元燾看向云溪:“剛剛你說這是她帶來的?怎么都撒地上了?” 然后聞了聞,捏著鼻子道:“這就是前楚潯陽皇城的特產(chǎn)?怎么這么難聞?” 云溪白了他一眼:“王爺位尊權(quán)貴,想要什么點(diǎn)心沒有?沒人硬逼著王爺吃這東西!” 元燾唇角勾了勾,把云溪小手握在掌中,聲音煦暖如風(fēng)。 “云兒,我心悅你!” 云溪驀地一怔,突然想起方才元燾拽開自己以身擋住蛇襲,心,似乎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 卻聽元燾調(diào)唇角噙了一絲笑意:“云兒喜歡的,我都喜歡!” 云溪望了元燾一眼,小心掩藏起那不小心波動的情緒,目光微轉(zhuǎn),落在地上。 “其實(shí)這件事妾身也百思不得其解——當(dāng)時我和她還算融洽,她拿出食盒,說要贈與妾身,卻又偏偏手一滑,把整個食盒摔在地上?!?/br> 元燾奇道:“怎會如此?” 一時間,兩人都想不太明白杜芊月真正的態(tài)度。 彼時元燾和云溪早已移駕到甘泉宮主殿,留下宮人們清掃兩條蛇殘骸和湯池。 甘露宮的掌事女官和內(nèi)監(jiān)聞訊匆匆趕來,聽說一連發(fā)現(xiàn)兩條毒蛇嚇得不輕,雙雙跪在元燾面前負(fù)荊請罪。